一个活生生的，被压平、拉长、折叠、刻上文字和花纹，做成一张巨大贺卡，却还活着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怀疑自己已经彻底疯掉了。

“求求.......杀......”虚弱的声音痛苦至极的响起。

夏油杰神色空白的看着他，僵硬得像个木偶般，一步步走下楼去。

客厅里，母亲正在把一盘盘菜摆到桌上，她的额头不停地流着血，尸鳖的前肢在她的脑子里切割出一份份大小适中的肉块喂入口器中咀嚼，那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夏油杰站在芽衣身旁，轻声问：“妈妈，痛吗？”

芽衣的动作僵硬不自然，宛若末日电影里的丧尸，她盛好饭，脸部表情怪异扭曲地笑着：“杰，吃饭......”

“您一定很痛。”夏油杰自问自答道，然后他伸出手，手指伸入母亲额头的洞口里，尸鳖的黑足挥舞着刺伤了夏油杰的手，它发出刀尖划破玻璃般恶心刺耳的尖叫声。

夏油杰的手掌握住它，生生把它从母亲的脑袋里扯了出来。

尸鳖的口器和几对黑足上还沾着白白红红的脑浆，不停地挣扎尖叫。

夏油杰手上凝起咒力，然后用力捏下。

尸鳖的尖叫和挣扎都停止了，它被夏油杰捏碎成一团黑红色的肉泥。

母亲的身体倒下。

夏油杰伸手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然后他再次走进厨房，拿起了刀，走上二楼。

被做成一张贺卡的父亲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如果不是被做成紫色花纹的唇还在微微颤动，他会以为父亲已经死去了。

夏油杰握着刀柄，用力划下。

他不确定变成这样还没有死去的父亲，该怎么才能给予他解脱，甚至不确定面前这部分贺卡是父亲的哪部分|身体。

于是只能狠狠地一刀又一刀地将父亲割开，直到确认他彻底死去为止。

血腥味蔓延在这个房间里，那张白色的贺卡已经被染红了。

夏油杰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拿起贺卡，微微颤抖着的指尖将折叠的贺卡打开。

贺卡上是一封手写信。

杰君，圣诞快乐！

你是一个特别的孩子，你妈妈和我有些时候，或者说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才好。

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心性算不上坚强，能力也没有多么出众，第一次做父母，还是你这样特别的孩子的父母，我们犯过的错，大概数都数不过来吧！

芽衣在你的事情上表现得很神经质，那是因为她太害怕了，有好多个夜里，她从噩梦里惊醒，哭着趴在我怀里，说她又梦见你被怪物吃掉了。

你小时候跟芽衣吵架时曾说过，把你关在家里毫无用处，并不能对你形成丝毫保护。

我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我们只是想，在你受到怪物们攻击的时候，至少是在家里，是在我们身边，虽然我们如此无力，但至少当人肉盾牌为你挡一下攻击还是能做到的。

在很多个夜里，我与芽衣互相指责埋怨，你大概也听过我们的争吵。

芽衣说过‘如果没有生下你就好了’这种话，我也说过‘如果我们的儿子不是你就好了’这种话。

如果我请求你不要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是不是太过厚颜无耻了？

但是杰君，那真的只是气话。

我和芽衣彼此说过很多很难听的丧气话，但发泄过后，第二天早上，芽衣还是在厨房为你我做早餐，我也还是在挤地铁，想为你们多赚点钱。

杰君，你像个动漫小说里走出来的少年，但可惜我们不是动漫小说里能百分百包容孩子，总是能说出孩子最想听的话，做出孩子最需要的举动的父母。

我们不聪明，不坚强，不勇敢，我们会抱怨一大堆，说出很多伤人的话，做出很多错误的决定。

但只有一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那就是，我们从未后悔过生下你。

就算当初我们知道后来会发生的这些事情，我们也仍旧会选择让你来到我们的生活中的。

因为我们爱你，而你毫无疑问值得任何人去爱。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告诉你我们很辛苦，你要体谅我们，如果我那样说，我自己都会想要揍我自己的，因为你已经足够体谅我们了，明明你才是家里过得最辛苦的那个人。

芽衣昨天还在说，仅仅是因为在你身边而被牵连的我们都这么害怕，那么作为怪物明确的攻击目标的你呢？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稍微回想一下就会发现，杰君，你从未说过害怕。

受伤了，被误会了，被排挤了，你从未抱怨过半句，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我和芽衣。

我们是对连及格分都不一定能拿到的父母，但你却是一个满分孩子。

好看的外貌，高大的身材，永远第一名的成绩，出众的体能，还那么擅长家务，在为人处世上甚至比我们这两个成年人更靠谱。

偶尔我会想，也怪不得你会遇见那么多磨难，优秀到这种地步，老天爷怕不是都嫉妒了，所以要故意考验你。

不过啊，杰君，其实偶尔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在下次我们压不下负面情绪吵架时，别再那么温驯沉默的听着，干脆也大声骂我们一顿如何？总是那么压抑着只会更难受，把情绪发泄出来会好一点的。

最后，圣诞快乐，杰君。

希望你至少能在圣诞这天，放下那些沉重的心思，度过稍微轻松一点的一天。

夏油杰合上贺卡，垂眸看着满屋的血肉，静静的想，如果你们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个结局，还会说从未后悔过生下我吗？

连夏油杰自己都后悔了。

他后悔一直留在这个家里。

他后悔自己贪恋父母的爱和陪伴。

他后悔自己从未告诉过父母，他其实知道他们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只是情绪上头，知道他们从未真的想过要放弃自己。

他后悔自己因为知道这些而没有选择离开。

夏油杰站起身，动手打扫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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