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

他清楚自己的阴暗面，那些偏激的，极端的，扭曲的，可怖的一面。

硝子嫌弃道：“一向傲慢得要死的家伙突然说出这么自卑的话，很恶心。”

“不是自卑。”夏油杰平静道：“实话实说而已。”

硝子蹙眉，正想开口劝说。

就听夏油杰突然道：“我的父母不是我杀的。”

硝子莫名，不懂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的：“我知道。”

“但我对他们有过杀意。”夏油杰平静道。

硝子愣住。

夏油杰说：“我对很多人都有过杀意，我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的杀戮，家人、邻居、同学、老师、警|察、网上那些喷子.....”

硝子懵了一下，斟酌片刻后，说道：“你的汉学比我好，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的道理，应该不用我来告诉你。”

“论迹不论心......”夏油杰玩味道：“真的吗？”

硝子看着他。

夏油杰在对她笑，他笑着问：“就算我在脑海里认真模拟过杀戮行为，一遍遍幻想过那些人的死状，幻想过该怎么撕碎人体，幻想过鲜血溅出来的模样，幻想过他们绝望痛苦的表情，幻想过该怎么掩饰，怎么逃脱罪行，也该论迹不论心吗？”

硝子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还是夏油杰第一次看到一向冷淡平静的硝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温声道：“你曾问过‘你是怎么做到忍到现在都没真的动手的’，这就是答案啊！我会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幻想杀戮行为，然后在现实里对所有人露出微笑，说出安慰的话语，温柔地照顾别人的情绪。”

硝子沉默。

夏油杰的声音和表情，还是那么的温柔，他温柔地问：“还觉得要论迹不论心吗？”

硝子拧紧了眉头。

夏油杰说：“你和悟，好像一直都对我有一种我理解不了的信任，似乎总觉得我能一直维持现在的好好先生模样。连我自己都觉得我随时有可能大肆杀戮，偏生你们总觉得我是温柔的好人，这其实让我挺困扰的。”

硝子心神不定地看着夏油杰，说不出话来。

夏油杰问：“这样，还觉得悟与我在一起很好吗？”

“是。”硝子对这句话倒是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了：“悟跟你在一起很好。”

这次换夏油杰说不出话了。

硝子说：“不论你本质上到底有多黑暗扭曲，偏激疯狂，我仍旧认为，你不会伤害悟，也仍旧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夏油杰低下头，闷声说道：“我不相信。”

硝子头疼。

夏油杰说：“我也接受不了我无法给所爱的人带去好处，反而可能带去伤害。”

夏油杰的本性太过傲慢了，他根本无法容忍自己拖累别人，更别说是拖累他的爱人了，他的自尊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但他又无法扭转自身性情，他在过分压抑痛苦的生活中度过童年，建立自我，养成三观，他性情里的黑暗面早已扎根落地，无法拔除了。

硝子抬手往他头上拍了一巴掌，看着他那副‘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反正我不会改注意’的死倔模样，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在疼。

但再头疼，硝子仍旧是个淡漠消极的性子，行动力一向不怎么样，更不会太过干涉他人的选择，今天能劝夏油杰这么多，已经是看在他是朋友的份上而有的特例了。

“这些话，不要告诉悟。”夏油杰闷闷地说。

硝子看他像个闹别扭的小孩似的，有些拿他没辙，想想没心没肺的五条猫猫，觉得也实在指望不上，就算跟悟说了，也多半会被夏油杰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伏黑甚尔的尸体是孔时雨收捡的。

孔时雨没有给他举办什么葬礼，伏黑甚尔本人也不会想要葬礼。

就是普普通通地让死亡化妆师修复了尸体，做了防腐处理，放进棺材里，然后下土埋了。

夏油杰把一直付着租金的那个房子退了，带上些伏黑甚尔喜欢的食物来祭拜，他坐在墓碑前，把墓碑当椅子靠背靠着：“这是给你的祭品，不过反正你也吃不了，我就帮你解决了吧！给你现场表演吃播。”

夏油杰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他很努力地想要维持正常的进餐量，一边厌恶地吃着东西，一边跟伏黑甚尔的墓碑说着话：“我想告诉中也复制体的事情。

但乱步是不会出错的，他说中也会死，那大概就真的会是这样。

可如果不告诉中也，中也会一直这样被囚禁着，为异能特务科卖命。

而复制体的复制体若是也死了，是不是还会有下一个复制体的复制体的复制体？就这么没完没了地一直持续下去！“

夏油杰说到这里，越发没了胃口。

异能特务科内。

“如果有一件事情，你知道后，有很大可能会死去，那我是不是永远闭嘴比较好？”夏油杰这样问道。

中也挑了挑眉，说道：“是跟我有关的事情？”

“是。”夏油杰点头。

“那就立刻告诉我。”中也不爽道：“我是实验室出来的，那群垃圾研究员......我最烦的就是我自己竟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得还不如别人知道得多了。”

夏油杰沉默半响，直到中也忍不住催促了，才终于开口，低声道：“你的复制体早就死了。”

中也的眼睛睁大，猛地站了起来。

夏油杰低声道：“在通话视频中与你交谈的复制体，是异能特务科为了继续控制你，而制造的复制体的复制体。”

中也的胸膛起伏着，呼吸粗重急促。

夏油杰担忧地看着他。

中也无法相信那么荒唐的事实，但他也不觉得夏油杰会用这种事情骗他。

夏油杰道：“无论如何，你不要冲动！”

“我知道。”中也闭了闭眼睛，不知是在回答夏油杰还是在自我劝告般重复道：“我知道。”

夏油杰的手机响起。

夏油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五条悟约他去甜品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云天凤 30瓶；唐青渠 20瓶；月蝶 10瓶；梦里瓦石生辉 5瓶；伽蓝1981、用户717025708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