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慕行云带队,开始了对启臻厂区的全面搜索。很快,莫河就在厂房后那片鲜有人踏足的荒草丛里找到了一把双刃匕首,慕行云也于第四天中午在垃圾处理站发现了几个用来装□□的空药瓶。后经鉴定发现,匕首刀口与死者身上伤口吻合,而瓶身上所留指纹,皆属盖一念一人。
第六天,盖一念第一次见了自己的代理律师。
第七天,盖一念认罪。
六个月后,法院作出判决,盖一念故意杀人罪成立,处以有期徒刑十六年。
庭审后,法院门口。
乐浮生拉住正准备离开的慕行云,语气不善,道:“匕首和药瓶,你什么时候交上去的?”
“四个月前。”慕行云只一抬手臂,便挣脱了束缚,他径自向前走着,看起来并没有和乐浮生说话的兴致。
乐浮生没有再拦他,只道:“我以为我们在盖一念是否为凶手这点上是达成了共识的。”
“是。但我更相信证据。”慕行云停下了脚步,却没回头,他长叹了一口气,又不在意地说道:“盖一念可能真的疯了吧。”
“证据?”乐浮生一听这词就来了气,他上前一把揪住了慕行云的衣领,“他一个能将抓捕现场当作舞台的人,要是真疯得不计后果,你觉得他会在乎那一把匕首和几个药瓶吗?他会恨不得把它们直接摆到你的眼前!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所获得的关注远比一个知情不报的涉案人更能取悦他!”
“是,你说的这些都对,可是你怎么解释他的供词?他的供词从头到尾事实清楚!”慕行云被激得也有了情绪,“我们就说一点,若不是凶手,他怎么会那么清楚死者在哪儿失踪的?”
“只要知道死者是谁,去附近打听一下,就不难猜到。”
“那乐浮生你告诉我,盖一念凭什么知道死者是谁?你也看过他们两个人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他们俩认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凭证件吗?我们可是至今都没有找到死者的身份证,盖一念把它藏起来了吗?有多大的概率呢?你能确定吗?”慕行云压下心中的烦躁,第一次在乐浮生面前表现出强势,“盖一念会知道死者在哪儿失踪,是因为他就不单只是捡了具尸体,做了缝合!”
乐浮生的脸上怒气未消,但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仍揪着慕行云衣领的手用力往前一推,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慕行云不禁向后踉跄了两步。待稳住身形,他忍不住自嘲一笑,一直看着乐浮生的背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三年后。
深夜,莫河穿过大半座城市,最终将车停在了一个已废弃的公用电话亭旁。他瞧了眼车窗上密布的雨珠,犹豫片刻后,还是拿上了慕行云扔在他车上的那件深色雨衣。
下了车后,莫河拨通了一个号码,“我到了。”
“好,开始吧。”电话那头的人道。
适逢几道闪电劈下,那人握在左手的匕首顿时寒光乍现。忽明忽暗的光影中,他迎着闪电,开始缓步朝窗口走去。皮鞋落在地上的声音骇人地回荡在偌大寂静的空间,一下,又一下,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愈发清晰地击打在人的心脏上,一点,又一点,攫取着人的呼吸。他闭上眼,任由听觉在黑暗中肆意攀爬生长,感受着它在极致的敏锐之下裹挟而来的每一分恐惧。
曾有受害者描述过这般避无可避的窒息感,而他只是将此归咎于人的胆怯,以及丰富的想象力。好在,出于一些做作的表演欲和一些奇怪的恶趣味,此刻,他好像有些能够理解那种来自心理上的压迫感了。
然而十来米的距离,很快便终结掉了这段百转千回的内心戏。
终于,他走到了窗边。
他首先探出身,瞥了一眼底下的大片荒草,然后又将匕首拿在手中掂了掂,感受到熟悉的重量后,便随手将它抛出了窗外。
最后,他转身下楼,撑伞走进了那片荒草中。
莫河到时,他已站在廊下躲雨,左手匕首上的泥土尚未擦净。
“师父。”莫河见到慕行云,一边喘气,一边规规矩矩地喊着人。
慕行云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九分十五秒。”说着,他将左手的匕首顺势甩了出去,“喘成这样?你这体能,比以前差了啊!”
莫河慌忙伸手接过匕首,用身上的雨衣擦着上面的泥土,嘟嘟囔囔道:“得了吧,您还能记得我体能怎么样?还记得有我这个徒弟就不错了。”
“你说什么?”慕行云眯起眼睛看他,语气中故意带了几分威胁。
“我说,这把匕首不错吧?”莫河扬了扬手上的东西,略带了些得意道,“我可是严格比照着当年那把找的。”
经过这三年的锤炼,应付起自己这位师父来,莫河显然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
“凑合吧。”大概是终于想起了莫河还站在雨中,慕行云走上前,将伞撑到了他头上,“如果不下雨,这样的路段和距离,你需要多久?”
“这样的路段和距离,大概会有一分钟左右的差值。”莫河道,“那也就是八分钟多一点。”
慕行云点点头,若有所思。
“对了,这儿的结果怎么样?”莫河小心收好匕首,言语间是难掩的兴奋。
“确实......有点儿问题。”
然而,就在发现盖一念一案中的证据存疑,莫河正满心期待着能跟自己的师父一起翻了这桩三年前的大案的时候,慕行云辞了职,一夜之间从众人眼中消失了。
在莫河眼里,慕行云虽然整日没个正形,吊儿郎当,我行我素,但为人到底是坦荡的,不是个有错不认的主儿。
莫河从来没有想过,慕行云居然有一天会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