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很美，满天晴朗，飘飘白云在顶端像呼吸一样蠕动洁白的云身，像是在观摩人间一样，很快乌云便赶了上来。
瓢泼大雨在这个时候倾泄而下，平南王府内鲜有人走动。
确认许小风消失的那一刻，平南王殿下当晚就在檀香小院内打翻了好几张桌子，还伤了人。此刻他坐在檀香小院的竹亭内，目光微敛，眼神深沉阴暗，他拿起酒壶，一口一口不知节制地往嘴里灌。喝完一壶再来一壶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手上多了一只手。
平南王殿下的动作停住，抬头。
平南王殿下又抬了眼，朝对方轻晃了一下酒壶，手挣脱开：“外祖母来这里做什么？”
才不过几天没来瞧瞧他，怎么就变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德性。
之前好几次因为许小风，外祖母都忍住了，但这回她是忍不了了。她的脸色明显比之前更沧桑了，眼神还添了好几缕担忧的忧愁。
她穿着雍容华贵的深褐色镶边带珠的衣服，拐杖又换了根新的，衣袖里露出一截有褶皱的手腕握着拐杖，以及另外一只搭在平南王殿下肩膀上的手。
平南王殿下的头发凌乱几根飘到前面，遮住视线他好像毫不在乎，看起来多少也有点沧桑。
许小风那个没良心的。
外祖母完全不懂他为何这般，表情温柔呵护地说：“乖孙儿，不要这个样子，外祖母心里看了难受。”
“外祖母，我亲眼看见她……”平南王殿下的语气好似风，感觉沉重，“我好像抓不住她。”
“……”
“抓不住别抓了，你还有很多自己的事情做。”
从她嘴里听到“很多事情”这几个字，平南王殿下还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没再解释，只是又拿起桌上的酒壶：“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我哪一回不是和你说了很多遍了，让你不要在她心上花很多心思，这回她不在了你就这般难过，每次你都因为她和我作对，现在想想那是否真的值得？”
“……”想不到外祖母会说出这样的话，平南王殿下却丝毫没有感动，他只觉得自己霉运缠身，他：“确实，本王自作孽，不可活。”
“少喝点，收拾好了打起精神，你不是一个人，你可是百战百胜的平南王殿下。”
平南王殿下一顿，抿了抿唇，非常僵硬却孱弱如病人般的脸色，他说：“我知道，但是我现在不想多管军营的事，很多事情我早就处理好了，就算没有我也会去的。”
——
下午的天气便转好了，湿润的空气稍稍还残留些寒冷，却依然掩盖不住天上那个太阳带来的闷热。
王妃娘娘坐在自己的含香小院内，听着一位下人汇报事情。确认许小风真的消失不见后，她的目光含笑微敛，扇子遮住嘴角，下意识又挥了几下，不自觉想起些和许小风糟糕的往事。
她挥扇子的动作不停，一来一回间悠然自得，脸上的表情像是和许小风逗战得到了胜利一样得意。这平南王府本来就该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王妃娘娘又抬了眼，朝身边的属下轻晃了一下扇子：“下去吧。”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吊带抹胸，露出了脖颈和胸廓，折扇被她拿在胸前遮住了那呼之欲出的团团。她的发色天生就是黝黑华丽得，在额头那儿团成几根像抹了香油一样贴在额头，妖娆万千中却有大家风范。
旁处的屋顶上有人。
王妃娘娘完全没反应过来，自顾自喝茶摇扇，过会儿她不喝了，站起来欲走。一把长箭飞刺过来，射中了她的胳膊，鲜血淋漓而落。
那刺客功高不怕，落下来两三招就把王妃娘娘掐在怀里。
“让他们都下去，去把平南王殿下找过来。”刺客语气严厉威胁，“快去！”
“……”
“殿下绝不会不管你的死活。”
从她嘴里听见这句话，王妃娘娘只觉可笑，她有种听小话本的感觉，她却也不敢为自己辩驳解释，怕刺客的刀当场了解了她。
平南王殿下正在书房，后院一有动静人便赶过来。只是从属下的嘴里听见了王妃娘娘遇害的事情他丝毫不在意，来此也只是顾念着平南王府的安危。
他不看她一眼，只道：“你想要什么？”
“我不多求，请平南王殿下交出那片梧桐叶子木牌。”为了加大威胁，刺客紧紧划了一下王妃娘娘的脖子，“不然，看她死。”
“好啊，你杀了她吧。”
“……”没想到平南王殿下是这个反应，刺客连忙道：“你真的不怕我杀死她？”
“本王什么都不怕。”平南王殿下看向她，突然注意到她表情已经变化，他嘴角微翘，眼尾稍扬，“你再和本王说说你要那片梧桐叶子木牌做什么？”
刺客还是把刀架在了王妃娘娘的脖子上，黑色面罩下抿了抿唇，已经很急了：“关殿下什么事？殿下不在乎她，宰相大人可在乎，殿下，懂？”
“那是个老匹夫，不会把本王怎么样，你打错算盘了。”
“……”
“你还是回答本王的问题，睡不准本王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像是被他关在牢房审问一样，局势居然出乎她意料和选择。刺客转头瞧了瞧，心想此刻怕是逃不掉了，早知殿下对王妃娘娘无意，她说什么也不会跑到这个地方。
她只好老实道：“那对我很重要。”
“哦，怎么个重要法？”
“……”
“本王征战沙场这么久了，虽然杀人手段没学会，但是还是会杀人得。”他的声音明明很稚气娇嫩，却字字都是威胁和害怕。
一把飞箭揭开刺客的面罩，许夫人的脸露出来。
本来平南王殿下以为，这么久没去牢房看望，许夫人估计早死了，直到前几天说她越狱而逃，平南王殿下这下就没有多惊讶，反而心里疏通了很多脉络，他说：“如果小风还在，你们的目的也包括她吧？”
许夫人没有回。
虽然自己一人深处危险中，她倒是丝毫不怕。
平南王殿下瞅她，很不爽道：“你看着她长大，居然忍心伤害她，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预谋，难道是因为她特殊的神仙身份？”
尽管很奇葩，但他能想到就只有这个。
许夫人：“我便是说了殿下也不懂，此事正常凡人都不会相信的。”
“哦～”
“你还想离开平南王府吗？”
“……”许夫人瞬间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境地，改了口：“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听人说她是神仙转世，缘分到了就回去了，但是我们不能让她回去。”
“你们背后具体是谁？”
不可说：“……”
平南王殿下往前走几步，眉眼在阳光下显得高傲疏离，带着不可侵犯的气质。他从腰兜里掏出那块梧桐叶子木牌，在许夫人的面前摇来摇去，凉凉地吐出两个字：“没门。”
“……”
“殿下还真是小孩子。”许夫人阴沉着脸抬眼看他，多说句话都是对她这个成年人的侮辱。
平南王殿下被她说的也不恼，他提着梧桐叶子木牌红绳的手一勾将梧桐叶子木牌勾在手心里紧紧握住，一转身便走了。
许夫人还抓住王妃娘娘的肩膀，她听见平南王殿下说：“等你把她吓死了，她便没有任何价值了，你还不如和本王说点知道的。”
“……”
许夫人还不想松手。
她：“我们只是不想让许小风飞升。”
“嗯，”平南王殿下淡淡道，一转身左眼凌厉，下颌削尖硬朗不失清秀，“本王刚才的问题。”
“……”
“我们背后……是有一个人。”许夫人的手还搭在王妃娘娘的肩膀上，指尖在上面使劲儿蜷曲了一下，王妃娘娘嘴微张小声嘤呢一下，像柔弱的花被折断了根茎一样无法在扭动肩膀。
“具体什么人？”平南王殿下再问，“能有本王厉害吗？本王可年少有名。”
许夫人忍气吞声地把另一只手的拳头攥紧，口腔里的火气又咽了回去：“自是没有。”
“到底是谁？”平南王殿下。
“我没有见过他，他戴着金色鱼尾面具。”
平南王殿下突然想起，檀香小院池塘内游泳的金鱼，然后就很悲伤地想起了许小风。
他曾在檀香小院内的池塘上面的拱桥那处和许小风谈笑说话，偶尔还不要脸地抱住她不撒手，她也只会弱弱地打他却对他无可奈何。
许夫人本来说出这句话心里很气很无奈，但许久未听平南王殿下回话，反而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站在那儿不动了。她和王妃娘娘站在一处，一前一后，王妃娘娘却是嘴角上翘，眼里戏谑。
许夫人看不透平南王殿下眼里的情愫，她方才已经说了那么多话了，今日怕是最坏也得死在这里了。
——
凑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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