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候？”本来很失落的江宣离，被上学时这几个字吸引到。他打起精神，提起兴趣，问郑青举，“是什么事情？你给我讲讲。”

本来这件事情，沉寂在郑青举的回忆深处。如果不是和江宣离有这样坐在一起成为朋友的契机，可能会一直藏在脑海最深处，如同许许多多不重要的事情一样，沉睡着，找不到、想不起来。

但是因为无数个巧合，他现在和江宣离成为了“发小”。以前他们许许多多的回忆，也渐渐被大脑想了起来。

这件事在当年的时候，就给郑青举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所以这会儿，郑青举才会突然想到这件事。

他还未开口讲给江宣离听，自己的唇角，就先勾起了笑意。

江宣离更加好奇了，他不禁催促道：“你快讲讲。”

“你这会儿催我，指不定过一会儿，就不要我说了。”郑青举看着江宣离着急的样子，调侃道。

“怎么可能。”江宣离不信，“我和你一起经历的事情，我也记得很清楚。你说出来我听听，指不定你才说个开头，我自己就想起来了。”

听江宣离这样讲，郑青举想到上次江宣离说过的两人一起经历的事情。

当时江宣离的记忆有误，与他和冯毅记得的事实不一样。但江宣离偏偏笃定他记得的事情没有错。

郑青举注视着江宣离，他当时猜测是江宣离的记忆还有别的问题。那他接下来要讲的事情，江宣离所记得的版本会不会又和他的不一样呢。

此时郑青举很想知道，江宣离的版本和他经历的是否有出入，他也就不再卖关子，把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那是高三上学期的秋天，天气越来越凉。临近模拟考试，在晚自习的时候，郑青举坐在班里复习。周围有同学的背书声、也有聊天声、笑骂声，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混成了嗡嗡声。

以往郑青举对这种声音很习惯，全当背景音抛在脑后。但这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压力，他莫名有些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

把书放下，郑青举站起来向教室外走去。冯毅正在和人聊天，见他站起来，问他：“你去哪？”

“去洗手间。”郑青举随便找了个借口。冯毅不再问，扭头又和其他人聊天。

郑青举走出教室，走廊里空荡荡，只有各个班级投过来的灯光。

每个教室里的嗡嗡声，也传到了走廊里，这声音竟然显得走廊更加安静了。

郑青举缓步走在走廊里，他突然很想去操场走一走。这个时候的操场，一定是空无一人、极其安静的。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郑青举朝楼梯走去。

他的教室在走廊的尽头，要想下楼梯，需要经过三个班级。

在拐向楼梯下楼时，他听到某个班的门打开的声音，可能是有学生出来去洗手间。

郑青举懒得回头看，他拾级而下，大脑里盘旋着开门的那声吱呀。

大概是那个门轴需要上油了，吱呀的声音听着挺响，音量比学生们的嗡嗡声还要大些。

在他的脑海里，他没有特意要想什么，都是随机冒出来的想法。这些想法很快又被其他的想法追上，一个接一个地抛在脑后。郑青举下楼，独自朝操场走去。

出了教学楼之后，灯光就很昏暗了。一路上零零星星的有几个路灯，但是彼此间的间距很远，只能照亮路灯下的一小片地方。

以往夜间下课，他走在这里的时候，学生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衬得这些路很亮。如今没有人了，这条路才露出它本来的昏暗。

郑青举觉得此时学校里的一切都很新奇。他顺着路，走向操场。

离操场越近，灯光就越暗，路上就越黑。等到了操场，连一个路灯都没有了。

看着黑压压的操场，郑青举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词，伸手不见五指。于是他真的伸出手来，验证有没有黑到这个程度。

或许其他人看这里漆黑一片，就会打退堂鼓，返回教室。但是郑青举厌倦了那些嘈杂的嗡嗡声，他站在这里，觉得一切都很安静，刚刚他浮躁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起来。

他又迈步，走进操场，顺着塑胶跑道慢慢地走着。

一开始的时候，还因为光线过于昏暗有些不适应，看不到眼前的路。但随着他走了一段距离，眼睛熟悉了当前的环境，郑青举渐渐就看清了脚下的跑道。

路过篮球架的时候，郑青举看到前面的跑道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近时，他才发现，那是个篮球。郑青举笑了笑，抬脚跨了过去。

结果刚走了有十几米，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哎哟了一声，紧接着是一个人摔倒的惊呼声。郑青举警惕地转过身，他没想到操场上还有别人。

在他刚刚看到篮球的地方，有个人半躺在地上，想要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但很快失败又躺了回去。

被篮球绊倒摔伤了？郑青举朝那个人走过去，边走边想，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这样想着，他也就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等看清是谁时，郑青举顿时有些无语。

怪不得耳熟，这个摔倒的人正是他的死对头，江宣离。

兴许是江宣离这一下摔得狠了，等郑青举走到时，他还没有站起来，而是躺坐在地上。

郑青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江宣离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撇过头去：“摔了呀。”

或许是因为在郑青举面前失了面子，他这句话听着有些羞赧的意味。

“能站起来吗。”郑青举礼貌性地说道。

如果是平时，郑青举就不会这样问了。江宣离身边总是跟着几个同学，不能他问就被人扶起来了。

但是现在，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江宣离如果真得站不起来，能帮他的只有郑青举。

而且，江宣离那略有些羞赧的意思，让郑青举觉得有些奇特。他从未见过嚣张的江宣离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能。”江宣离依旧撇向一边，不看郑青举。

听他这样说，郑青举自然就认为他没事，于是他“嗯”了，准备转身走开。

结果他刚刚转身，就听到身后的江宣离叫他：“喂。”

郑青举回头看他，江宣离喊了他之后，却没有说话，又沉默了下去。

天很黑，郑青举看不清江宣离的表情，不知道他为什么又不说话。他抬脚准备再次离开。

见状，江宣离终于沉不住气了，他问郑青举：“你真就这么走了？”

他的语气带有一些急切，这和平时高傲的江宣离形象不太一样。但郑青举没有表露出来，他只是提醒江宣离道：“你说你可以站起来。”

“我是可以站起来。”江宣离嘟囔着，他顿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但他明显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

或许是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天又黑，郑青举觉得，现在的他和江宣离，都和平时不太一样。

于是郑青举放任自己现在的想法，他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对江宣离说：“那我走了。”说着，他微微侧身，做出转身走人的样子。

“等等！”江宣离果然急了，开口喊住他。

郑青举不说话，他看着江宣离，等着江宣离先开口。

江宣离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十分不情愿，又似乎是不好意思，声音有些小：“我是说我能站起来，但我没有说，我不需要帮忙。”

听到江宣离这样别扭的表达，郑青举突然觉得很有趣。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江宣离有些噎住了。他又顿了一会儿，似乎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语速飞快地说道：“你扶我一把。”

“什么？”郑青举故意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他就是很想捉弄此刻让人帮忙又放不下面子的江宣离。

“你扶我起来吧。”或许是因为已经开口说了出来，再重复的话就简单多了。江宣离这次语速放慢了些。

但郑青举并不打算这样简单地帮他，他轻笑了一声：“既然你需要我帮忙，那你是不是应该再有礼貌一些。”

“你！”江宣离提高了嗓门。郑青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开口提醒道：“现在天气凉了，地上很不舒服吧。”

郑青举说不清楚现在他是什么心态，他以前不会捉弄人。即使江宣离再蹦跶，他也没有刁难过。

但或许真得是天太黑，江宣离也没向他预想的那样跳脚，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场合，郑青举表现出了和以往不一样的一面。

对面的江宣离又沉默了下去，郑青举并不急，他等着江宣离再开口，他有种直觉，江宣离很快就会妥协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江宣离说话了，他道：“请你扶我起来，我自己站不起来。”

虽然说了“请”字，不过江宣离还是耍了小聪明，那个“请”他说得很含糊，不仔细听，就听不出来。

郑青举双手抱胸，低头看着江宣离，笑道：“哦？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