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曹小公子，幸会幸会。在下慈航斋斋主吴泊，往年因为生意上与令堂多有往来，早就听闻曹小公子美名，今日一见，果然貌似谪仙、卓尔不群。”吴泊觉得曹佩看起来有点眼熟。

这也是曹佩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慈航斋斋主。

“吴公子，我们人也来了，茶你也喝了，不知回春丹在何处。”弘时不想曹佩和对方过多纠缠，想快快拿了东西带佩佩全身而退。

自小跟在其身边的子霖已经暗中准备好伺机而动，如果对方发难不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帮公子强行夺下，毕竟，这可是自家主子这么多年四处颠沛的原因。

“温公子，夜色如此美好，急什么呢。放心，回春丹我已经让金铎去取了。”放下手中茶盏，吴泊咋舌品尝回甘，“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守攻，当年在楚地一见，我就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当时得蒙相救扶持，温某感激不尽。”

看样子这个吴泊是弘时阿哥的老相识了，二人的感情恐怕不简单。曹佩啜茶不语。

金铎手捧一只古朴的木盒走上前来。弘时嘴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也在此刻变得认真严肃，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发青。

目睹这一切的吴泊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似是也饱尝了一回报复的快感。旋即又微愠，本以为费劲千辛万苦寻得回春丹就能轻松将温守攻拿捏掌心，但到头来，他为之喜为之狂为之伤心绝望的，从头到尾还是那个人。自己终究是输给了一个躺在棺材里半生不死的植物人。

“守攻莫急，这回春丹在使用中还有一些窍门，需要特别交代。还请房中一叙。”只要他应下这个请求，哪怕只是为了回春丹委身一叙，吴泊也打算就此放手，成全他们这对痴人，给自己多年的执念画上句号。没想到高傲如他，也有如此低声下气求人施舍的一天。

沉默中，四目相对，吴泊眼眸疯狂而又深沉，弘时清澈双眸也难得蒙上阴影，那是对回春丹的势在必得。关于回春丹的用法，没有人比温守攻更了解了，又何须吴泊来教呢。

他们都在等对方的首肯，只是心意不通毫无默契的人，就连沟通都像是说着两种不同的语言。

一个暗示，子霖会意，一招干净利落的踢腿将金铎踹出，温守攻身法灵活、速度极快、势如猛虎，转眼间，已将回春丹握在手中。后者视若珍宝般将其放在怀中。

场面一下陷入混乱，这边恒生也想携起曹佩就往外走。突觉脚下不稳，一阵巨大的无力感自脚底向上蔓延，周边的打斗声渐渐消逝，支撑不住，终是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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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曹佩在一间昏暗的房中惊醒，接二连三的惊吓让他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呼——还好，是和衣而卧。看到床下地上歪着的恒生和子霖，糟了，时阿哥！

曹佩摇醒众人，子霖本想着先跃上房梁观察吴宅府内情况，恰好听闻隔壁厢房传出动静，当下三下五除二解决门外看守的两个守卫，向着旁边摸去。

“斋主，请您三思，这毕竟是当今皇上的...”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吴泊回头，疯狂而偏执。“上次在淮河被劫走的那批货查得怎么样了。”

“是，属下这就去查。”金铎推门而出，门仍是虚掩着。

曹佩一行三人进入房间后，只见房内好大一个浴池，连绵蒸腾，氤氲的水汽下，难怪吴泊对三人的到来毫无察觉。

只见弘时意识仍是清醒，却身上衣衫尽（hexie）褪、无力躺在池中，任凭吴泊的手在其身上游（hexie）移。

隐约中看到弘时身上青紫相接，这画面已经不能用香yan二字形容了。就算弘时阿哥平日里行事浪荡、情场不拘，但是此等境遇...曹佩眉头微颦。

“守攻，我一直在想，世人皆苦，为什么，独你温暖疏朗，像太阳。”吴泊只披着一件贴身的烟紫蚕丝杉，慢慢浸入水中，打湿的衣物黏在身上。

“后来，我明白了，太阳终究是要被人摘下，唯有此，才能不被他人瞧、他人羡。”

趁吴泊陷入疯狂之际，三人绕到柱子后，子霖就近砍出掌刀，吴泊吃痛，立刻晕倒在池中。电光火石之间，子霖转手再在弘时肩甲处快速点转穴位，弘时得以从定身中脱身。

快速解决一切后，子霖惊讶，“公子，这吴泊竟毫无武功内力。”

“嗯。他向来不是以武取胜。”

弘时起身快速拿起池边的回春丹，同时不及穿上里衣，径直将红色外衫披上束好。

纵使早有预料，如此近距离看到弘时身上的青紫，曹佩还是被震惊，这是经历了多么激（hexie）烈的纠缠，才能留下如此重的淤痕？

看到曹佩主仆二人的脸色，弘时漫不经心地笑笑，“佩佩不必担忧，这些算不了什么。”

都这样了，就用一句‘算不了什么’一笑带过，曹佩不知他平日是如何游戏人间。

回头看着在池子里泡着的吴泊，弘时：“子霖，去，把他给我捞上来。”

“公子！听他和手下之前谈话，是已经知道你皇子身份了的。既已知您身份尊贵，还以下犯上，且熟知你对泽漆草会产生严重皮肤过敏，还用它来对付你，此人不可留。”子霖跪地请示。

弘时面色沉吟片刻，“无妨，留他一命。”恍然间隐有王者风范。

“是。”子霖不得不从，语气不甘。

原来，那皮肤上的青紫是过敏所致，看来是自己多心了。曹佩不知道是该笑自己想太多，还是该怀疑自己为什么对弘时阿哥异样关注。

“这个吴泊，看着斯文不武，没想到还挺重。”子霖忍不住埋怨。

“恒生，你去搭把手。”

“是。”恒生嘟嘟囔囔地去了，欲哭无泪。这一晚上都经历了些啥啊，本以为只是去荟萃轩简单吃个饭，没想到震惊三观的事情是一桩又一桩。幸好公子没事，要不然回去了，该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等等！”曹佩声音难得的拔高。

“怎么了公子？”恒生摸摸头。

曹佩快步走近，扒开吴泊衣衫仔细辨认。只见其肩头有一个关公纹身。看着眼前的纹身，曹佩又陷入了那种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漩涡，隐隐有一双手在脑中撕扯。

“哟，是一个关公刺青，这么一个龌龊小人，居然也有脸将关公纹在身上。”恒生嗤之以鼻。

没错，关公纹身有镇邪驱灾的效果，民间多有在胸前纹闭眼关公，以达到去灾区难的效果。只是，眼前的这座关公，不仅睁眼杀人，其眼睛还是赤红色，一脸凶相。让人目之胆怯。这样的红眼刺青，曹佩似乎见过。

“怎么了？”弘时蹲下凑近，看到这座赤眼关公后，垂眸沉思。他也想到了之前那努力忘却的回忆。一直以为吴泊是当年伸以援手的人，原来是局中人。

“没什么，回吧。”曹佩强行拽回神志。

三人到达曹府后，远方的天空已经有些泛白了。

“佩佩，抱紧了。”

曹佩感觉身体被强有力的臂弯紧紧环绕，下一秒整个人腾空跃起，几个轻巧的起跳，几人落在曹佩的三白阁内。

夜色散去后的晨雾清冽沁人，月色余晖下，弘时一袭红衣翻滚，几片海棠跌落，静好而又艳绝。众人只道弘时潇洒放浪，此刻曹佩眼前的温守攻的底色却是悲伤的，透露出一股孤寒落寞。

“佩佩，我要走了。”开口仍是疏朗声音，语气中夹杂着怅惘。

“嗯。”他知道他此去抱着莫大的信念，愿其此去得偿所愿、一路顺遂。

“哈哈，不要担心我啦，最晚明年这个时候，桃花开遍，我就回来了。”弘时弹了一下曹佩脑门，曹佩躲闪不及，“到时候，阿墨也定然好了，我带他一起回来，看看这婀娜的江南。你定会喜欢他。”

“我并没有为你担心。”曹佩摸摸额头。

“对了，以后出门在外，还是取个方便行走的名字吧。”

“嗯？”曹佩歪头。

“就叫程立雪，怎么样？”弘时也歪头，将胳膊抬起想搭在曹佩肩上。

曹佩见状躲开，他一向不喜与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见状弘时尴尬地放下手臂，“昨天答应你的事情，我会随时留意。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如果有急事，你可以拿这个玉佩去听雨楼找枝万兰，他会全力帮你解决。”

话毕，弘时似深秋最红的一片枫，翩翩然翻墙落下，转眼间就飘远不见。

一旁恒生惊诧不已，那听雨楼，说好听点是文人墨客追逐聚集之处，说直白点就是秦楼楚馆ji院啊！而那个枝万兰，则是听雨楼里最负盛名的！！我们公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绝对不可以！！

曹佩默默伫立，望向东方地平线缓缓升起的红日，“程立雪”，他喃喃着。

如若不是手中的玉佩还残留着弘时的余温，曹佩真怀疑昨日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南柯一梦。第一次见到弘时的熟悉感、四年前未知的事情，还有诡异的红眼关公刺青，这一切，待天亮后是不是就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