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祁看着桌子上的甜藕，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块，尝了尝，又用勺子挖了一口冰粉送进嘴中。
“还是和以前一个味道，新品也很好吃，你快尝尝。”
煋沅夹起一块甜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那甜丝丝的味道让他回味无穷。他一边吃着，一边听着说书人讲述着故事。
“传闻中呀，这盛城曾闹过鬼。这温家的二小姐曾暗恋一名书生，本以为可以明媒正娶的她，却被这书生无情辜负。温家在朝廷上可是忠臣之家，这温家二小姐如此糊涂，竟帮着这书生作弊。”
台下的众人纷纷为这二小姐感到不值，既被辜负，又令家族蒙羞。
“后来啊，这书生倒是成功被重用，还做了大官，择日便迎娶了涧黎。”
“涧梨本是这书生的青梅竹马，两人皆为平民百姓。后来书生外出偶遇柔姑娘，其被书生的气质深深吸引。
书生将柔姑娘视为跳板，助自己飞黄腾达，又许诺涧黎科举中榜，谋得一官半职之后便来迎娶她。”
“而后柔姑娘知晓了事情真相，难以接受，来到了书生的府邸大闹，结果却被他夫人使人暴打一顿，像丢弃垃圾一般扔出了门外。
当时院子里传来的哀求声，大到外面的人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传言那书生就在旁边听着，却一言不发。”
“柔姑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想要回到府中，却被家丁拦在了门外，温将军本就十分看重忠臣二字，闹出这等丑事，干脆连这女儿也不认了。”
“柔姑娘见此处已无自己的容身之地，只好孤身远走，她不知道这世间哪里还有自己的安身之所，天黑之后，只好找了个无人居住的地方藏身，屋子很是简陋，像是被人废弃的，不谙世事的她就在那里睡下了，后半夜来了个粗鲁男人，发现了她，妄图将她据为己有，柔姑娘挣脱不得，被打晕了过去……”
“次日，柔姑娘醒来，发现自己衣裳凌乱地散落在冰冷的地上，她的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软绵绵地躺在那里。此时，她惊恐地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他们像一群饥饿的野兽，围观着她，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有的目光中透露出嫌弃，有的则流露出怜悯……”
“柔姑娘看着自己失去的清白，心如死灰。她用颤抖的手抓起衣物，遮住那破碎的身体，然后像一头受伤的小鹿，狂奔着逃离了这个令她心碎的地方。她来到了城外的荒郊野岭，此时的柔姑娘，被爱人抛弃欺骗，被家族遗弃，万念俱灰，便纵身跳入了那冰冷的小溪中。”
“后来，温家逐渐走向衰败，书生的家里也时常发生诡异的事情。涧黎总是会在半夜时分，像被鬼魂附身一般，起身模仿柔姑娘织手帕的动作。无论人们如何说话，她都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绣着，仿佛沉浸在一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里。”
“书生试图将布和针收起来，然而，没有了这些工具，她便开始用一切能够画画的东西，勾勒出柔姑娘被殴打的画面。”
“画完之后，涧黎会平静地回到床上。等到第二天，当人们问起她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是否有印象时，她却茫然无知，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此时，不知是谁将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整个盛城都陷入了一片哗然。有人说他一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有人说柔姑娘死不瞑目，回来报复他们。然而，没有人知道温可柔到底是死是活，也没有人再见过她的身影。”
“这书生实在受不了了，也担心柔姑娘真的死了，前来报复自己，便火急火燎地找了个半吊子道士来看。这半吊子道士还真有点小本事，跟着罗盘，一路找到了柔姑娘自刎的地方，在不远处发现了柔姑娘的遗体。”
“书生和涧黎看到这一幕，当场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不停地跪地求饶。他们将柔姑娘的遗体带回府上，选了个黄道吉日，进行了厚葬。道士用符纸贴在棺材上，路旁的行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忌惮这书生如今是朝廷官员，不敢轻易议论。”
“等送葬的队伍来到了溪边，选了个地址安葬。而这安葬的地方，正是郊外的莲花村。自从柔姑娘安葬在此，那里渐渐变得冷清，无人愿意居住，房屋也逐渐破败，只剩下无家可归的人和流浪汉。”
“自那以后，书生的府上再也没有发生过怪事，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书生和他的妻子后来还生了一个儿子，便是如今的常胜将军顾言。他的儿子与他截然不同，是个义气方刚的男子汉，为人正义。”
“大家权当听个趣，具体是真是假，在下也不敢妄言。”
“这书生真不是个东西，太气人了！”
坐在下面的客人叫嚷着再来一段。
“今日就到这了，各位客官若是还想听在下讲故事，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等说书人说完，桌上的糖藕和冰粉也被吃的所剩无几，煋沅忍不住替柔姑娘打抱不平。
“这书生也太不是人了，要我是这姑娘，定要手刃了这书生。”
“你就当听个乐子，莫要动气，你身子本就不爽利，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待到了客栈，我帮你瞧瞧吧，应当可以治好你的病。”
“好”
“你知道嘛，你刚才活脱脱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哈哈哈，真是可爱极了。”
“有嘛”
煋沅听见他如此夸赞自己，脸“唰”的一下红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怎么老是害羞呀，像个孩子似的。”
“你能不能别总是那么不务正业呀。”
“好好好，都听你的，收拾收拾，我们去客栈吧，剩下的我们可以明日再逛。”
两人回到客栈，小二将他们指引到一间华丽无比的房间。
“一间房间嘛……”
“是的，只有这间了……”
其实，这都是墨祁的“杰作”，他买通了掌柜和店小二，还付了五倍的钱，让他们随意摆弄这间屋子。
“马上就要过花灯节了，我们明天去集市看看，布置一下。我已经问过掌柜了，没问题的。”
“好，这只有一张床，我打地铺吧，不知道掌柜那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啊？不用，你和我睡就好了，嘿嘿，这可是多少姑娘的梦想呀，你可是第一个有幸和本殿下同床共枕的人呢！”
“那我还是不和你睡了，免得那些姑娘找我麻烦。”
“吃醋啦？”
“没有。”
“小沅沅，别生气，我带你看风景去。”
墨祁不由分说，一把抱起他，如腾云驾雾般飞到了客栈屋顶，而玄夜则被他用法力控制着，陷入了沉睡。
今日的风景甚好，月亮犹如银盘一般，从未感受过温暖的煋沅贪恋着这样的感觉，情不自禁将手轻轻搭在墨祁的手上。
而墨祁也同样回应着他，将煋沅的手握在手里，但是这对于墨祁来说就是好朋友手牵手一起赏月一样。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如若不然，墨祁定然会发现他的脸已经红的像个苹果。
“如此美好的夜晚，我们一起喝点小酒如何。”
“甚好。”
“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附近买些酒来。”
两人的手缓缓分开了，就好像两个暂时在一起的人，总有一天会分别……
煋沅望着墨祁离去的身影，心中再度泛起了一丝寂寞。
未几，墨祁带着一壶酒和两个小碗来到了屋顶，给煋沅倒了一碗。
两人边喝边聊着自己的过去。
“我有一个大哥，他对我的管束十分严格，因为我年幼无知，在灵界待得厌烦了，便想去人间玩耍，于是就跟着要下界的人混出去了。
那时我还小，灵力微弱得几乎没有。到了人间，我开始四处闲逛，饿了又没钱，就只能去偷东西吃。
久而久之，很多人都讨厌我，见了我就想打我。后来我到了盛城，哦，当时这里还没有名字。有一次，我被人们抓住，绑起来游街，人们朝我扔东西。就在这时，一位仙君出现了，他用钱将我赎了下来，把我带回了他在人间的住所。
那间房子虽然简陋，但种满了花花草草，显得格外温馨。我在人间和他住了几天，发现他和我一样不受人待见。荀一告诉我，之前都是他和伙伴一起斩妖除魔，这次从结界里突然跑出来一只大妖怪，这只妖怪四处乱窜。
当时他的灵力还不高，而驻扎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去其他地方支援了。”
听到荀一的名字，煋沅的心突然像被雷击中一般颤抖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他和他的故事。
“荀一挡在怪物面前，召唤出了春生剑，那是一把散发着绿金色光芒的剑，当时我懵懂无知，非要闹着和他一起，他不许，我就悄悄溜了出来，后来我被怪物盯上了，它像一头凶猛的野兽，径直朝我扑来。
荀一见怪物马上就要撞到我，一个箭步，挡在了我面前，而他自己却身负重伤，此时的其他仙家听见动静，赶来帮忙，这才将怪物制服，将其消灭。”
“荀一为了保护我，胸膛被怪物的角刺穿，鲜血如泉涌般流淌出来，我想上前扶住他，他的仙友却将我推开，让我不要碍事，他们把他送回了院子里疗养。
我当时茫然无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偶尔听见他们在聊天，我才知道，荀一一直在反反复复发烧，这只怪物非常厉害，角上还带有剧毒，我蹲在门外，时常听见他剧烈的咳嗽声，我不敢进去，我是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
说着说着，墨祁的眼眶泛红，眼泪滑落了下来。
“仙家讨厌我，偏偏这时有个人将我认出，说我是灵界出逃在外的二殿下，仙灵两界关系紧张，这下还以为我，害他们的成员受伤，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顿，想要打我，奈何我是灵界的二殿下，最终没动手，将我绑着回到了灵界。”
“大哥听闻了我在人间的遭遇，心疼与气恼交织在心头，心疼我在人间饥肠辘辘，气恼我竟然去偷窃，还害得仙家之人受伤，让仙灵关系变得更加紧张，最后他不得不拿着稀世珍宝登门谢罪，这件事才得以平息。”
“后来我听说，荀一的病已经痊愈，但偶尔还是会胸口疼痛。从那以后，我就立下誓言，一定要努力修炼，保护他。然而，我却没有勇气直面他，只能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默默地守护着他。这次下界，亦是如此。”
煋沅静静地听着他讲述他和荀一的故事，心中犹如被针刺般疼痛。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墨祁心中喜欢的是那位名叫荀一的人。
渐渐地，他在不知不觉中喝下了大半壶酒。借着酒劲，他说出了那句让他后悔莫及的话。
“我喜欢你。”
墨祁先是一愣，手按在他的额头上，说道：“你不会是喝酒喝多了，脑子糊涂了吧？”
“我没有。”
墨祁沉默不语，他早就察觉到了煋沅对自己的好感，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自己这洒脱不羁的性格，他喜欢也在情理之中，虽然他无法否认自己对他并非没有感情，可是他曾发誓自己要娶的人是荀一，就算无法娶他，也会一辈子守护着他。
“你能一直陪着我嘛？”
墨祁没有回应他。
到最后，煋沅甚至带了点哭腔，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问道：“在你的心里，可曾有半分我的位置？”
“你喝醉了，我抱你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