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江逸年走出房间门，发现沈筠没有和他一起出来，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筠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跟上江逸年“没什么，走吧。”
刚才张雅叫自己下楼的时候那个语气太过自然，让他想起了小的时候放学回家，母亲总会招呼他洗手吃饭一样，光这一声招呼，就能散去他在学校里和一群卷王做题的懊恼。
后来的他一个人生活了太多年，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来，你们两个过来。”楼下待客厅的江明谦看见江逸年和沈筠一前一后下楼，赶紧招呼他们过去，介绍坐在他旁边的人，“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老季，你们该叫季爷爷的。”
沈筠的视线顺着江明谦的介绍挪了过去。
那也是个年纪跟江明谦差不多的老爷子，身型有些微胖，棉质的套装合身又得体地穿在他身上，老爷子面上带着笑容，精神挺好，看着挺慈祥。
还有点……眼熟？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季爷爷好。”江逸年嘴快问好。
“季爷爷好。”沈筠赶紧跟在江逸年后面也问好。
“你们好你们好，”季老爷子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缝，他缓缓地转过身子，“老江啊，哪一个是你说的那个天才修理师啊？”
江明谦把沈筠拉过来：“是这个，是这个长得好看些的，叫阿筠，我那两个都是被他修好的，那手法技术好的，一点痕迹都看不见。”
沈筠被江明谦架着，只能扯起嘴角微笑。
一旁的江逸年听到江明谦前半句话不乐意了：“爷爷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那人家阿筠就是长得比你好看啊。”江明谦变脸很快，对着江逸年眼睛瞪得老大，对着沈筠就是一脸和蔼可亲，“你说是吧阿筠。”
还没等沈筠说话，江逸年又说：“我还是不是你亲孙子了？”
江老爷子一本正经：“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你不是。”
“爷爷，你真的是……”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爷孙两个一人一句，一个不依一个不饶，沈筠跟季老爷子跟看打球似的左右摆头看着他们说得有来有回。
“爷爷，说好的隔辈爱呢？”
江明谦这回直接忽略了江逸年，对季老爷子说：“不好意思老季，让你看笑话了。”
季老爷子不在乎地摆摆手，眯着的眼睛笑意更甚：“没事没事，我就爱看他们小辈吵吵闹闹的，不像我孙女啊，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
“唉，说起来你孙女是做什么的来着，你上次跟我提过我又忘了。”江明谦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最近记性不大行了。”
“唱歌的，忙得很，各个星球到处飞。”季老爷子伸出手左右平行地挥动，像是在模仿飞船航行于宇宙中的行径。
一直在假笑当背景板的沈筠听到季老爷子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怪不得他刚才看季老爷子有点眼熟，脑子里蹦出的想法转了几个圈，还是主动问了季老爷子：“季爷爷，您孙女是叫什么名字？”
“叫舒言，季舒言。”季老爷子边说，边把手腕上的通讯手环点开，他的手环设置成了适合老人家的简单模式，沈筠无意间瞥见了季老爷子的手，布满褶皱，还有几处龟裂的伤口，这只手微颤着调出了照片，把电子光屏转过来给沈筠他们看，“这还是舒言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和我一起拍的照片，这几年她都太忙了。”
照片上是还有些青涩的季舒言和季老爷子的合照，这个季舒言确实就是沈筠知道的那个季舒言，但为了更加确定，沈筠又重新问了一遍季老爷子：“是不是最近要来洛斯星开演唱会的季舒言？”
“是啊，这还是她出道到现在第一次来自己的星球开演唱会，都四五年了。”季老爷子说。
……
“沈筠。”
“嗯？”
“从吃完饭回来，你怎么一直都没有说话，在想什么？”
刚才在江逸年家，从季老爷子提到季舒言开始，沈筠整个人就有些心思不定，面上虽然一直保持着平静，脑中思绪早已经成了乱麻。
季舒言在月神星灾难后，全新的人设是去年才出道的实力歌手，并且来自洛斯星，而在季爷爷口中，季舒言确实是洛斯星人，但她出道却有四五年之久，相当于是把从前和现在的信息混在了一起。
这也许会是个突破口。
沈筠一直在纠结季舒言出道时间的问题，吃完饭和江逸年一起坐悬浮车回到南斯小镇，车在镇口停下两人下车步行，一路上，沈筠都很安静。
他不是话多的人，一路沉默也不奇怪，但江逸年有好几次叫他，都没得到回应，后者才觉得他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沈筠在想的不算什么隐秘事件，既然江逸年问出口了，他也没打算瞒着：“刚才季爷爷说，季舒言出道四五年了，可我前不久才在星网上搜索过她，她明明去年才出道，时间上对不上。”
“可能是老人家记性不好记错了吧。”江逸年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仿佛是根本就没有思考的脱口而出。
沈筠停下脚步，他本来就走在江逸年侧后方，慢两步就能看见江逸年的背影，高个子男人的体态很好，身型颀长挺拔，看着很是赏心悦目，但沈筠此刻在心里却只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每一次有可能涉及到月神星的事情，江逸年要不就转移话题，要不就找理由揭过，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避开了所有水坑。
他难道知道些什么？
“季爷爷看着精神挺好，说起他感兴趣的那些，几十年前的事情都记得。”沈筠快步走了两步跟上江逸年，边说边观察着江逸年的反应。
然而江逸年并没有反常的表情，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沈筠停下来了一会儿，他不以为然地说：“你要真这么好奇，我们到时候去现场直接问季舒言不就行了？”
是的，刚才季老爷子给了沈筠和江逸年两张季舒言演唱会的亲属套票，这个套票不仅可以连看五场，还是在不对外售卖的前排家属区，绝对是很好的座位。
当时沈筠还觉得不太好，毕竟这是季舒言特地给她爷爷留着的，季老爷子说了好几遍让他安心收下：“我不喜欢那个环境，那音乐震得我耳朵疼，还是适合你们年轻人去，而且，我有的是机会听言言唱歌。”
“这种亲属票通常有专门工作人员接应我们，你的身份信息哪怕有问题也没关系。”见沈筠依旧微皱着眉头，江逸年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身份信息不清晰没办法进场。
“我没有在担心身份信息的事情。”
如江逸年所说，他想不清楚的事情到时候去了季舒言的现场，可以想办法问她，现在么……
我比较担心裴千到时候的反应，沈筠心说。
跟他保证了好几遍会跟江逸年保持距离，结果不到半天，沈筠不仅去了江逸年家里，几天后还会推了裴千的同伴票，去和江逸年一起去坐前排的亲属座位。
看上去没有一件事裴千听了会开心的。
沈筠几乎都能想象到裴千攥着他的衣袖使劲摇的画面了。
不过……
江逸年别的事情可能在沈筠这边存疑，但他白天那真诚的模样跟自己解释他的私生活问题的时候，沈筠是相信他的，所以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跟裴千好好解释解释，叫他别对江逸年有这么大的偏见。
旁的不说，有江逸年在，以他四通八达的人脉，许多事情会方便许多。
……
两个人不快不慢地走着，这个点天已经黑透了，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路灯，影子长长短短，但始终都是两个。
到了小路分岔口，他们得分开了，左边是江逸年的房子，右边是沈筠的。
“好了，不早了，回去睡吧。”江逸年拍了拍沈筠的肩膀。
“你不回去星和路那边？”沈筠这才后知后觉，江逸年放着自己家大别墅不睡觉，跑来这里用过敏的床品？
沈筠不太懂他。
“你在想什么？我要是回去那边我为什么要多走这么多路？”江逸年笑了，“难不成是为了多陪你走几步路？”
沈筠：“……”
江逸年：“当然，这也是理由之一。”
沈筠：“……”
“行了，回去睡吧。”
“嗯。”沈筠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
沈筠还没迈开步子，又被江逸年叫住，他回过头：“怎么了？”
江逸年走了两步到沈筠面前，挡住了路灯大部分的光亮，他拉住沈筠的胳膊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轻抚了两下，又很快放开，江逸年的声音不高不低响在沈筠耳边：“晚安，沈筠。”
接着，他就往自己房子的方向走，不过片刻，身影没入黑夜，再也看不清了。
沈筠望着江逸年消失的方向，晚安？呵呵。
这个晚怕是安不了了。
沈筠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这一天之内，它已经加速了两次了。
前一次，是在体育馆里，江逸年歪着头朝他看过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