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聚会，其实说酒会也许更合适，出发前，江逸年还提醒沈筠注意仪容仪表。

江逸年自己穿了身深色系的休闲西装，过来找沈筠的时候，沈筠正在衣柜前站着，看着他唯二的两套衣服。

“你……也可以穿我的。”江逸年看了眼沈筠的衣柜，里面少的过分的衣服让他觉得衣柜有些可怜，“如果你不嫌大的话。”

男人的衣服尺码涉及到了原则性问题，这沈筠在比特星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几件同一尺码的防护风衣穿在江逸年和容弋身上就正好，穿在他和裴千身上就怪怪的，尤其是裴千，长风衣下摆几乎都要碰到地面了。

沈筠可不乐意穿不合他身的衣服。

“那也不用。”他自己的衣服风格全是简单的黑白灰，款式也都是休闲类多，好在带来的两套其中有一套深灰色的勉强算得上正式，沈筠换上后就跟着江逸年一起出门，坐上了前往酒会地址的悬浮车。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关于这个酒会。”江逸年伸手点了点沈筠的肩膀。

沈筠从坐上悬浮车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背靠座椅头朝外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各种景象。

酒会的时间是在晚上的七点，现在外面的天已经擦黑，同样四季如春的天纳星晚上温度并不高，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舒适凉爽。

悬浮车速度不快，能看到这颗星球的晚间同洛斯星和日石星一样灯火通明，霓虹灯蜿蜒无穷，连成繁华一片。

听到江逸年的话，沈筠才把头转回去看他：“去了不就都知道了。”

江逸年轻咳了一声：“那你做好心理准备，这个酒会不太寻常。”

酒会能不寻常到哪里去，沈筠心说，不过他也没继续问哪里不寻常，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又把转过去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酒会地址不远，悬浮车行驶了不过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临时叫的无人驾驶悬浮车电子男声播报“已到达目的地，请乘客下车”后，两个人一左一右下了车。

沈筠原以为这里会是一个酒店或者私人别墅，出乎意料的是，这是一栋高级写字楼，楼层高耸入云，沈筠往上望了望，几乎每一层楼都还亮着灯。

“这里……你确定没来错？”开在写字楼的酒会，确实在沈筠的预计之外。

“是这里，没错。”江逸年眼神示意，“你看，都亮了，说明大部分受邀人都已经进去了。”

江逸年话音刚落，从写字楼里走出来一个小个子男人，一身服务生的打扮，脸上带着得体的机械化笑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装着半杯透明液体的高脚杯。

“欢迎两位进入一月一度的天纳酒会，这两杯酒就是你们的邀请函，希望你们出来的时候，依旧是现在的模样，祝两位玩得愉快！”

“多谢。”江逸年端起服务生托盘上的两个高脚杯，递了一个给沈筠，后者一头雾水地接了过来，随后照着服务生的指引进入了这座写字楼。

沈筠小声地问江逸年：“什么叫做出来的时候还是现在这副模样？”

江逸年同样小声地回答他：“意思是我们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

“……”说了跟没说一样。

真正走进了这栋写字楼，才发现内里和外观完全不一样，里面压根就跟写字楼沾不了边。

进门就是一个观光电梯，里面总共是五层按钮，旁边的显示屏金色字体提醒了：务必按照数字顺序上下楼，不可跳楼层。

所以他们要一层一层上去，再一层一层下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楼层是负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江逸年伸手按了1楼。

刚才服务生给的高脚杯比普通的高脚杯要大一圈，加上半杯液体，实在是无法忽略的重量，沈筠拿在手里小幅度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凑近鼻尖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

“哎你做什么？”江逸年余光瞥见以为沈筠要喝，连忙拉住他的手。

他的动作有点大，吓沈筠一跳，后者连忙两只手都护住酒杯：“我只是闻闻这是什么东西。”

“反正肯定不能喝。”

“不能喝为什么要给我们，还说什么进来怎样出来也怎样，这不累赘？”

“好问题，”江逸年说，“我答不上来。”

沈筠：“……”

电梯缓缓上升，这栋大楼的层高似乎比寻常的楼高一些，光是一层，观光电梯运行了快两分钟才停下来，原本还算安静的周围也变得嘈杂了些。

电梯门随着叮咚一声门开，面前是以白金为背景色的主体，整个地方很大，播放着清雅的轻音乐，其中人不少，个个都拿着和沈筠手上一样的酒杯，各自穿插在人群中。

只不过他们每个人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屏障似的，没有任何人在交流，像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仔细看看，这些人的走路姿势好像也怪怪的，一点都不流畅。

“这是……”沈筠疑问地看着江逸年。

江逸年接收到沈筠的眼神，挑起眉毛：“你猜猜看。”

沈筠眨了两下眼睛，往前走了几步，原本有个高个子年轻男人正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男人的眼神有些呆滞，看见正前方有人也没有避开，而是直愣愣地一直走，直到要碰到沈筠的那个瞬间，才停了下来，然后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似的，立马整个人直角转弯，避免了和沈筠发生碰撞。

转身的动作十分生硬，像是根本就没把四肢驯化好。

“现在猜到了吧。”江逸年的声音在沈筠耳边响起。

“他们……都是仿生人？”

“准确来说，这一层的都是最初级的仿生人，哪怕是外观看上去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只要近距离观察一下，就能看出来区别。”江逸年边说边摇晃着高脚杯，“初级仿生人只是做到了具有普通人类的外观，其他的本质甚至还不如一些高级机器人。”

“你说的这一层的意思是……楼上几层的也都是仿生人，但是级别都要高于现在这层。”沈筠在江逸年的话里捕捉到了重点。

“正解。”

“所以这个酒会，是仿生人酒会？”

“我说过很推荐你来。”

仿生人由于制作材质的优劣以及制作时间的前后，它们的类人程度会完全不一样，这个可以说是常识，所以沈筠并不觉得奇怪，他只是想不通天纳星为什么要花费这么一整栋楼来为仿生人办酒会。

甚至还冠名了“天纳酒会”，要知道在他们这个时代，任何冠名了星球名字的人、事、物，意义就都不简单了。

是跟日石星给可塑形飞船办展一样，以酒会这样放松的形式展出各个阶段的仿生人吗？

“先上去一层看看。”沈筠皱眉思量片刻，对江逸年说。

“好。”

电梯一层一层上去，沈筠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规定说务必按照数字顺序上下楼不可跳楼层，因为这样更加能够直观的感受到这五个级别的仿生人的变化：

第二层的仿生人转身的动作非常丝滑自然，能够灵活应用四肢；第三层的仿生人的眼神不再呆滞，能清楚感受到其中情绪的变化；第四层的仿生人已经可以自主交流，甚至还能跟沈筠开玩笑；至于第五层……

第五层的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沈筠甚至有种错觉，他好像真的置身在一个普通的酒会现场。

刚从电梯出来就有两个曼妙的姑娘朝他们两个走过来，径直越过了走在前面的沈筠，两个姑娘一人一手搭上了江逸年的肩膀。

“一起喝一杯吗，这位好看的先生？”其中一个姑娘拿手里的酒杯去碰了碰江逸年的。

另一个姑娘则直接上手挑了挑江逸年的下巴，就像……昨天他自己对沈筠做的那样。

江逸年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眼睛很明显地睁大了一圈，沈筠好像都看见了他眼里写了三个字：“救救我！”

这少爷从来都是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能看到他这副样子属实是不容易，所以沈筠并没有打算“救他”。

“玩得开心。”沈筠玩起眼睛朝江逸年笑了笑，然后无视他抗议的表情，端着酒杯转身离开。

这一层的场地好像比之前四层都要大，但是相比起来人数就没有那么多，整体只让人觉得高级优雅。

第五层区别于另外四层的就是，这一层的普通人和仿生人没办法一眼鉴别，除非和这个仿生人进行深度交流。

沈筠慢悠悠地绕着整个场地的外部走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无人的鸡尾酒台上停了下来，将手里的高脚杯放了上去。

高脚杯内液体随着他放上去的动作微微荡漾。

“一个人？”沈筠在看着这小片荡漾的波纹时，一个清冷的男声出现他耳边。

沈筠转头去看，是个穿着浅色西装的高个子男人，离着几步远也能闻到男人身上浓郁的香水味，一点都不好闻。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筠的错觉，他总觉得面前的高个子男人的眉眼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摸不清楚这个主动搭话的男人是不是仿生人，沈筠只能言语试探：“不是，和我男朋友一起来的。”

男人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男朋友？在哪里？”

沈筠随手一指：“门口那边和两个姑娘聊天的就是他。”

男人顺着沈筠的指向抬眼望过去，脸上表情似乎恍然了一瞬：“挺漂亮的两个姑娘，你就这么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样呢，他就是这么花心的。”沈筠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既然他可以，那么你也可以，一起喝一杯？”男人举起自己的酒杯，和沈筠放在鸡尾酒桌上的杯子碰了碰。

杯壁轻触，发出了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