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别墅。
深夜的郊区寂谧异常，周围遍地的群绿让这里显得更加幽深宁静。
“江逸年”被沈筠和江逸年安置在了书房，手背上两条芯片都被沈筠取了下来，在此时此刻已经停止了运行，睁着一双眼睛毫无灵魂地望着前方。
“居然真的和我一模一样？”江逸年盯着仿生人版的他自己，忍不住发出惊呼。
江逸年在到达天纳星那天晚上就出去了不假，也确实是代表江明谦去开了会，只不过会议中途出了点分歧，延长了原本的时间，持续了两天，回来后看见空无一人的别墅，才给沈筠发消息。
得知沈筠被“江逸年”带走后，也立马去了天纳酒会的大楼。
天纳星江逸年来得少，但关于天纳酒会江逸年多少也知道些，是今年才运行起来的沉浸式仿生人展馆，只是将它做成了外观写字楼，内里酒会的模样，说好听点是别出心裁，说不好听点是东平西凑的胡乱搭配。
江逸年拔掉了门口仿生人服务生手上的其中一条芯片，威逼利诱它说出沈筠所在的漆黑楼层，找到了沈筠和“江逸年”。
“你，之前不知道它的存在？”沈筠手里是属于“江逸年”的两条芯片，他边把玩，边问江逸年。
“当然知道，没有我的同意，它根本就不会被创造出来，只是我几乎没怎么见过它，突然看见还有些不适应。”江逸年从仿生人版的自己身上移开目光，看向离他两步远的沈筠。
“它是有你的同意才被创造出来的？”这走向沈筠是真没猜到。
“没错，在通常情况下，如果正常人还存活着，是不被允许制作以其为模版一比一的仿生人的，因为这样会扰乱宇宙秩序，如果是真的想做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出来，就只能自己提出申请以及承担一切后果。”
“那你为什么会同意？”沈筠觉得不可思议，像江逸年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世界上出现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我算是个试验品吧。”江逸年说。
沈筠压了压眉毛，眼里带着疑问。
“最高级的仿生人拥有很强的自主意识，刚开始天纳星出这个噱头的时候无人相信，因为那时候并没有制作正常人还存活就创造出仿生人的先例，那时制作出来的，全是已经离开的人的一比一复刻，没有办法作对比。”
“所以，你成了小白鼠？”沈筠问。
“可以这么说，”江逸年点了点下巴，“当时天纳星最大的仿生人制作集团，我爷爷有入股，也有不小的话语权，我觉得挺有趣，就主动提出来我可以做这个试验品。”
“那它是被什么时候创造出来的？”
“五年前。”
五年前？沈筠的脑海中突然跳出来了季舒言，他记着她也是五年前出道的。
“可是我跟你，是今年才认识的，而且……”想起那条有噱头的新闻，沈筠又问，“你们是怎么判断出来它拥有自主意识？”
“这很简单，就是同一件事情的思考和行为，他和我是不一样的，当然，仿生人确实不可以百分百代替人类，但是由于植入了和我本人相关程序，他会按照正常的设定和逻辑去做任何行为，在那些常规逻辑下，它做出了反常的行为，就是它的自主意识的产物，至于我和你……当年植入的程序有持续追踪的技能，也就是说，不用重复任何动作它也能自动更新知晓我的一切。”
“那它的存在，不是会给你造成很多困扰吗？”
“在今天之前，它一直在被创造出来的实验室待着，从来没出来过，我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会出现，甚至还以假乱真装作我把你带出去了，”江逸年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就连声音也跟着低了下来，“所以我目前也要去调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它会莫名其妙跑出来？还有，它为什么会把你带去天纳酒会，这个我也会弄清楚。”
沈筠抓住时机：“我跟你一块去。”
“会带着你，”江逸年一直绷着的嘴角听到沈筠这句话一下子放松，“只不过不会这两天，还要再等等。”
“好。”沈筠也没多问还需要等等的原因，直接就应了好。
江逸年往书房装了个全方位的小型摄像头，然后拉着沈筠离开了。
一晚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人从书房出来就直接上二楼。
鞋子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在沈筠正要往自己休息的房间走时，江逸年叫住了他：“崽崽。”
“嗯？”
“那个冒牌货没对你做什么吧？”
“也没干什么，就是当着很多人面前抱了我，还叫我宝贝。”
说话的沈筠语气平平，听见的江逸年不冷静了：“这叫没干什么？”
原本一直垂着眼眸的沈筠倏然抬头看着江逸年：“在那里的想必大部分都是仿生人，不会损坏你名声。”
许是到了天纳星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自己的身体状态，沈筠朝江逸年看过来的眼神有些疲倦，中和了他一直以来的坚定和倔强，生出几分温柔来，江逸年登时心下一软：“我没这个意思。”
“有没有这意思都不重要，也多亏他这声宝贝和……”沈筠本想说那个心跳，但思量过后还是没说，“我才开始猜他不是真的你，因为你不会这么叫我。”
“崽崽，你在生气？”
又生气了吗？这次又是气什么呢，气对方总是毫无边界感地亲近自己，就连同他一样的仿生人接收到的既定程序影响，也是那样的毫无边界。
可是，明明自己有无数次机会直接拒绝他这样的行为的。
混乱的思绪如同散乱的毛线团，沈筠被绕了进去，一时解不开，那就让他乱着吧：“好了，我回去休息了。”
沈筠收回看着江逸年的目光，在越过江逸年的那个瞬间，江逸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被面前人抱了个满怀。
对方温暖的气息整个人包裹住了他，还有胸口传来的，高频次的心跳。
“你做什么？”沈筠推开江逸年。
“别带着气睡觉。”江逸年双手扶住沈筠的肩膀，温润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下一秒，沈筠感觉到了自己的额头上被对方轻轻地碰了碰，温软的触感仿佛只出现了一瞬。
“这是我想做的事情。”江逸年的声音此刻裹挟了无尽的温柔，“抗拒吗？”
沈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吓了一跳，乱成一团的毛线在这一刻更乱了，脑子还没理清现在的状况，头已经左右摇了两个来回了。
“不抗拒就好，崽崽，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江逸年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沈筠的耳垂，“只你一个。”
“我不着急等你的答案，会尊重你所有的决定。”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微妙，缓缓上升的体温让沈筠红了脸颊，江逸年这是在……表白？
是不是过于突然了？
沈筠眨了两下眼睛，愣了大概三秒钟，伸手拉住了江逸年在自己耳朵旁边的手，去看他的手背。
反应了一会儿得知沈筠在做什么的江逸年苦笑不得：“我是如假包换的原件。”
这句带着玩笑意味的话冲淡了两个人之间暧昧的尴尬，沈筠堵塞的胸口也顿时豁然开朗，他放开江逸年的手：“不着急就容我慢慢想，我是真的困了，要回去补补觉。”
指尖滑走的那一瞬间又被江逸年攥住，被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后放开：“好，晚安。”
沈筠微愣，接着也说了句：“晚安。”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心跳也是，就没正常过，沈筠本来还以为他会睡不着了，没想到洗漱出来一沾到床就直接睡了过去，并且一夜无梦。
……
沈筠难得睡到中午，起来下楼的时候，江逸年正坐在靠厨房最近的沙发旁边，看着机器人里里外外忙进忙出的在做饭。
听到声响，江逸年转过头：“起来了？”
“嗯。”沈筠点了点头坐到了江逸年旁边。
昨晚江逸年单方面捅破了窗户纸，两个人之间有了个暧昧的约定，现在的气氛倒是沈筠意料之外的平和。
也许正常人和仿生人还有一层区别就是他们本身的气场，昨天那个“江逸年”一靠近，沈筠只想远离，而此时此刻的这个江逸年却不同，沈筠难得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身上有了些许安全感。
“我昨天少跟你说一件事情。”沈筠说。
“什么？”
“我在第五层碰见了白念。”
“白念……是哪位……”江逸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晶蓝星医院的医生。”沈筠简单提了一嘴，说出自己的猜测，“这个白念变得和在晶蓝星有些不一样，他会不会也是复印件？”
“哪来这么多复印件，”江逸年笑了笑，“想做出来这个复印件除了自己的意愿以外，还需要一笔高昂的费用，何况正常人好好活着，谁乐意浪费钱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来？”
确实是这个道理。
【早餐已制作完毕，请二位用餐。】
厨房的机器人把做好的餐食运送至餐厅的餐桌上，机械男声发出用餐提示指令。
“早餐？”沈筠听到用餐指令后，伸手指了指他们对面墙上的电子挂钟，上面写着十二点。
“那什么，”江逸年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不自在地用手擦了擦鼻尖，“我是打算亲手做早餐的，但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也没什么，就是锅破了三个。”江逸年说。
空气安静了三秒，两个人都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