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裁判老师已经吹响了口哨，第一排的选手如同发出的弓箭，飞速朝前奔去。

苏园个子虽小，跑起来却如一阵风，远远领先了其他人。孙婉妍和她们预想中的一般，往回跑的时候便有些吃力，但姿势依然十分女神。

“切，做作。”

段晴霁嘀咕了一句，云雨生侧头看她，有些不明所以。

总感觉，段晴霁很不喜欢孙婉妍，就是不知道这两人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不愉快。

本以为一班这回是赢定了，然而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周蛮蛮那边出现了意外。

也许是太过紧张，她在传给祁序接力棒的时候，左脚崴了一下，整个人朝着跑道摔了下去，接力棒也飞了出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祁序顾不上去捡地上的接力棒，下意识双手把周蛮蛮扶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她小腿上被蹭破的皮肤。

“完了，咱们班输了。”

听到身旁的议论声，云雨生抬头看向跑道，其他班的选手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祁序还半蹲在原地安抚着周蛮蛮。

生活委员匆忙跑了过来，带着几个女生扶着周蛮蛮去医务室，祁序这才捡起接力棒，朝着终点处飞奔。

因为这个小意外，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大逆转，一班从遥遥领先变成了倒数第一。围观的人已经唉声叹气，甚至有的人已经转身准备离开。

云雨生也有些忐忑，眸光落在了一班最后一名选手——程千峪的身上。

日光在少年身上罩上一层柔和的光圈，他不紧不慢脱下校服外套，单手扯了扯T恤领口，双手用力搓了搓脸。

不远处祁序已经朝着他跑了过来，程千峪忽然抬眸看向云雨生她们这一边，眉眼深远，像是被雨水擦拭过的黑曜石一般，清澈透亮，满怀坚毅。

四目相对，云雨生小声做了个口型：

“加油——”

程千峪移开双眼，嘴角弯了下，迅速接过祁序递过来的接力棒，如同一道雷电，“嗖”地一下朝着远方飞去。

风驰电掣，鲜衣怒马。

迎面而来的风吹起他额前的黑发，露出冷白的额角，少年眉眼间清冷凌厉，鼻子高而挺，薄唇倨傲地抿着，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啊，这兔崽子虽然高冷，不过是真的帅，爱了爱了。”

段晴霁一脸花痴，一瞬间忘记了不久前她还在嘲讽对方是强大又无情的二郎神。

云雨生握紧拳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有希望的，但程千峪能追上其他人吗？

她的担忧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人们很快就发现，一班最后一位选手——身穿白T恤的高大少年在拐角处猛地发力，势不可挡，一瞬间追赶上另外三名选手，甚至速度越来越快，逐渐把其他人落在身后。

“赢了！！！”

随着一阵欢呼声，程千峪轻轻松松越过了终点的白线，跑出去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回头和祁序击了个掌。

他甚至没怎么出汗，连呼吸都格外平缓。

女孩们已经凑了上去，递毛巾的、送水的、嘘寒问暖的……忙得不亦乐乎。

望着那围成一圈的人群，云雨生忽然有些羡慕，程千峪不仅头脑聪明，体力也这么好，难怪能成为人群中的中心。

反观自己，有点笨又迟钝，运动神经不发达，如果说程千峪是直插云霄的大树，那她就是他脚底下最普通常见的小草。

无人在意，透明又无用。

“想什么呢？”段晴霁站起身来，捅了捅云雨生的肩膀，“该我上去表演了。”

“啊？”

云雨生没听明白，却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什么表演？”

段晴霁冲她神神秘秘地笑了下，侧身闪进了小卖部。

没一会她就抱着大瓶的矿泉水走了出来，云雨生在看清她怀里那2L大的瓶子时，没忍住眼角抽了抽。

不愧是段晴霁，永远不走寻常路。

“我来帮你吧……”

虽然有些惊诧与不解，云雨生还是上前帮忙托着水瓶底部，跟着段晴霁往操场的方向走。

她们挤进人群，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冲到了最里面。

程千峪瘫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背后，肩上搭着他的校服外套，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一旁的祁序正和隔壁班的几个女生侃侃而谈，仿佛刚才出尽风头的人是他一般。

段晴霁抱起她的矿泉水，一步一步朝着程千峪走了过去，下巴微抬，神情仍是高傲，俯视了他一眼，大红的唇一张一合：

“二郎神，这水给你了。”

段晴霁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边上的云雨生听得一清二楚。

她目瞪口呆，完完全全被段晴霁跳跃的思维征服，震惊到失去语言能力。

程千峪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缓慢掀开单薄的眼皮，那狭长锐利的眸直直对上了云雨生的视线。

这一刻，云雨生第一次在学神的眼里读出了类似于“不解”一类的无奈眼神。

她忽然有些心虚，慌乱地躲开了他深邃而略带探究的目光。

只有段晴霁依旧镇定，重重将那一大瓶矿泉水放到地上，拍了拍手，回过头来看向云雨生。

“搞定了，走吧。”

云雨生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原来段晴霁还没放弃对程千峪的追求。

不过，段大小姐的行为未免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正常人怎么也想不出给男神送2L大的矿泉水这种事吧。

“这一回程千峪总该被我的诚意打动了吧，别人送的500毫升，我送的可是她们的四倍！四倍！”

段晴霁比着手指，对自己的决策显然很是满意，云雨生不忍心打击她，只能小鸡啄米般点头。

顺便在心里，悄悄给程千峪点了根蜡烛。

中午的时候段大小姐回家吃饭，云雨生独自在学校饭堂打了份蛋炒饭，坐在窗边慢吞吞吃着。

“咦，那不是你的小鹌鹑嘛？”

祁序和程千峪提了一句，长腿跨过横在走道上七倒八歪的凳子，朝着云雨生走来。

“小鹌鹑，你就吃这么点啊？”

云雨生一抬头，祁序那张恶劣满满的笑脸出现在眼前，他勾了勾嘴角，有些不怀好意。

“难怪发育不良，啧啧。”

心知这类男生是你越生气他就越来劲，云雨生懒得搭理，继续低着头吃饭。

听到一声不锈钢餐盘和桌面碰撞的声响，她侧眼看去，视线里出现少年肌肉贲张的手臂，线条野蛮而流畅，看上去很结实。

撞进程千峪漆黑冷淡的眼，云雨生的气息便有些乱了。

偏偏他还专注地盯着她看，眸光丝毫没有温度的，落在她的脸上却让她面有些热，心脏猛跳。

“你们够了啊，当我死了吗？”祁序用筷子敲了敲桌面，没好气吐槽道，“老程你这口味有点猎奇了啊……”

祁序怎么看，都觉得这云雨生像是个单薄瘦弱的美少年。

他光是想一下程千峪和这小鹌鹑走在一起的画面，就有点恶寒。

还是长腿大胸的御姐比较合他心意。

然而程千峪彻底无视了祁序，淡漠的视线仍是落在少女的侧脸上。

“……二郎神？”

他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求学若渴的意味，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嘴角弯起的弧度恣意又恶劣。

果然，他当时还是听到这三个字了。

云雨生莫名心虚，如果被程千峪知道，她们背地里嘲笑他是禁欲的二郎神，而祁序是那条狗，他会不会生气呢……

她斟酌了下，缓缓吐出一句：“或许，你听过沉香吗……”

程千峪眼眸略垂，长而浓密的睫毛如鸦羽一般颤动了下，忽地，他低低地闷笑出声。

云雨生手中的筷子在半空凝住，窗外是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声响，午后的日光暖洋洋的铺在走廊上，为生了锈的栏杆镀上一层亮色。

这一刻世界似乎静止下来，周围的一切都褪去颜色，变成没有感情的黑白。

只有眼前的少年带着浓烈的色彩，眉眼间冷意消融，染上纯粹的笑，瞳仁漆黑而亮，倒映着她略带倔强的身影。

扑通，扑通。

云雨生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自己的心跳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着叫嚣着，热烈，不知疲倦。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少女还不能完全地明白，但她直觉到，程千峪对她而言，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她必须得拼命遏制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愉悦感和心慌意乱。

下一秒，云雨生急急忙忙端着餐盘落荒而逃。

直到走出饭堂，她似乎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像是要将她穿透。

“她怎么了？”

祁序有些莫名其妙，那小鹌鹑好像才吃了一半吧，这就不吃了？

女人还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周蛮蛮那丫头减肥也就算了，小鹌鹑那么小一只也要减肥的吗？”

祁序碎碎念着，而程千峪低眉不语，他真想敲开云雨生的脑瓜子，看看里边都装的什么。

不过她似乎很害怕自己，程千峪想到这，忽然有种挫败感。

他可没像祁序这家伙一样动不动恐吓人，云雨生到底为什么总是躲开他的目光？

就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