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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入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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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洒满大地,十月末的晚风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意,背对着夕阳的江河因为维持着一脚踩在长板凳上的动作时间太久导致四肢有些麻木,脑门儿上居然出了点汗。

远远看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走近了可以听到他在断断续续的唠叨:“你这么豁达怎么反而让我觉得我是那种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人面兽心的家伙呢……”

夹杂着鸡的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生亦死死亦生,生死才有更替才有轮回,这些我都懂,可你真的不用那么死心塌地的劝我啊……”

“咕咕咕咕咕咕。”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早死还是晚死,总之是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才叫好的死,死得好……”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谁知盘中鸡,多少鸡心泪,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地处理你的身后事,鸡头鸡屁股都不扔,鸡毛做成鸡毛掸子!”

“咕咕……”

“怎么又哭了啊,不是你说死就那么一回事吗?死了还能去见你的初恋情人……”

“咕咕咕!”

“啥,你说你还有老婆孩子?”

“咕咕!”

“可你不是个小母鸡吗!”

“咕咕咕咕咕咕!”

“我、我、我没有绅士风度不知道关爱女性?刚才是谁要死要活伸着脖子要死在我的刀下的?”

“咕咕咕咕咕……”

“你说啥?哦,还要再考虑考虑啊,那——”

西边院墙上的狗尾巴草动了动,隐藏在草丛后的黄色动物两只圆溜溜的黑豆眼闪过一丝讥笑,而后一转身溜下院墙。

过了一会儿,院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子走了进来,巴掌大的小脸上绽放着如春花一样绚烂的笑。

“窝看着你三过小时嘞,不会撒就别撒嘛。”但是他一张口就是一股带着浓浓口音的方言。

江河装作没有听明白:“你说啥?”

男子嘁了声,鄙视道:“连个鸡都不会杀。”

江河作势要把鸡和刀递给他,男子却不动声色后腿了几步,江河翻了个白眼。

“答应我,来世你做鸡,我做人,偿还这一世我对你的恩情,再见了,北鼻,哦,永别了,mylove……鸡魂一缕随风去,人鸡之情成绝唱,香消玉殒鸡不再,咕咕咕咕咕咕咕——”

江河真想仰天嚎出声:“你只是一只鸡而已,真的不需要给自己加那么多戏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旁边的男子又嘁了一声,说:“反正是一只鸡而已,装作听不懂就好了,反正说的又不是人话。”

还要怪他咯?能听懂鸡讲话又不是他愿意的!

时间回溯到四个月前——

古话说言多必失,这话用在江河身上再贴切不过了。他小时候曾多话到奶奶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步,长大后虽然有所收敛,但他直来直去地习惯了有时候根本不知道悬崖勒马是什么意思。

出入职场也快两年了,江河还跟个刚毕业的愣头青一样,啥也不懂,可能还不如没有毕业的学生。农村出生,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文化程度低又粗枝大叶,待人接物的那一套什么心得也没有传授给他,人情世故简直如同白纸一样。

说他智商低吧,小学到高中都是班级前十,不能算蠢吧,以前也没觉得人生寂寞如雪处处得罪人啊。

一切的弊端是从上大学时开始冒出头的。

省会城市的大学,各个地方的同学都有,但还是省内人居多,本市的人也不少,他们宿舍四个人中有两个家就在市内,一起出去玩时美女帅哥叫得不知道有多随意,他却总是面对陌生人时怯生生得像个三岁小孩,连去麦当劳点个餐都犹犹豫豫的。

说白了点就是只敢在熟悉的环境里放飞自我,胆子小眼界低,以前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你土我也土,没有谁会在意,到了大城市里,在意的人多了,自然也就觉出点异样来了。

说话语速快,另一个说法就是不过脑子,每每和别人讨论的时候都会有旁人在一边说:“江河你怎么像在吵架一样啊。”男生们心也都很大,笑笑闹闹就翻了页不会再提,他却慢慢开始为此深思。

改吧,可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啊,那就尽量少说话咯。

然而,对他打击最大的一件事是毕业实习的时候,面试的时候是老板亲自来的,他因为第一次面对权威人士,心里实在是太过紧张而说不出话来。五十多岁的中年老板很是看不上他,非但没有立刻让他出去,还继续问了一堆他的出生籍贯等查户口一样的问题,江河磕磕巴巴回答了,对方又要看作品,不到两分钟的PPT没看完就啪地拔出了U盘。临走时他对江河说:“连话也不会说的人谈什么能力?”

其实根本就不是话多话少的原因,根源在于他不擅长人际交往。

因为这事,同去的几个同学都没有在那里实习,他认为是自己拖了同学的后腿,后来虽然找到了一家相对合适的,他却始终忘不了那一天的经历。

毕业两年后的江河明白过来,过于自卑导致的不自信还有一连串的副作用。

上学时大家都很单纯,他的生活圈子也比较狭窄,有了固定的朋友就不怎么和外界的人接触,工作了就不一样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三观不同的人比比皆是,很多他认为不符合正确的价值观的事情别人却当做理所应当,争论不可避免,分歧越来越大,太过敏感以至于也时常误伤旁人。

虽然不自信,可是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自傲,他在发觉上级似乎对他很不满时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辞职,又不想承认自己是一个人格有缺陷的人。只要他依旧是这样的性格,就算换了地方也不会好到哪去吧。

去年的年终奖因为他绩效考核没合格而没有,今年上级又故技重施,上半年的年中总结给了他一个D,部门他垫底。拿到绩效考核表之后,他的情绪只是有几分低落,中午吃饭时上级又装模作样地跑来恶心他,问他要不要尝尝他的外卖,他因为心情不好就直接拒绝了。一堆人在那起哄说老大被嫌弃了,虽然大家都是开玩笑,他却觉得自己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下午上级看他的工作图时重重的说了一句:“丑死了。”他就彻底崩溃了,连着两个晚上睡不着,第三天终于找了个人来吐槽。

江河有个大学同学叫张云德,和他不是一个专业的,毕业后考了教师资格证回他们老家当了一名语文老师,除了他,江河基本上没和其他同学有过联系。两人并不经常交流,多数时间是江河发条微博张云德给他转发点赞,但是只要张云德一问他近期过得怎样,江河保准朝他吐苦水。

听了江河一晚上的抱怨,张云德问:“你究竟哪里得罪他了啊?”

江河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还在实习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苗头,他安排工作找我谈话问我有没有意见,我不太感兴趣就实话实说了,但他还是安排给了我。那段时间心里很苦闷,他给我提意见让我用他的方式,我有时候会辩解几句。”

张云德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

江河说:“我也知道工作是工作兴趣是兴趣,但是干嘛要问我的意见又对我的意见视而不见?少说话多做事的道理我也懂啊,可是整个办公司里死气沉沉的像个坟墓一样。谁都知道工作时不能带入个人情绪,毕竟他也是我的上级,可他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让人心里不舒服,从来不说满意,从来都是不好不好不好,改改改改改,最后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我就觉得既然看不上我的审美,干嘛还要用我啊。”

他一激动就有些语无伦次,张云德只是问他:“那公司其他人呢?”

江河说:“大家都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我也不清楚。”

张云德说话也比较直,他说:“会不会就是你的问题了?你太相信自己了,但其实根本达不到要求。而且你才刚入职场,性格确实要收敛一点。”

江河好半天没有再回复他。张云德猜想他肯定在暗自生气,于是又说:“也可能是你不适合那样的工作,你不是说你们公司是以设计为主吗,本来你就不爱做设计,既然待不下去了就另谋出路吧,反正你们公司也就十几个人,发展前景也不怎么样。”

“可是我能干什么啊,现在工作都不好找。”江河耷拉着头死气沉沉的。那边没有消息发过来,江河才又慢吞吞地说了实话:“其实,最主要的大概还是因为我说过他是直男癌吧,抛开工作,我确实很讨厌他的观念,抄袭只要能成功就值得夸耀,小孩子犯错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怪学校,很多时候我都不想和他说话,但他又爱在下班后没话找话,我都给堵回去了。”

张云德:“……”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以为私人问题不会上升到工作上。你说的也没错,我没有看清自己的实力,所以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两年待在公司我也没什么乐趣,又不能给老板赚大钱,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失业了。又没有攒到钱,没有工作就意味着无家可归。虽然我妈说老家的房子是留给我的,但我肯定是不能回去的,我爸妈辛苦了一辈子,二姐三姐还没出嫁,回去了肯定又要被人耻笑,说不定还有人逼着去相亲。”

大学毕竟相处了四年,两个好朋友之间差不多已经知根知底了,江河是家里的幺子,当年他父母四处躲避计划生育才生下了他。或许是姐姐多的缘故,江河从小到大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爸妈肯定是非常想要一个儿子吧”,虽然父母在外人面前从不承认重男轻女,但是从三姐幽怨的目光中他还是能区分出不同的。大姐二姐都没有读大学,一个是没考好,一个是不爱念书,三姐比较争气考了个名牌大学,在他们省会一家国企上班,离家不远,可她基本不回家,也从不像大姐二姐一样关心江河。

“我怎么这么无能呢……”

这话张云德早听了八百遍都不止了,他也不是很明白江河为什么那么矛盾,想要什么就去追求啊。

张云德把本来打的一行字删掉又重新发了一段:“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自暴自弃,我就觉得你很好。你不是喜欢画画嘛,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想做自由插画师,大城市压力大又不想回你老家,那么就来我老家吧,虽然穷了点,但是有房子,风景优美,生活节奏慢,可以让你提前过上五十岁时的生活。”

江河只问了两个问题:“有网吗?快递到吗?”

得到肯定回答后考虑了一个星期,恰逢房东提前通知他们要涨房租,而公司也要实行新的规章制度,增加了硬性的无偿加班规定,两相冲击之下,江河头脑一热写了辞职申请。

六月底,离职手续办理妥当,该卖的卖该丢的丢,他清空了在S市栖身的出租房。七月初退了房后,只提着一箱子生活用品到了位于边远山区某省的一个小乡村。

火车,大巴,公交车,县际班车……来来回回倒车,一路上又疲又乏,最后在从镇子转车到南星村的途中睡着了,这种小班车是不报站的,本地人都熟悉路,他之前提醒过售票员到了南星村提醒他,但是售票员忘记了,所以他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坐车坐过头了。

“南星村啊,早就到了,小伙子快下车吧!”售票员阿姨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催促他下车,他也是心急,下车时提着的箱子先他一步滚下了车,越是心急越是出乱子,好巧不巧的一个脚滑他整个人也从车子上栽了下去。

早上刚下过了一场雨,乡村的公路还没有完全修成水泥的,一到下雨天就坑坑洼洼的。行李箱在前头挡路,他栽下去时先是扑在行李箱上,前脚踩进一个泥坑,后脚被前脚一绊,整个人就从行李箱上翻了个跟头。

跌倒时眼镜掉在了泥坑里,又被行李箱压碎了一半镜片,剩下的一半也沾满了泥浆。

小车没有任何同情心地启动,然后绝尘而去,留下一个八百度的近视眼拿着一个破碎的眼镜站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路上风中凌乱。

手机因为来回转车在镇上时就没电了,一时谁也联系不上他,更别提根本没见过他而在镇上接他的张云德的表哥。江河在荒地里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决定按照车子走过的痕迹往回走,只要到了南星村就不愁找不到张云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不知道时间,只知道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吧,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排排白墙绿瓦的小房子,一条小路蜿蜒着没入村子里。

“南星村啊,不是这,你朝着那个方向走,不远,走个几里路就到了。”只是可惜,这并不是江河要找的地方,而村民们虽然对这个说着普通话但是不知道怎么掉进泥坑里的的外地人抱有好奇心,但还是好心给他指了路。

乡下人几里几里的说法很多时候都跟实际情况有所偏差,每个人跨步的大小不同,时间上也不能一概而论。而村民口中的“顺着这条路出去,沿着大路直走,看到一个三岔路口,走左边那个,那有条小路你不会走,往东南方向去,途经一个堰塘,再往东走,那边有个养鸡场,养鸡场的右边有条小路,顺着路直走就到了”听着就很头晕,走几步就天旋地转哪里都觉得是北了。

江河从小方向感就不强,小时候和姐姐们上山捡橡子还迷过路差点丢了,长大了又是一个基本不出门、出门靠百度的死宅,山区的农村毕竟和平原地带的不同,山高而险,路长又崎岖,前路漫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雨后的太阳尤其毒辣,知了在田间野地里地叫着,正午时分也没几个人在外面闲逛,他只能凭着直觉猜测哪个方向是正确的。路过不止一片田,绿油油的反正他近视也看不清都种的啥;岔路口也看到了几个,三岔五岔的都有,东边是哪边就不清楚了;堰塘没看到,看到了一条挺开阔的河;养鸡场也没有,河边倒是有一大群鸭子。

鸭子是散养的,没有人看管,四处都没看到主人,江河泄气地顺着路往回走,走着走着他居然被一座山挡住了去路。

路痴能痴成这样的人现在真的不多了。

山脚有一处开阔的平地,堆着些模模糊糊的草垛子,还有几块大石头,江河左看右看忽然觉得有点累,于是就去树荫下找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坐着休息。

屁股还没坐热呢,身后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有人在砍树,他立即以为是碰到了救星,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大树下面有一团五彩斑斓的东西在地上翻滚着,不停撞着树干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眯着眼睛打算凑近了去看,然而所见的景象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五彩斑斓的是一只大鸟,而大鸟身上却被一条碗口粗的蟒蛇紧紧缠绕着——这是撞见蟒蛇进食了!

再一仔细看,却见蟒蛇肚子中间鼓起了一块,似乎已经吞掉一个猎物了。

真是贪心!一顿大餐还不够!江河有点腿软,哆哆嗦嗦往林子外面退,他最怕蛇了!

彩色大鸟发出嘶哑的叫声,又凄厉又渗人,它的翅膀猛烈地扇动着,树叶灰尘连同它掉下来的羽毛四处乱飞,蟒蛇被它一下又一下撞到树干,却纹丝未动。

傻鸟!不知道越挣扎死得越痛苦吗!果然,没过一会儿,那彩色的大鸟就偃旗息鼓了,只剩下两只爪子在半空中抽搐不止。

大自然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律江河不是不懂,可理智是一方面,情感却又是另一方面。

他听说蟒蛇在进食之后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吞其他东西了,它的嘴巴已经脱臼了,行动也很缓慢,这只大鸟是有多点背才撞到它被它缠上的啊?

他要走不走很是纠结了一番,那大鸟就跟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猛地又动作起来,并且在朝他这个方向移动。他被吓得又后退了一步,眼角余光瞥到旁边有一根长度大小都很适中的树枝,捡起来壮着胆子试探性戳了戳那条大蟒蛇。蟒蛇没动,大鸟倒是因为那一下跳起来扑腾地更厉害了,江河后悔不跌,莫名觉得那鸟比蟒蛇还要可怕。他丢了树枝就往林子外面跑,可不知怎么的旁边的树藤忽然像故意似的一下勾住了他的脚,他被硬生生地绊倒了。

而这时,被那大蟒蛇缠住的大鸟拖着沉重的身子半跑半飞朝江河扑了过来,江河连滚带爬往旁边躲,却还是被一蛇一鸟砸到后背,沉甸甸的感觉顿时让他的心凉了大半。

更心寒的是,那大鸟不知道居心何在,竟然狠狠啄了江河脖子一下,江河痛得大叫一声,紧接着又被连续啄了好几下,还都在相同的位置。江河一片好心交给了白眼狼,顿时怒了,回身用力将那一蛇一鸟甩开。

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还发生了什么,江河眼睁睁看着蟒蛇和大鸟落地后大鸟忽然挣脱开了束缚,飞到半空中又急速下降,尖利的喙对着蟒蛇猛啄不止,一边啄还一边朝着江河吱吱吱地叫。

江河看了半天渐渐开始明白过来:这鸟是要他和它一起“啄”呀。

江河捡回刚才自己丢掉的那根棍子,对着那条蟒蛇猛戳了几下。

大鸟忽然用翅膀扇起一阵风,飞到半空中又要啄他的脖子,他这才发现大鸟啄那条蟒蛇也总是很精确地啄着同一个地方,蟒蛇的身体上已经被他啄出来一个洞,正往外面冒着血,看位置正是蟒蛇吞进的猎物那里。

江河觉得自己明白了,这大蟒蛇一定是吞了这鸟的同伴。

一人一鸟合力将那条大蟒蛇的身子弄出来一个大窟窿,大鸟一只爪子踩住依旧想要扭动的蟒蛇,另一只爪子在那个血窟窿里拨弄着,居然让它翻出来一团红通通的东西。

江河心想,坏了,都已经被蛇的胃液腐蚀掉了……

那只大鸟又开始啄那团红色的东西,尖利的喙落在上面发出类似石头相撞的声音。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吧,那团红色被大鸟啄了个粉碎,当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闪着光的东西。因为太小,江河眯着眼睛也看不清。

蟒蛇已经一动不动了,江河觉得没自己事了,丢了棍子就要离开,但是那大鸟居然又扇动翅膀朝他飞来。大鸟像炮仗一样扑倒江河,沾着血的喙径直朝着他的脸而去!

江河“啊”的尖叫,一个冰凉带着血腥味的东西就被大鸟塞进了嘴里,他仰起头要吐出来,脸上又挨了两下猛踹。

大鸟看着江河把那东西吞咽了下去,往后一倒,摔在江河身上一动不动了。

江河干呕了几下没把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嘴巴里难受得不行,伸手戳了一下那五彩斑斓的大鸟,没什么反应,又看了一眼这一片的狼藉,心情无比复杂。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可要是从蟒蛇肚子里挖出来的东西呢?不过蟒蛇一般都没毒吧,他应该不会死吧。虽然不难受,但是好恶心啊。江河在河边洗了好几分钟的嘴巴,后脖子的伤口也简单清洗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后悔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或许是他瞎猫碰到死耗子,他又走了半个钟头后,居然看到了一个堰塘。

有堰塘就有希望!

“看到堰塘后,往东走几里,东东东……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太阳往西边落,这个方向是西……相反的方向……可是那不是我刚刚来的方向吗?”

江河在原地打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许应该是向东西方向吧。

一定是东西方向吧!

“叮铃铃……”一串自行车铃声忽然划破旷野上只有一个人的宁静,江河大喜过望,几乎是扑到了自行车跟前。

即便自行车上的青年早就看到了站在塘堤上不停转着圈的人,见到此情形依旧吓了一跳,跳下车时心想:“这人莫不是中了邪?”

江河眯着眼睛也只能看出个大概,只觉得比他高很多,于是便叫了一声大哥。

“大哥,请问南星村是个方向吗?”江河指着他来时的路问道。

青年迟疑了一下,摇头说:“不是。”声音不高不低,挺好听的。

江河茫然地看着他,因为原本就近视眼,又出了不少汗,这时候眯起眼睛就更加没有神采,像个智障。

青年居然能说很流利的普通话,问他:“你要去南星村?”见他像是遇到救星一样猛点头就又开口:“南星村离这里还有几里地,我送你过去吧。”

“谢谢!谢谢!”

从下了火车开始一路上听到的不是方言就是浓浓的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江河本就很少出门,碰到人跟他讲听不懂的话要么就靠猜,要么就装作很懂的样子点头微笑,从不问第二遍,也不管别人到底是不是在骂他。这会遇到一个陌生人还能用流利的普通话和他交流,自然也不管别人会不会拐卖他,把他当做了知己。

青年把后座上的箱子取下来,一边对江河说:“你脖子上流血了,我帮你擦一下。”

真好心,江河对他的好感蹭蹭上涨,不过他还是有点犹豫地伸头过去,畏畏缩缩的。

棉签沾了消毒水在伤口周围涂抹,消毒水碰到破皮的地方倒没有明显的刺痛,但是江河还是神经质地乱动,被青年一把按住肩膀:“别动。”淡淡的药水味弥漫在空气中,江河还能隐约感受到青年的呼吸。

随身携带着医用物品,难道是个医生吗?江河不习惯和人身体接触,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和对方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傍晚时分,北京时间六点整,和家里人说了一声就要出村报警的张云德居然在村口看到了江河的人影,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跑过来就对着江河一通乱揍。江河累得半死,虽然没看清,但是听清了张云德的叫骂:“死小子电话也打不通,我等了你一下午!还以为你失踪了!”

江河也是委屈的不行,说道:“你又没告诉我到你们村子这么麻烦,车坐过了,跑去问路都给我越指越远,要不是遇到这位大哥,我真的有可能失踪。”

南星村地处齐南县蹇营镇西南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三面环山,山上有规模不算大的梯田,一眼望去起起伏伏,中间还零星散布着一些房屋,江河眼睛看不清只能模糊看个大概。整体村落是沿河而建的,因为地形限制又呈上下阶梯分布,岔路多又蜿蜒迂回,如果不是有人带着走,江河一个人肯定是找不到这里的。

张云德还没说话,他们身后的青年先开了口:“我在大溪沟的水库边遇到他,他在那转圈。”

“你小子!”张云德又狠狠拍了几下江河的肩膀,“再走就走到苗寨去了,被拍了肩膀你就在那做别人的上门女婿吧。你就不能乖乖在原地等着啊!”在江河又傻又楞的目光中,他对那青年说:“张槐,谢谢你,要不然这小子在这里失踪了我都不好向他家里人交代。去我家吃晚饭吧,我妈已经做好饭了。”

青年张槐摇头拒绝了:“不用,我回去吃。”

张云德拉着江河和他的行李箱往他家走去,江河问:“你认识那个人?”

村里铺着整整齐齐的石板路,因为才下过雨,石板上干干净净的,路旁生长着野生的花花草草,无与伦比的清新空气里夹杂着饭香。不知道谁家的小黄狗哒哒地跑过江河身边,留下一串“吃饭咯,回家吃饭咯,今晚有鸡腿耶~”的欢呼。

江河皱了下眉,听见张云德说:“他啊,是我们村的村支书,他爹村长是我四哥。”

可惜江河已经被小黄狗的叫声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没空再继续问详细的,只摸着后脑疑惑不解:“你们村子里的狗会说人话?”

张云德摇头:“不会。”

江河又问:“那那只狗刚才叫了吗?”张云德点头,江河又问:“怎么叫的?”

张云德:“汪汪。”

“老张,你家猫会说人话吗?”

“不会。”

“它好像不太欢迎我,说我又脏又臭……”

“那赶紧去洗澡吧。”

“老张,你家猪会说人话吗?”

“不会。”

“猪好像在笑你……”

“你够了!知道你很兴奋,可是很晚了,能别玩了睡觉好吗?”

“呜呜,你家老鼠好可怕,说要半夜咬掉我们的耳朵……”

“……”

张云德是江河大学四年为数不多能亲近的人,在他面前江河不用压抑本性,两个土包子专业不同兴趣也迥然,但是在一起又能奇异地无话不谈。他知道毕业后江河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肯定憋了很多话没说,所以也就由着他说了一路的傻话。

可是江河知道他没有说傻话,他对天发誓自己每说的一句话都是真的,他好像真的听见了动物在讲话!

来到这个陌生村子的头一天夜晚,江河莫名其妙的得到了听懂动物说话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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