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蛮眼眸颤动，温杋的话语充满了蛊惑。虽让他惊讶，不得不说更让他心动。
他在宫中隐忍沉浮了多年，为了姐姐才接近陈凌，如今也能为给姐姐报仇而承接温杋的帮助。
或许温杋对他别有目的，可他并不在乎，唯一还需确认的就是他的价值几何。
“可是那家乡绅与京都府林家…”
“无论是谁。”温杋毫不在意的打断黄蛮的话，她收回手也直起身来，因为她知道黄蛮已然动心了。
于是她接着说道：“黄蛮，京都就要变天了，跟着我，你会得到许多不一样的东西，你愿意吗？”
黄蛮只有片刻的愣神，也只是因眼前这人一动一笑，哪怕只是普通的话语都摄人心魄让人无法拒绝。
黄蛮俯身叩拜，他已经决定了，温杋他始终看不清，可她是内侍局总管，是当今皇上的宠臣，他想赌一把：“奴才愿意跟随温总管，一心一意绝不背叛，只求总管能替奴才报仇。”
这是出宫后黄蛮第一次叫她温总管，愿意跟着她，也说出交易条件，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人不是个简单的。
温杋轻笑一声，原来陈凌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什么老实沉稳，怕是城府极深才对。
温杋转身向门外走，推开房门的同时开口：“收拾东西吧，我们该回宫了。”
皇宫之内，内监栏。
陈凌有些担心，距离温杋此前与他约定回宫的时间晚了几日，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他也不好一直守在宫门口，只能暗中派人守着。
正当此时就看见一人走进门来。
玄黑的内侍服，料子用的极好，衣角随着步伐摆动折射出微弱的光影，可衣冠上没有丝毫的装扮，很普通，又是这宫中最不普通的那一个。
温杋回来了，陈凌起身迎她，还没开口入目就看到他头上的伤口，不明显，奈何陈凌的观察太过细微了。
面上的表情立马从高兴便作不喜，陈凌指着温杋额角的伤口，严声质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才出门几日便伤了，模样也消瘦了，一看便知没有好生吃饭休息。阿杋，早便与你说过了，这些事我去就可以了，何必你非要去这一趟。”
温杋将将进门就听见陈凌啰哩啰嗦的样子，活像个老妈子，在平时话少冷静的衬托下引得温杋发笑：“陈凌，你莫不是被苏黔上身了吧。”
对温杋的嘲弄陈凌视若罔闻，焦急的跑入内间房取来伤药，正要为温杋上药却被她阻拦。
“一会儿还要去面圣，包的满头都是成什么样子。”
今日回来前她特意让黄蛮拆的纱布，一是不愿引人注目，二来就是不想回宫之后让这些人担心，特别是皇上。
陈凌也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心急了，宫中的眼线怕是比宫外还要多些，温杋又是皇上的心腹，十几日未见一出现就受伤了，难免惹人猜忌。
可他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还知道陛下会担心，那便该完事小心才对。阿杋，你定要注意你的身子。”
温杋的身体对比同龄人而言实在差了些，苏晋还在时就一直想方设法的替她将养，却并没有什么效果，当年她伤的太重了。
温杋并没有在内监栏停留太久就赶赴御书房去见慕弘泽。
慕弘泽见温杋回来了，难得的高兴，激动的起身亲自相迎：“子衿，你来了。”
温杋先向慕弘泽行拜礼，再转身将宫人遣散出去，殿门关上之后，御书房内就只剩下慕弘泽和温杋两人。
简单过问两句慕弘泽就发现了温杋肉眼可见的清瘦，苏晋去世时她就不曾好好养身体，被他逼着将养了这些日子，刚出趟门就又瘦回来了，慕弘泽显得十分无奈。
可惜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问这些，慕弘泽连忙温杋宫外的事情：“子衿，宫外处理的如何了。”
温杋从衣袍中取出一沓信件文书呈给慕弘泽，回答道：“陛下，这是各府中留的暗线收集来的京中官员贪污受贿的罪证，可惜当初埋线时尚不敢太深，怕引人注目，这些罪证大多表浅，并不足以一击致命。”
慕弘泽仔细翻看那些罪证，本应该为能破局而高兴，却是越看眉头越深，气愤至极时将信件往桌案上重重一拍：“这便是他们与朕说的没钱，原来钱都卷进自个儿口袋里了，还真是朕的良臣啊！”
温杋适时埋下头，只能尽力安慰道：“陛下息怒。”
慕弘泽甩袖行至一旁的矮榻，明黄龙袍上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动静之间尽显帝王之气。
他一忍再忍才叹息一声，又对温杋说：“今日早朝，林相又提及为我立后纳妃之事，堂堂一国之相啊！竟规劝君王以后宫而安国，难道朕多生几个儿子就能安天下了吗？朕看他是越来越糊涂了。”
事关一国相爷，温杋没法回答慕弘泽的话。
可能是看气氛太过凝重，慕弘泽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次缓了口气，目光又触及到书案上的信件，只觉得安心了几分。
万幸，他还有子衿。
思索一番又向温杋问道：“这次暗查共牵扯出京都十三位官员，依子衿的意思该先动何处。”
温杋听了慕弘泽的提问，缓步行至书案前从一堆信件中取出其中三份，又将这三份交递给慕弘泽。
“回陛下，奴才暂定户部尚书张家、大理寺少卿陆家还有京都府尹李家，这三家不易打草惊蛇却足以敲山震虎了。”
温杋将信任交给慕弘泽时也顺势答道，如今尚且不能将世家门阀连根拔除，就不好过度打击，伤狼太狠若不能一击致命终会使恶狼反扑，两败俱伤不是慕弘泽所希望的，最多只能敲山震虎。
慕弘泽再仔细查看信件，上面的罪证足以使这三位官员无法翻身，可他有些迟疑，沉默良久才复问：“子衿此次出宫可见过张刖了。”
温杋低垂的眼神在听见慕弘泽的问话时飞速抖动了一下，她甚至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的点了个头。
慕弘泽见状更是为难，他伸出手轻轻拂在温杋瘦弱的肩头，最后还是开了口：“子衿，若我不能尽数处死张家一族，你可会怪我。”
温杋只在听了慕弘泽的最后一个字就跪了下去，她还是平常那副清冷的面孔，一时间竟叫慕弘泽也看不明白，只听见她规矩的答话：“陛下想做什么，奴才没有资格过问，奴才只想求一个公道。”
明晃晃的拒绝，虽说自己没有资格过问，可要公道，公道是什么，一命换一命吗？也不知张府够不够杀。
慕弘泽叹息道：“那便等到科考后吧，科考一结束你随锦衣卫一同拿人，敢有违抗者就地格杀。”
温杋领了命退下，独留慕弘泽在御书房内，这一刻他甚至无法思考贪官之事，满脑子都是温杋刚刚跪地向他讨要公道的模样。
温杋与张家注定是解不开的结啊。
温杋面无表情的退出御书房，出来时才发现陈凌和苏黔都等在外面，他们相互对视后并未说话，一同往回走。
此时正当值，来往宫人无数，还有各处保卫皇宫安全的禁军，互不干涉，但并不难看出还是有宫人对温杋充满畏惧，路过之时都噤声低头。
苏黔是最受不住就是这两人不说话的模样，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就气他每次总猜不出来：“哎呀，温杋你等等，陈凌说你受伤了，伤哪了，严重吗？”
苏黔侧身拦住温杋，目光在她身上探索，可惜来见皇上之前温杋戴了三山帽，正好掩盖住了伤口，自然苏黔也发现不了。
温杋抬头看了苏黔一眼，轻轻将他推开，依旧往前走，此处经过御花园，正是花草茂盛之季，香气扑鼻而来，在阳光照射下光彩四溢，显得生机勃勃，美不胜收。
温杋行至一处亭子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径直在亭中坐下，或许是御花园的宫人干完了活，所以现在此处并没有宫人。
她指了石凳示意两人坐下，陈凌没有拒绝就在温杋对面坐下，安静的看着她依旧没有说话。
苏黔受不了两人这副模样，转身朝向亭外，一副气极了的样子。
温杋也不强求他：“苏黔，在外你该称我为温总管，直呼其名会毁我威严。”
苏黔更是恼火转身，衣角随着身动掀起一阵微弱的风，只吹动了温杋束发后残落的几根发丝：“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陈凌也不说清楚，你…”
“苏黔！”陈凌沉声打断了苏黔的话，苏黔见他面色凝重虽然心有不服也还是忍住了话坐在另一张石凳上。
温杋将目光看向陈凌，今日刚回来时她就察觉陈凌似乎有话对她说，刚见了皇上一出殿门又见着他为难。
自苏晋将人带给温杋见过，对于陈凌这个人，温杋少见他这么难以开口，见过皇上之后，她约莫猜到了一些。
陈凌有些难以启齿：“阿杋，张家陛下另有打算…”
温杋笑了，原来陈凌也猜到了，以慕弘泽的心思，他连温杋都没有说更不会告诉旁人，所以温杋一直都觉得陈凌很聪明：“你觉着我会同意。”
这话说的过于放肆了，苏黔连忙起身观察四周，看清无人后见两人并没有停止对话就顺便靠在亭子的柱头上，为他们看守。
温杋挥手弹了弹衣袖，目光不在是从前的沉寂，多了些波澜：“陈凌，张家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只要我活着一日便是要他张家堕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我要张家死！”
陈凌可以清楚的看见温杋垂放在石桌上的手不知觉的握紧，甚至有些因为心绪大乱而颤抖，他伸手安慰似的拍拍温杋：“可你也很清楚张家除了张南途，其他人并没有罪。”
“那我有罪吗？萧家有罪吗？”温杋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陈凌的话使她濒临爆发的边缘，身体微微前驱呈逼迫状态，双眼已经赤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