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的记忆。

朱丽叶玫瑰帮她回忆起，他将她和花一起抱在怀中时说的话，“别怕……”

梁易泓的声音与她记忆里的重叠，“别怕，我永远爱你。”

两人凝视彼此，用了同一种透着纯粹的目光。

唐西措先开口：“你好像在问我，前程和爱的人，该选哪一个。在你将我送你的书还给我时，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是，”梁易泓说，“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唐西措摇头，“人都是会变的。那时年纪小，没法平衡生活里重要的东西，我想得到爸爸妈妈的认可，想做好演员，想要有爱的人，想要有一个家，但一双手真的抓不住太多东西，坚持原路向前走是唯一的解。”

“我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梁易泓说。

“喂，你这个语气有点儿怨夫了，说好了霸道总裁呢。”

唐西措敲响桌面的召唤铃，对服务生说：“老板娘自酿青提果酒，1：1兑气泡水，加冰，来12支。”

梁易泓接着点：“芥末虾球，陈皮宫保安格斯小牛排，鱼子酱糯米樟茶鸭，清炒时蔬，两碗牛肉面，谢谢。”

“每年的固定搭配。”唐西措眉开眼笑举起盛着青提酒的试管杯，“玩个游戏吧，真心话。”

梁易泓也拿起一个和她碰了下，“没有大冒险？”

“没有，”唐西措喝下一杯，眯起眼发出满足的喟叹，“真好喝，第一个问题，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梁易泓说：“系统回收前清除了部分内存，大概可以过完除夕夜吧。第一个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不是NPC的？”

“直觉，从一开始就怀疑了，不过真正确定是小乐来医院。剧本中设置的情节和演员都应该有其作用，而她的剧情明显不必要存在，于是，我去套594的话，通过顾姨这个漏洞，确定了我的想法，小乐拿的剧本有问题。”

唐西措喉咙有些干，喝下半杯茶，继续说：“倒推就很容易了，刚来这个世界时，我前脚跟594说剧情太平淡了，你跟着引出世交的女儿这条线，说明594和你有联系。”

“594说你不是自主性人物，由此我联想到霸道总裁关于失忆的理论，你在提醒我，失去部分记忆就算失忆，失去部分自主性，自然也就是非自主性人物，对吗？”

梁易泓忍不住鼓掌，“你都听懂了。”

唐西措回个他个‘可以了’的眼神，“想通这儿，我又注意到，594为什么叫做594？”

“罗密欧啊，你为什么叫做罗密欧。”梁易泓同样忍不住接茬。

“哈哈哈。”大概是想到最后一次在楼梯间吵架，两人一起笑了出来。

唐西措接着说：“594不就是你名字的首字母，在九宫格上对应的数字吗，恰好印证我之前的推论，你的一部分在594这里，它要么听你指挥，要么是你的分身。刚才你说清除内存，我猜是前者？”

“完美的推理。”梁易泓说。

“一切都基于对方是你，”唐西措一本正经道，“我们两个太熟悉对方的行为了。”

梁易泓问：“用熟悉形容我们，太生疏了，至少是了解吧。”

“了解的不够啊，”唐西措说，“真正了解的话，就不需要用开始的剧情证明你对我的感情，又用中间的唤起我对你的，层层铺垫，最终向我揭开一个残酷的真相。”

梁易泓停在试管酒杯上的食指，顺着杯壁向下滑了几寸，雾气迷蒙的玻璃杯霎时出现道清晰透明的水痕。

唐西措说：“第二个问题，你给我的世界，什么是真的？”

“这是两个问题，你问的是哪个？”梁易泓说。

唐西措想了一会儿，“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吧。”

梁易泓摊开手，一件一件的回忆，“除了家世背景和周苔森的部分剧情，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和你有对手戏的人真实存在，每个人都授权AI提取了性格外貌，由采集器添加合理设定生成。应该，你在乎的都是真的。”

“Jimmy也同意了？！”唐西措瞪大眼睛。

梁易泓颇为无奈，“我跟岳母说，有部定制戏想请她客串一个角色，她问能不能骂我，能就可以。”

“……岳母，”唐西措连按了几下太阳穴，“先不提这个诡异的称呼，Jimmy知道她被性转了，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过肩摔的。”

梁易泓勾起唇角，“Jimmy知道，她同意了，条件是她有个朋友也想来客串一下。”

唐西措左思右想，唯一有可能的人是，“小乐？”

“嗯，她叫简玉凝，是我们两个的CP粉。”

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唐西措视线一扫，停在试管杯架上一小串拉丁文上，“……这家店的老板娘？！”

梁易泓点头，“嗯。”

唐西措恍然想到一件事，“西连山剧情最后，简琢玉反复强调他会留在城市里，告诉我有事可以去找他，是明线，而你知道我可能不会接受你的安排，所以埋了看似不搭边的暗线，小乐。”

“我们的CP粉，必然得参与重要剧情。”梁易泓理所当然道。

唐西措哑然片刻，“非常有道理。好了这件事我弄明白了，现在说其它的，周苔森是怎么回事？”

“你抱着向日葵的照片，确实是周苔森给我的。”梁易泓说起他就来气，冷哼了声，继续说，“他出国上学前，特意来找我，特意在我面前，特意抽出手机壳里的照片，特意给我的。”

唐西措微笑道：“你再‘特意’一下试试？”

梁易泓一抿唇，“ok，他专门过来说，要不是自己走错路，就没我什么事了。呵，从哪儿给自己加的戏啊他。”

唐西措：……

周苔森大学毕业，为了能有人帮忙调查爸爸妈妈的事，唐西措一手推他进了心仪的公司，还出了不少力，让他站稳脚跟，从周苔森的角度上，似乎是有点儿戏的。

梁易泓收起脸上的笑，问：“我说的对吧。”

“喔，”唐西措一拍手，如是发现了件非常感兴趣的事，“我还想呢，为什么艾麦克斯没有戏份，你单纯想向我介绍一个现实世界的朋友，对吧。”

“嗯。”梁易泓不肯放过她，“没有我，还会有别人吗？”

唐西措深呼吸几下，“自信点儿，霸道总裁，第二个问题，快问。”

“已经问了，”梁易泓说，“霸道总裁人设取材自我哥，大嫂特别喜欢，他俩强烈建议我试试。”

陈吟方居然吃这一套，震惊！

“你演员的信念感，很强嘛。”唐西措夸完他，回到他抓住不放的问题上，认真回答，“我们两个真是怂都送到一块儿去了，患得患失的怎么也该是我吧。”

梁易泓望向窗外，玻璃窗清晰映出两人的倒影，和时钟的指针。

他说：“你问我什么是真的，还记得庆功宴晚上，我们在楼梯间说过的话吗？你拥有的没人能带走，握在手里的，都是真的。”

唐西措蹙了下眉，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窗子。

梁易泓继续说：“哥嫂出面，提前解决过一些心怀不轨的人，除此之外，我没能再为你做些什么。”

“听见这些话，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唐西措说。

时钟渐渐靠近终点。

“小唐，你活得太生动了。认识你之前，我总觉得世界乏味的可怕，走过的每一段路都会是平地，去往哪个方向都没什么意义。直到吟方姐说让我来演戏，娱乐圈里不会惯着任何人。”

“时至今日我都很感谢她，因为和你交换联系方式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后半生都会过得很开心。西连山下相处的那段时间，我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到你推开我才发现不对劲儿，之后的半年，我每天都在想怎样让你回到原本的生活，我还能够有理由继续缠着你。直到周苔森出现，我清楚你不会选他，但是，未来还很长。”

梁易泓的自白，和梁霸总献上的唯一一个吻一样，小心讨好。

“借大哥的手，我把自己拥有能给你的全部给了你，又和公司签了对赌协议，用两年的片酬，换一个和你暂时捆绑的机会，赌我们两个的CP能红。”

唐西措心里千头万绪杂糅在一起，如同烟花爆出的星火变作繁星浩瀚。

“我赢了，也有了留在你身边的理由，接着又发现，我把做演员当成接近你的手段，而你是理想，天差地别的初衷，以至于你能摘到月亮时，我只能在地上仰望你的背影。再继续隐瞒你，强行绑在一起，对你太不公平了，而且显得我，很卑鄙。”

“别把我说的像个木偶一样嘛，梁易泓。”唐西措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因为紧张，皮肤冰凉，“快到零点了，就当今天是除夕吧，我的新年愿望是……”

玻璃窗裂开一道明显的纹路，如同有人在挥舞利器砸向窗子一样。

“来不及了。”梁易泓不舍的看着她，像是生怕错过最后一眼，“小唐，前程远大，你远比星光。”

玻璃碎裂，倒向他。

随即，世界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