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到目的地,这里没有化妆室,柏砚坐在空地上让化妆师化妆。
沈帆星是傍晚的戏,所以不是很着急。
沈帆星转身间,手腕被人握住,他回头看。
柏砚松开他的手腕:“紧张吗?”
他今日的装会狼狈几分,不知柏砚是故意还是无意,漆黑的眸子里昨夜熬出了红血丝。
沈帆星回身和他说话:“还好。”
柏砚想说几句挨骂正常的话,又怕加剧沈帆星的紧张,只能作罢。
沈帆星见他没话说了,说去一边看剧本,转身离开。
万道霞光里,那个风流恣意的少年,站在黑甲兵的包围圈里,空手对上白刃,被刺的遍体鳞伤。
铁链缠绕在脖颈,他口中吐着血,双腿猛烈的挣扎着。
沈帆星站在外围,双眼湿润,指尖微微颤抖着,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童山还是沈帆星。
却也好像是懂了,童山走错了导演给的路,胆小的童山最后敢一个人找过来,被剥皮抽筋时都是笑的,不是因为衷心,是因为他喜欢上了那个明媚的少年。
沈帆星不知道自己理解的是对是错,但是这一刻,他似乎是有所感的,童山喜欢的不是时勇锐写出来的凌肃,是柏砚演出来的凌肃。
那个会大喊童山,趁他回头的时在他怀里扔个苹果。
会在中秋月圆的时候躺在房顶上,用碎小的石头砸下面的他,似小猫撒娇一样的喊着:童山,给你家主子拿酒来。
柏砚今天的戏份很重,妆容要改了又改,一次比一次惨烈。
衣服也是换了几套,一套比一套破败。
沈帆星远远的看着,没往跟前凑。
下午时分,柏砚那边的打戏逐渐收尾,沈帆星换好了衣服和妆造,安静的坐在石头上翻着剧本,李章平焦虑的有些坐立难安。
“后面你是重头戏,没问题吧?”李章平走过来,不是那么有信心的问。
沈帆星合上剧本,站起身,斟酌回他:“我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去代入童山,如果导演觉得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及时调整。”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李章平的心是一点都不放下。
当下就拉着沈帆星坐下,把童山这个人物掰开了揉碎了说给沈帆星听。
为了力求让沈帆星有代入感,还举例自编了几个童山小时候的悲惨。
例如:一个五岁的男孩躺在板凳上,被人割成了太监,下身血淋淋的惨叫着,却没人管他。
说到最后,李章平自己都开始对这个人物悲戚了。
傍晚时分,开始拍最后一场。
剧情:童山浑身狼狈的寻找着凌肃,看到在河沿上飘动着,生死不知的凌肃。
这场戏是沈帆星的单场戏,他眼中凌肃的情形会单拍。
开拍前,李章平又把沈帆星叫了过去,问他准备好了吗?
沈帆星点点头。
“李导。”低沉的声音响起,柏砚穿着一身被鲜血染红的锦袍,玉冠中束着的黑发也凌乱着。
李章平:“怎么了?”
柏砚:“要不一起拍,我先趴在水里,等下直接一镜过来。”
沈帆星抬头看他,比他高了半头的人,低眸冲他坏笑了下,只是那脸上的白,眼中压不住的疲惫憔悴,让他心里微微泛起心疼。
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李章平:“你确定?他这边顺利的话,镜头也差不多要两三分钟到你身上,如果不顺利的话......”
不顺利的话就是一直重拍,最少要拍到夕阳快消散的时候了。
柏砚嗯了声,趁李章平转身的时候,靠近沈帆星耳语了句:“回去请我吃饭。”
他靠的有些近。
沈帆星脚尖微动,最后又安稳下来,没有把两人的距离拉远。
“好。”
斜阳里,柏砚下半身落在水里,上半身趴在河边的,侧脸贴在碎石上。
沈帆星喉咙发酸,那股心慌,着急,猝尔露出头来,犹如倾盆而下的大雨,不受控制。
李章平提着心喊了action。
监视器中,沈帆星一身小厮的衣服破成碎布,跌跌撞撞的喊着主子。
看到水中飘着的人脸色猛的煞白,清泉般的眸子一秒中泪如雨下。
李章平眼中一亮,忙让镜头推到沈帆星脸上。
原本没把握,想着大不了少往正脸上拍,谁知道沈帆星哭戏这么到位,简直是绝了。
肉眼可见的恐惧和心疼,让李章平一时都忘记了柏砚还在水里趴着,只让镜头往沈帆星脸上怼。
监视器的画面移动着,沈帆星双脚发软,奔跑中摔了一跤,目光盯着前方,顾不得手掌上浸出的血渍。
他跪在河沿,水漫湿他的下半身,颤抖的指尖摸到柏砚还有呼吸才算是活了过来。
李章平大声喊了cut,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来来来,再保两条。”
有了这一条备用,其他的就算没拍好也没多大关系。
柏砚还未睁开眼,唇边就已经带了笑意。
他睁眼,看着双眼湿润朦胧的沈帆星微微怔楞了下,喉咙不自觉的滚动着。
边起身边笑着说:“沈帆星,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啊!”
他贴着地面的侧脸被印出了很多细小的浅坑痕迹,沈帆星想帮他抚平脸上的泥污,手抬起却又放下。
回头去找许辉要纸巾。
许辉忙从包里翻出纸,蹲在地上给柏砚擦脸。
柏砚侧着身让许辉帮他擦脸上的泥,一边问沈帆星:“晚上吃什么?”
沈帆星看着那张纸在柏砚脸上移动着,嘴唇紧紧抿着。
“柏砚。”
他很少叫柏砚的名字,少到屈指可数。
柏砚心中像是落了滴热油,如刀尖锋锐的脸庞瞬间温柔了不少:“嗯,怎么了?”
许辉把柏砚眉尾的泥擦掉,收了手,沈帆星突然觉得自己生气的毫无道理,柏砚并不是他的所有物。
沈帆星手指无力蜷缩,压下了心头所有的情绪,笑着道:“没事,晚上吃什么都可以。”
又拍了两条,李导喊了收工。
天色渐暗,山里的路难走,沈帆星垂着头走,视线里落入一双本色是白色,但是穿了一天已经变成了脏兮兮的球鞋。
“沈帆星。”
沈帆星抬头看了柏砚一眼:“嗯?”
柏砚头微微偏向他:“你之前叫我名字,是想说什么?”
沈帆星脚步顿了一秒:“没什么。”
柏砚用肩头微微撞了撞他:“肯定有什么,我看的出来,你说,骂我我也不生气。”
沈帆星很少当面叫他柏砚,也很少用那种沉沉的目光看着他,彷佛里面有千言万语。
沈帆星眼眸微闪了下:“确实没什么,就是看到许辉给你擦脸有些好奇。”
柏砚:“好奇什么?”
沈帆星:“好奇你是不是习惯了许辉在你身边。”
柏砚眉头拧了下:“他助理当的挺尽职的,如果换个人确实会有点不习惯。”
沈帆星转头看他,浅笑着问:“尽职的助理是什么样的?”
前面的人群都有些距离,沈帆星用正常聊天的语气,平和道:“是给你擦脸,给你挤牙膏,给你铺床垫被......”
他视线看向柏砚脚下脏污的鞋子:“给你刷鞋,洗衣服,乃至内裤吗?”
犹如祥云裹着闷雷,从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柏砚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打量了两眼沈帆星。
“没这么夸张,刚才擦脸是脸上的泥我看不到在什么地方,内裤不会让他洗。”
“挤牙膏这个......”柏砚皱了眉:“算是没有,只有一次,要赶那场大雪,早上发烧起晚了,许辉着急就帮忙提前挤出牙膏接好水了。”
否定了两个,其他的就是默认,沈帆星一时没了话。
经纪人打理艺人工作上的事,助理照料艺人生活中的琐碎。
沈帆星知道,许辉和柏砚的相处没问题,其他艺人也是如此,有问题的是他自己。
似是暗处汹涌的火山逐渐平息,再也看不出一丝想要喷涌的痕迹。
走到山脚,天已经暗淡了下来,许辉把越野车停在了路边,柏砚拉开车门让沈帆星上去。
沈帆星弯腰上去后,柏砚跟了进去。
蜿蜒的山路少灯光,车里一时乌漆墨黑,沈帆星看向窗外远处的炊烟,思绪有些飘远。
手腕落下温热的指尖,随后被人握在了掌心。
面前移过来一个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的手机,上面写:别闷着,告诉我在想什么。
沈帆星接过手机,把上面的字删除,单手输入:有些困。
手机被人暗灭,手腕的手掌撤去。
随后有手掌覆在了沈帆星的头上,压着他靠在了一个肩膀上。
黑暗能让人的感官放大许多倍,沈帆星靠在柏砚温暖的肩头,听到自己心跳乱了节奏。
如果,如果这是他的人,他要好好教教柏砚,要怎么样自己照顾自己。
卧室不能让人进,床不能让别人铺,衣服不能让别人挂到衣柜里。
沈帆星缓缓闭上眼,心里因这些变态的控制欲产生了罪恶感。
在沈帆星写的第一本小说的评论里,有个自称为心理专家的读者评论,作者写出这么变态残暴的情节,心里多少也有点问题,或许会变的扭曲,建议去看心理医生。
沈帆星没把这个评论当回事,却一直记在了心里,他以为自己是幸运者,此时却发现,对着柏砚,擅长隐藏的恶魔逐渐苏醒。
沈帆星有些恐惧,又有些兴奋。
昏暗的光影里,柏砚头低着车框,沈帆星的头偏在他的肩上,两个都睡的很熟。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