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霸气啊,殿下。”陆峤对着电视上穆沣被放大的面部特写调侃。
会客室有足够多的位置,他却非要和蔺沧挤一张单人沙发。
蔺沧很无奈地说,“殿下,你的护卫长欺负我。”他指指手背上还挂着的吊针。
电视里播放着几天前穆沣在国安部大楼前的那段演讲,几人兴致勃勃地调高音量,穆沣则痛苦地抱住头,“别看了行吗?”
没有人听他的。
待演讲结束,评论员又开始猜测费蒙王室会针对这起名誉危机采取怎样的防御手段,几人安静看完节目,广告时间里,电视被静音,遥控器扔到一边,陆峤转头说,“殿下最近在年轻人中的支持率高了好几个百分点,多亏了这场真情实意的即兴演讲。”
穆沣叹气,“别提了,余宏博追着我埋怨了好几天,说我太冲动。”
“没办法,咱们的王宫发言人一向严谨又古板,我见了他都躲着走。”陆峤说。
“接下来怎么办,”蔺沧把话题拉回正轨。
“授封仪式都取消了,巡视军营也没意义了。”穆沣仰在沙发里,闭着眼,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在王室成员原本的行程里,穆沣将在授封仪式后,正式以王储的身份巡视五大战区。但现在,授封仪式在巨大的舆论风暴里取消了,他本人也没有在军部挂任何职位。
“我以什么身份巡视战区呢?”穆沣怅惘叹气,“我内心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忽视一切外界评论。”
“那有什么。”陆峤指着蔺沧笑,“外界都说蔺沧上将被新婚伴侣抛弃,你看他,还不是每天若无其事的去军部晃。”
“别说了,他心率110了。”程照华说。
蔺沧叹气,“唉,照华,你真是太不厚道了。”
陆峤大笑。
穆沣虽还闭着眼,却也笑得一抖一抖。
戚湛山也想笑,但一想,人是从自己家跑的,蔺沧没兴师问罪就不错了,现在还是……别笑了。
“哎,到底发生什么了?”陆峤问。
戚湛山和他一样一无所知,“我不知道,那天我回去,游烈就不见了。满院子哨兵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真是邪门。”
蔺沧闻言,露出一个看起来既赞许又欣赏的微笑,戚湛山从他脸上读出了一种名为“骄傲”的情绪,忍不住挖苦,“还笑呢,老婆都跑了。”
“你懂什么。”蔺沧从悬挂在沙发侧面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
“这什么?”
“你先看。”蔺沧说。
信纸在几人手上挨个传阅一遍,只有身为王宫安全司副司长的陆峤从粗暴抽象的线条中看出点什么,“这是你官舍的布防图吧?”
几人恍然大悟,戚湛山夺过来重看一遍,点头,“谁画的?”
蔺沧笑而不语。
“不会是游烈吧?”
“婚礼那天清晨,他离开我官舍。所有监控都没拍到他,哨兵也没发现。”蔺沧踢一脚戚湛山小腿,“我官舍的布防图是你们国安部设计的,全方位电子红外监控和哨兵24小时巡逻配合在一起,我一直以为官舍的安全防护是天衣无缝的。但是游烈给我画了张图。”
信纸上用圆珠笔画着蔺沧官舍的平面透视图,周围林荫小路和植被也被抽象还原,巡逻的哨兵则用火柴棍小人代替。
在官舍东南侧的一个夹角,游烈标出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那里的摄像头位于厨房通风口旁边,每隔三个小时启动自清洁程序,如果厨房刚好在做饭,受高温蒸汽影响,镜头会出现短暂雾化。国安部安全员考虑到这个隐患,设计了相邻监控互补程序,一旦它的镜头雾化,东侧摄像头自动偏移监控角度。但是那天清晨,东侧摄像头转过来的时候,太阳刚好升起,突然的光线变化让画面过度曝光了十秒钟,显示屏上看过去就是一片白,游烈就是趁这个时候跑出去的。”
“厉害啊。”陆峤一把夺过来反复观看,然后一把拍在戚湛山胸口,“拿回去让你们国安部的人反省一下。”
戚湛山不承认,“这太巧合了,不能算在常规风险预测中,国安部不背这个锅。”
陆峤转向穆沣,“游烈在西南军区做个后勤部中尉太屈才了,我们不如把他要过来,让他住在王宫里,气死蔺沧。”
蔺沧:“快帮我拔掉这个,我要揍他。”
程照华盯着输液管里最后一截药液流进蔺沧血管,抬手利落拔掉针头。
陆峤已经飞出门,搜寻蔺沧的布偶猫猫撸。
蔺沧也不管他,对穆沣说,“明天军部开会,讨论巡视战区的事情,如果你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露面……”
“你认为呢?我应该去吗?”穆沣睁开眼,看着蔺沧问。
蔺沧犹豫一下,点头。
“那就去吧。”穆沣重又闭上眼,“不过出发前,我得给你点什么东西。”
-
「本台特讯——
帝国历357年11月4号,军部第175号决议案开启投票表决。
经多数票赞成,在此前的联姻风波中被解除职务的蔺沧上将,即日起担任帝国军部总参谋长一职。
11月5号,穆沣殿下带领新任军部总参谋长蔺沧上将乘坐专机启程,前往北方战区边境军基地视察。」
-
在飞机上,陆峤收到了陆屿缪的短讯,脸色一变,快步走进前舱休息室。
“我小叔叔说,缉毒队的卧底死了。”他的脸色难得凝重,“追踪游烈的两辆车发生碰撞,一辆车中有三个警察,两死一伤,和那个卧底一样,全部被枪击致死。”
“枪击?”蔺沧拧起眉头,“游烈告诉我,他们只是把所有人打晕。而且,他说那群人不是真警察,为什么车里会有真警察?”
“我也不清楚。麻烦的是,我小叔叔马上要去洛克公国公事访问,这件案子交给薛涵玉负责,薛姐姐向来是你的反对者,想从她那儿得到资料是难了。”
蔺沧一语不发,气氛有些凝重。
过了一会儿,他叹气,“是我错了,不该把他卷进来,事情的危险程度超过我的想象。”
陆峤安慰他,“他哥哥都同意了,别想那么多。”
“不,”蔺沧缓缓摇头,“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需要再把他牵扯进来。”
“我要和他离婚。”蔺沧说。
穆沣猛地抬头,又很快把目光收回,拿过咖啡喝了一口。
陆峤有些吃惊,但也说不出别的话。
蔺沧凝视窗外厚重的云层出神,几分钟后,他深吸一口气,“我不能让他陷入危险。”
游烈的通讯频段早就烂熟于心,蔺沧的手悬在绿色拨通键上犹豫几秒,还是按了下去。
“嘟——嘀嘀——您不在对方可通讯名单内”
蔺沧愣了。
陆峤毫不客气嘲笑他,“人家的通讯频段都不对你开放诶,我看也别提离婚了,分居六个月,自动解除婚姻关系。”
蔺沧看着不停闪红灯的通讯器,苦笑出声。
-
北部特伦威尔省的艾萨克镇是帝国北部最大的镇,北部战区的边境基地集团军就坐落在这里。
十一月的边境已是寒风猎猎,穆沣带着一行人站在轰鸣的直升机下,听着对面那个严肃的军官用嘶吼的方式,“北部军区边境集团军何英华中校向殿下和长官敬礼!”
穆沣被螺旋桨的巨大风力卷得发型凌乱,甚至感觉脸颊上的肉都在到处乱飞,好在前来迎接他们的只有这个叫何英华的中校,穆沣丝毫没有感到被怠慢,反而十分欣慰他没有带宣传部的人来拍照片。
与他的狼狈相比,强劲的风力下,蔺沧一身军部制服笔挺地站着,神色从容,在何英华吼完后,潇洒利落地回了一个军礼。
穆沣能想象到他平常在军部例行听下属汇报时的样子,虽觉赏心悦目,但还是忍不住踢他的军靴后跟,“先上去吧,冻死了。”
蔺沧笑着说,“你们武炤南指挥官是我在帝国军校的师兄,他还好吗?”
何英华以为,这是对武炤南没亲自前来迎接的不满,忙大声报告,“长官公务繁忙,不便前来迎接,请长官谅解。”
穆沣咬牙切齿,“上去上去,冻死了!”
蔺沧点头,对何英华说,“先上机吧。”
从机场到艾萨克镇的边境基地要飞一个半小时,中途遇到气流,颠簸严重,穆沣实在不想在一个中校面前吐得毫无风度,因此面色惨白地强忍着。
“何中校,请去告诉驾驶员,如果不满足降落条件,请转向去第28集团军基地。”
何英华领命去了。
蔺沧拿出呕吐袋,穆沣按着胃口拒绝。
蔺沧说,“就说是我吐的。”
-
何英华返回后舱时,蔺沧脚边放着一个红色等级的废物处理袋,里面是白色呕吐袋,已经封好了口。
蔺沧面带歉疚,“实在抱歉,我有点晕机。”
何英华不信帝国上将会晕直升机,但依然选择点头,敬礼,“交给我处理就好,长官。”
“对了,你们指挥官,在忙些什么?”
何英华面色怪异,“您去了基地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