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抽完,尤里西卡抬起手背擦干溅到脸颊的血,一声不吭地站起来,穿上衣服,扣好制服扣子。
他走到陆斯铭身边,开始汇报今晚的工作。
“缴获的东西大部分是武器,通过冰港流入冬原的下家。
“东区的钱他们也赚,只是您上任以来颁布了禁令,很多人不敢交易,他们的流水就下降了。
“还有……”尤里西卡刻意停顿了一下。
“说。”
“他们交代,从这个月开始,流通的黑货里多了一种‘糖’。”
“糖?”
“是,据说是缓解东区和冬原边境神秘传染病的特效药。”
崔斯塔忍不住吐槽:“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就叫糖?”
“吃下它,会让人觉得快乐和满足,”尤里西卡斜视崔斯塔,“怎么不算糖?”
崔斯塔摇头:“你当我没见过世面,有这种效果的药听上去比一般的毒物还要可怕吧。”
确实如此。
流行于东区边境的传染病,可不是一般意义的传染病,而是一种精神类疾病。
症状是癫狂、情绪失控、歇斯底里,丧失对自己的掌控。
诺兰顿重金聘请来攻克它的博士江语哲,擅长的领域也是神经学。
而这所谓的糖,只能暂时缓解症状,随着赖药性的增加,人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大脑损伤。
“这种药物从哪里来的?”陆斯铭问。
尤里西卡:“打死了两个,还是不肯交代。”
崔斯塔发出质疑:“有没有可能,底层的马仔是真的不知道?”
伽蓝西亚人的行事作风各区闻名,连神仙见了都得打的离开。
陆斯铭皱眉:“你太野蛮了。”
尤里西卡垂下头,对他的训斥向来是照单全收:“是。”
陆斯铭转过身,离开小巷。
经过混战的街道一片狼藉,尤里西卡的人只收拾了一部分战场,陆斯铭走过的地方,仍然横七竖八堆着青雀的尸体。
他的皮鞋踩过肮脏的湿泥地,有受了伤还没死掉的发出阵阵呻.吟,试图用沾血的手去触碰。
陆斯铭轻轻地走过,来到一处锈蚀的铁门前。
东港高校。
可惜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破烂的教学楼外长满了杂草。
陆斯铭调取了有关这所学校的资料,混乱的社会环境导致东区的居民收入微薄,大部分人都欠下青雀的债务,最后无力偿还。
红.灯.区就是在这样的土壤上发展而来的,这里的娼.妓大多面庞稚嫩,灵魂枯竭。有些会长久地在青雀的地盘上“工作”,成为他们的摇钱树。有些不久后会神秘消失,仿佛从来没到过这个世界。
这些事情根本没有人管。或许在过去的无数个昏暗的日子里,也会有遭受青雀欺凌的人倒在路边无力地呼告,可是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从帝国首都到联邦的第七区,诺兰顿向来如此,腐朽至极。
陆斯铭扫过昏蒙蒙的大街,重伤的青雀成员仍在哀嚎。
他有严重的洁癖:“清理干净。”
特别警察部心领神会。上场硬C他们不会,这种善后的差事,还是可以表现一下的。
“还漏了一个,”尤里西卡在陆斯铭背后停下,“两个。”
“……”
“您不打算抓他了?”
陆斯铭想起席陵那句:你太让我伤心了。
“他跟青雀不一样。”
尤里西卡疑惑地看着他的长官。
不一样?倒真是挺“不一样”。
那个小O当着陆斯铭的面和青雀火并,干掉了那么多人,谁给他的胆子和权力?
他的长官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都是大恶人,Relived和青雀的人,谁又比谁干净?
“他在愚弄您。”不知为何,尤里西卡的话语里饱含怒火,“您会陷进去的。”
陆斯铭沉默了两秒,连头也不曾回。
尤里西卡自觉地垂下头。
“是吗?”陆斯铭轻声冷笑,径直向前走去,“那就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直升机降落在冬原荒野。
厚重的灰云里透出点惨白的太阳光,席陵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五点。
好累。
上学的时候,席陵最讨厌的就是体育课。体育课有一门长跑测试,占期末成绩的百分之二十,席陵每次跑下来都感觉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现在,他经过特训的体能不会让他像小时候一样被体育项目折磨得半死不活,但那股精神上的抗拒,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深刻了。
席陵现在只想马上回到房间,睡个三天三夜。
他看向一边精神抖擞操作飞机的阿列克谢,问:“你怎么知道来接我的。”
阿列克谢丢给他一个看傻瓜的眼神。
席陵也觉得有点尴尬。凌晨0点的时候,他和阿列克谢互道过晚安,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又在东区见面了。
“你在卧室里的动静那么大,是头猪也能醒过来。”阿列克谢说。
席陵挠头:“我关门了啊。”
阿列克谢停下飞机,看着席陵:“那么,你忙着找什么呢?”
席陵摸了摸鼻子,这是他准备撒谎前的小动作。
他上的那所中学很烂,但校方面子工作做得很好,毕业那天,学校给他们办了一场隆重的离校典礼,还给席陵发了纪念品,一支镌着毕业日期的蓝色钢笔。
席陵半夜翻箱倒柜,就是为了找它。
他打算把这支钢笔交给陆斯铭。
当然,这件事不可能告诉阿列克谢,不然他又要被嘲笑了。
“食谱,”席陵说,“我在找食谱。冰淇淋店的口味越来越淡了,我打算找出来自己做。”
“找完食谱,然后去东区单挑青雀是吧?”阿列克谢盯着席陵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席陵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国王让我们做掉冰港的青雀,我帮你干了你的那一份活,你怎么还嫌弃?”
“为了我?”阿列克谢说,“我看你是为了某些人才迫不及待吧。”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下飞机。
“去洗澡,”阿列克谢抓起席陵脱下的外套,“一股信息素的味道。”
席陵左右闻闻:“哪有。”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陆斯铭的信息素是什么味。
阿列克谢不管他,自顾自走进院子,席陵跟在后面:“你不要把衣服弄丢了,要还给人家的!”
阿列克谢站在门口:“怎么还?你又想去见他?”
席陵:“……”
两个人在寒风里大眼瞪小眼。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席陵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以前一直很正常的阿列克谢,对陆斯铭过度应激了。
陆斯铭应该没惹他吧?
阿列克谢看了席陵几秒,把外套扔回席陵怀里,面无表情。
“随便你。”
他走了。
席陵抱着衣服凌乱了一会儿,回到自己卧室,把好不容易找到的钢笔塞进外套口袋。
八点钟,阳光灿烂,一天的上班时间。
崔斯塔补了三个小时觉,灌上一杯浓咖啡,开始处理堆积的事务。
自从来到官邸,可不像当初在帝国军队,那是忙得脚不沾地啊。
好在,他有个靠谱的老板,跟了很多年,彼此都充满信赖。
陆斯铭虽然性格比较难以接近,但是对于工作安排,他向来都十分清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让下面的人去猜。
光凭这一点,就吊打很多崔斯塔遇见的作精甲方。
忙是忙了点,偶尔还不得不陪老板加班,可是数数卡上的薪资,崔斯塔又觉得挺满足。
想到很快就能攒下一笔巨款,在诺兰顿中央区全款购入一套别墅,再迎娶漂亮小o,走上人生巅峰,崔斯塔就充满了干劲。
加油,打工人,今天又是搞钱的一天!
官邸收到了一件特别的包裹。
是加急件,验证过没有问题,崔斯塔拆开看,是他不久前给席陵披上的外套。
衣服上附着卡片,要交给陆斯铭。
崔斯塔遗憾了半秒钟,兢兢业业地走向长官办公室。不出所料,陆斯铭埋在一堆文件里,还在上班。
有时候崔斯塔也挺为老板担心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内务官,是不是应该建议他去找点别的乐子,免得把身体搞垮了。可是想想,老板要是听他的,那太阳一定从西边出来。
崔斯塔也想过,什么时候能天降一个灰姑娘式的小o,成功吸引霸道老板的注意力,让他别像现在一样拼。
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崔斯塔也能从中得到空闲,看着他们欣慰地感叹:长官好久没笑过了。
……
别怪他脑子有问题,给自家老板想出这种剧情,现在电视剧都这么演的。他们老板这种配置,哪点不如荧幕上饰演霸道总裁的演员了。
陆斯铭在浏览冬原地图。
目前,联邦还没有扩展到冬原,但冬原西部已经处于紧张状态,两股势力正在上面无形地交锋。
不出所料的话,那里很快就有战争了。
冬原地广人稀,气候极端,建设也很落后,联邦没什么非要攻略它的原因。
但也不需要特别的原因。
有时候发动一场战争,只需要一颗贪婪的心。
陆斯铭余光看见崔斯塔:“什么事?”
崔斯塔笑眯眯:“有礼物哦。”
他一手拎着衣服,一手摊开,掌心躺着一根闪着光的蓝色钢笔。
陆斯铭没问多余的话,光那件衣服,都知道送礼物的人是谁。
他拿起钢笔,目光停在笔夹上一串微小的数字上。
30770808。
什么意思?
崔斯塔:“要不要交给特别警察部调查?”
陆斯铭收起钢笔:“不了。”
……
既然是礼物,就没必要交给别人了。
特别警察部还在调查之前针对江语哲的刺杀事件,陆斯铭到达海沙大厦时,警察长已经把准备好的卷宗交到他的桌子上。
整个事件里,没有人受伤或是死亡。唯一带血的东西,是美仑酒店执事从席陵手里拿到的相机照片。
陆斯铭问警察长:“查出照片是哪里了吗?”
“发布会现场的盥洗室。”
那么大的出血量,没发现尸体吗?
席陵把谁干掉了?
“有人失踪了吗?”
警察长讳莫如深:“只有……第七区医务长。”
一个年轻的特别警察振奋地闯到门口:“找到医务长了!”
找到了,不过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他的死状相当奇特,被人摆弄成了跪姿,在冬原边境网前低头忏悔。
周围都没有血迹,并非第一现场。他是在盥洗室里被放干了血,再搬运到边境网前的。
可以看出,杀他的人藏着多么强烈的恨意。
席陵是Relived的人,但给陆斯铭的感觉是,他不会轻易开枪。
……这当中又隐藏着什么呢?
第七区医务长的死亡势必会轰动诺兰顿,整个特别警察部都忙碌起来,开始紧张地调查。
陆斯铭靠在椅背上,握着席陵送来的钢笔,目光停留在那串神秘数字上。
不久前,他们才有过一次深夜通话,可惜没说道别就挂断,再次拨过去已经打不通了。
陆斯铭摁下笔上的数字,电话听筒里传来拉长的嘟嘟声。
接通了。
果然是。
席陵……你总有这么多别致的心思。
“嗨,”电话那头响起席陵的声音,“我没打扰督察长休息吧?”
陆斯铭听见他的声音,脑子里又响起那句:你太让我伤心了。
他抿了抿唇:“没有。”
席陵正靠在床头,慵懒地交叠双腿。有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卧室里温暖灿烂。
难得的艳阳天,连窗外的荒原也闪闪发亮。
阿列克谢怀抱着手风琴,坐在书桌前调音。
席陵:“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席陵想了想,他们应该发现医务长了吧。
陆斯铭沉默着,想问他的太多了,多到不知从哪里开口。
可是在听到席陵声音的时候,他又神奇地,无法问出口。
要是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认识他,他们的初遇是在一条平常的街道上,或者某个人来人往的咖啡馆。
……不。
陆斯铭遏制了这个念头。
那样的话,席陵也就不是席陵,他就变得和大街上随便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
“真遗憾,”席陵说,“本来为了回答你的问题,准备了好久语言。”
陆斯铭:“编的吗?”
席陵略显惊讶,清脆地笑道:“你居然……质疑我对你的忠诚?”
“这个词是否太过了,”陆斯铭淡淡开口,“你身边那个年轻人……”
准确点说,那个年轻的A。
“他?”席陵看向椅子上调试手风琴的阿列克谢,“他怎么了?”
他有点想挠头,这两个A怎么了,明明就见过一次,为什么互相敌意这么大?
席陵恍然大悟,暧昧地轻笑:“督察长,你……”
他的宛转的嗓音让陆斯铭说不出话。
“你,很在乎我呢。”
陆斯铭:“……我当然‘在乎’。”
他有种即将跨越红线的紧张感。
那双漂亮的眼睛,那张狡黠的脸蛋。
仿佛就在他面前。
“真的吗?”席陵继续说,“督察长这句话是不是哄骗我,引诱我自投罗网……”
“就跟你骗我一样吗?”陆斯铭说。
“诶,我可没骗过你哦,”席陵宛如耳语,“我真的,很喜欢你。”
陆斯铭将听筒拿远些,解开喉结边过于紧的领扣。
“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哦,督察长,”席陵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您那边很热吗?”
陆斯铭:“你听错了。”
“是吗?”席陵欢快地笑了笑,“那,就是我听错了。是我这边的阳光太热也不一定。”
陆斯铭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
席陵笑起来很有感染力,隔着冷冰冰的信号,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生机勃勃的快乐。
“督察长,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席陵说,“在美仑酒店。”
陆斯铭保持了沉默,但席陵知道他在听。
席陵从床上站起来,扔掉打火机,面向窗外的阳光:“我们来跳舞吧。”
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你很在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