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铭驻足看着他,两人一时间成为媒体们的焦点。
周围的工作人员一边阻拦躁动的人群,一边制止媒体摄像。
“这次又要去哪?”陆斯铭问。
席陵轻轻一笑:“跟你一样,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陆斯铭看着他的脸,感觉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又奇异地消声了,胸腔里一片空荡。
“席陵。”他最终只叫出他的名字。
“我在。”席陵依旧笑得很甜。
“我以为上次在教堂,已经把你查得够清楚了。看来你是个例外,有人猜透过你的想法吗?”
席陵垂下眼睛:“督察长,在这个世界上,比起人和动物,我更喜欢花草,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说。”陆斯铭的眼底多了点波澜。
“只需要一颗种子,它们就能发芽长大。埋在土壤深处孕育芽苗的时间那么阴冷刺骨,但它们从来不会向人吐露,等到破土开花,只把最美丽的一面交给世界。”
“……”
“如果您实在喜欢这朵花,何必要在乎……”席陵的嗓子莫名有点哑,看着陆斯铭的眼眸带着点探究和期待,顿了顿才继续,“何必要在乎它埋在泥土中的那部分呢?”
陆斯铭望着他:“你希望我喜欢它吗?”
“……”席陵的双眼微微睁大,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我猜,您一定会爱上它的。”
“……”
“对不对?”席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陆斯铭忽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热烈的玫瑰。而玫瑰,又因何是爱情的代名词。
“先生……”一旁有工作人员小声提示,“该走了。”
陆斯铭没有动作,仅仅只是凝视着席陵:“你呢?”
“我?”席陵站在原地,对他轻轻摇手,“我会目送您离开的。”
陆斯铭扫了眼周围的人,说:“我今天很忙,所以……”
席陵暧昧地盯着他,又换上玩笑般的口吻说话:“我知道,我们改天再见。就我们两个人。”
他刻意压低了最后一句的嗓音。听惯了撩拨的陆斯铭已经可以见怪不怪,略微偏过头,避开席陵的眼神。
“嗯。”
随行武官在前方开道,陆斯铭缓缓离场。聒噪的人潮里,他默默地看着右侧,席陵在旁边跟着人群送别,晶亮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的方向。
“再见。”席陵用口型说了句。
会很快的。陆斯铭想。
走了一段路,剧院大门口到了。席陵略微松了口气,看来他之前预测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也对,是有多大的勇气和力量,才敢在大庭广众下刺杀陆斯铭。
那么他的使命就完成了,现在应该回去处理萨切利。
已经疏散过,剧院入口的人潮还是非常拥挤,席陵回头的一瞬间,注意到不远处闪过一道金属反光。习惯了摆弄各式武器的他立刻就猜到那是什么。
席陵转向陆斯铭:“小心!”
话音未落,几个蒙面的伽蓝西亚人排成一排,手持武器同时开火。
人群尖叫四散,席陵正准备拔枪,被一股大力拽住手臂,随后一只大掌摁在头上,把他拥进一个温厚的怀抱中。
先前闻过的淡香此时此刻变得浓郁无比,像是利剑一样穿过席陵的大脑,缠绕在他的中枢神经上,如同电流般绕过全身后,反射到脖子的腺体上。
席陵忍了忍才控制住没晕,头顶传来陆斯铭不带感情的询问:“受伤了?”
“没有……”生理眩晕太过强烈,席陵的耳朵甚至听不清周围激烈的交火。他辨认了一会儿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斯铭已经带着他返回剧院内。
席陵刚才站的位置离袭击者很近,如果不是陆斯铭,他真的有可能挂彩。
可即使躲过一劫,席陵仍然感觉不到放松。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脖子上泵,心脏快得快要爆表,几分钟后就会因为发.情期的到来丧失正常意识和行动能力。
这里可没有能反锁自己的地方。
席陵猛然挣开了护住自己的手臂,身体开始出现发抖无力的反应,慢吞吞地蹲在地上。
“你……”陆斯铭欲言又止。
席陵的耳朵仿佛擂鼓,血液似乎快冲破皮肤涌出来。
“席陵……”一只熟悉的手掌轻轻覆上他的头顶。
席陵感觉到陆斯铭正在看着他,可为了防止暴露现在的窘境,完全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回应。
崔斯塔匆忙地赶来,手里握着把枪:“长官!”
陆斯铭盯着地上,轻轻抬起手指,示意噤声:“我没事。”
崔斯塔看了眼席陵,一时也有点发愣。陆斯铭伸出手:“拿我的外套。”
他把厚重的外套搭在席陵肩上。席陵敏锐得像只小兽,立刻裹住自己,发白的手指紧紧拉出衣边,十指肉眼可见地发抖。
热浪一股股冲过席陵的身体,披上这么一件厚衣服无异于火上浇油,但席陵需要它赋予的安全感。
“外面的都处理干净了,初步看都是伽蓝西亚人,有些身上带着复国运动成员的文身,应该是专门冲着您来的。”
陆斯铭点点头,手臂圈过席陵的肩,把人打横抱起。
“我带他走。”
“是……”
陆斯铭看向垂着脑袋的席陵,轻声问了句:“可以吗?”
席陵只是动了动,全然没有反抗的机会,也没有能力,更说不出话。
陆斯铭带着他从另一条通道离开剧院,登上等候在外的专机。
席陵靠在他肩膀上,被温暖厚重的外套环拥着,慢慢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转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耀眼的天花板,周围有仪器运转的滴答声。
席陵的记忆好像被抽离了一块,完全记不清是怎么来到这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颈侧,腺体的部位还微微发烫,看来生理期还没有完全过去。
手背上连接着留置针,透白的液体正慢慢通过胶管输进他的身体。席陵查看了一下标签,是一种效力和缓,对身体影响较小的抑制剂,只有医院才能开到。
所以,他是被带回了诺兰顿的医院吗?
“检测到您已经苏醒,您现在感觉如何,需要为您呼唤陪护吗?”病床顶端突然响起一个机械男声。
席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你是……”
“我是北极星的分支系统,主要负责处理医疗方面的事物,帮助联邦各区构筑医疗大网络,您在每个医院都能看到我。”机械声耐心地解释,“请问,您有感觉到不适吗?”
席陵摇摇头:“我很好。”
说完他拔下手背的针头,立马触发了病房内的警报装置。还没等席陵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席陵拔针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看着面无表情的陆斯铭。
“督察长……”席陵尽力扯出一个微笑。
“拿着。”陆斯铭把一只保温盒交给他。
席陵疑惑地捧着盒子,陶瓷外壳略微有点烫手。打开一条缝,一股浓郁的麦香扑鼻而来,带着丝丝甜蜜的烟气。
席陵顿时觉得饿了,取下保温盒边上的勺子,可是右手疼得厉害,一看全是针孔,皮肤青肿得厉害,完全使不动工具。
他只能求助地看着陆斯铭。
陆斯铭:“给我吧。”
席陵开心地弯了弯眼睛:“谢谢啦,一根吸管就可……”
陆斯铭没理会他的话,拿起饭盒跟勺子,轻轻舀了一小勺粥,稍微晾凉一点,喂到席陵嘴边。
席陵被这一幕搅得脑子有点昏,盯着他冰蓝的眼睛。
“你再不张嘴,就要凉了。”陆斯铭连喂饭都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席陵只好张开小口,麦粥喂到嘴里的温度刚刚好。
他摸了摸嘴角,眼神看向病房角落的盆栽:“我不会是第一个有这等‘荣幸’的人吧。”
陆斯铭淡淡地回答:“你怎么知道不是。”
他接着舀起一勺,又喂到席陵嘴边。
席陵揣摩着他的语意,心脏剧烈地弹跳了一下,佯装失望笑着打量:“原来我还真不是啊……”
陆斯铭:“第一个是我母亲。”
席陵又一次受到冲击:“啊,原来是这样。”
“她患了严重的肺病,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陆斯铭云淡风轻地讲述。
席陵:“听起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呢。”
“那时我还在上学。”陆斯铭说。
席陵咽下一口麦粥,抬起眼睛瞧着他,试探性地问:“像您这样的身份,是在哪里上的学呢?”
陆斯铭淡笑一瞬:“想知道?”
“嗯嗯!”席陵莫名感觉到,他似乎心情不错。
“除了大学,我没上过外面的学校。”陆斯铭平静地说,“我那个时候,帝国正处于混乱当中,周围很多家庭都在某一天一落千丈,许多人上了战场,再也没回来。”
席陵飞快地眨着眼睛,他对这段记忆也有印象。诺兰顿帝国还没完蛋的时候,普通人的日子过得动荡不安,既要提防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又要面对着巨大的生活压力。
他的父亲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变成工作狂的,在那个混乱的时代他要赚钱养家,每次席陵流露出一点对父爱的渴望,他就会满脸愁苦地表示:“我要是只陪着你,那我们全家的花销从哪里来?”
席陵和其他人对比过,觉得自己还不算最惨的。适龄的人(也就十四五岁,甚至更小)必须响应皇帝的号召参军,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贵族也不能幸免。
而一旦加入帝国的军队,也就等同于半只脚跨进了地狱。诺兰顿帝国在和联邦的战争中人口锐减,雪花般的阵亡通知书每一天都会飞进居民家的窗户。
席陵好奇地问:“……您也去过战场?”
陆斯铭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低声开口。
“我原本的姓氏,是现在的联邦绝对无法容忍的那一个。而我本人,是诺兰顿帝国最早奔赴前线的一批皇帝禁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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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