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每年的乞巧灯会，明面上说是为各家小姐聚会而举办的，实际上就是给适龄男女相看的。

故而尽管是姑娘们的节日，也有不少皇宫贵子们出席。

一些相识的公子小姐们早就聊了起来，正当众人聊得火热之时，外侧的宫女忙屈身行礼。

“嘉安郡主到——”

众人侧目看去，在人徐徐走来时，统统半福请安。

“参见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嘉安郡主视线扫过众人，缓缓道：“众位不必多礼。”

林妱抬眸时，发现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想到前世种种，林妱冲她露出甜甜一笑。

嘉安郡主顿感莫名其妙，正想上前问她笑什么，就被众人攀谈的声音挡住了去路。

郡主虽非魏姓，却是太后已故之女唯一的孩子，她打小就被养在太后身边，论身份地位，不比宫里任何一位公主差。

“咱们是不是也要上去打个招呼啊？”林襄弱弱出声。

林婉也有意无意地朝自家四妹妹看去，虽已过去多年，她也还记得当年俩人闹掰的场景，现在想起，依旧觉得十分滑稽。

幼时因着祖父的功绩，林家的孩子都有幸在宫里的学堂念过几年书。

林妱年岁最小，是家中最后一个入学的。

那一年，一起入学的还有和林妱同岁的嘉安郡主。

孩子间的友谊一向来的很快，林妱幼时贪嘴，去学堂也不忘带上自己爱吃的小点心，但她又很大方，会分给同为小娃娃的嘉安郡主。

从那之后，俩人就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嘉安郡主身处高位，性子是有些许骄纵，但本性纯良，只是喜欢被人哄着些。

林妱就十分愿意成为那个哄她的人，在家中她一直都是最小的妹妹，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比自己小三月的郡主妹妹，这不正巧能耍耍姐姐的威风嘛。

于是俩人便这样相安无事地处了两年多，期间嘉安郡主时不时便会跑来林府玩耍。

两个贪吃的小娃娃也长成了爱美的娇丫头，每回来林府，俩人都会躲在房里研究柳玫的胭脂水粉。

孩子下手，效果可想而知。

被发现后，她们也从不躲藏，还会颇为骄傲地询问自己好不好看。

下人们哪敢说不好看啊，每回都是努力压着笑回好看。

柳玫每每见了也都是无奈摇头，最后也只得动手给两个小花猫擦洗干净。

至于她们是怎么闹掰的？

那一日，林妱和嘉安郡主依旧相约闺房，准备探讨技术。

只是这一次，被来寻妹妹的林萧琅撞了个正着。

林萧琅来林妱院里的时候，她已经为嘉安郡主上好了“精美的”妆容，而自己还未来得及上妆。

见到林萧琅后，嘉安郡主红着脸上前询问，“林家哥哥，嘉安好看吗？”

林萧琅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当时面上的惊愕一点没藏住，犹豫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劝道：“郡主还是去洗把脸吧，这样属实不太雅观。”

那一日，嘉安郡主的哭声响彻林府上上下下。

临走前，她还放下狠话，此生再也不与林妱玩了。

年幼的林妱委屈极了，也狠着心不再找她。

直到长大后才明白，是嘉安郡主觉得失了面子。

可那时，林家早已搬离了定京。

待回过神来，嘉安郡主已经来到跟前。

姐妹三人福身行礼。

嘉安郡主略显不自然地颔了颔首，而后又瞧向林妱，语气依旧如从前一般骄纵，“你方才冲我笑做什么？”

林妱依旧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一脸真诚道：“自然是觉得郡主生得越发明媚了。”

这话一点不假，嘉安郡主很美，但这份美与她们姐妹三人均不相同，如果用花来形容她们，林妱可以比作蔷薇，林婉是兰花，林襄是向阳花，而嘉安郡主，则是牡丹，周身满是高贵大方之气。

“哼。”一记轻哼从嘉安郡主鼻腔发出，好在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回来这么久，就不知道来寻我？”

见她这反应，林妱心里也有了底，答道：“郡主说笑了，这宫里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我如何寻？”

“笨死你算了。”嘉安郡主双手掐腰，颇有些不满道：“你大哥不是时常会入宫吗？让他给我带话不就行了？”

“好好好。”林妱点了点头，有些哄孩子的语气，“大哥下回入宫，我定让他帮我传话。”

“算了，还是我出宫寻你吧。”

嘉安郡主一脸已经被哄好了的模样，“宫里太无聊了。”

看着和好如初的二人，林婉林襄均憋着笑。

周围也有不少人被她们的动静吸引了目光，嘉安郡主直接无视，拉着她们就往一旁去。

“你们姐们三人同我一道坐。”

见郡主已经落座，在场的人也开始逐一入席。

“皇后娘娘到——”

“淑妃娘娘到——”

众人齐起身，恭敬行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林妱长大后头一回见皇后和淑妃。

皇后娘娘越发雍容华贵，而淑妃娘娘似乎没怎么变，依旧是林妱记忆中的模样。

皇后淡淡瞥了淑妃一眼，慢悠悠坐下，这才不咸不淡道：“这每年的灯会本是由惠贵妃操办的，只是贵妃近日身体抱恙，还好有淑妃妹妹代劳啊。”

淑妃依旧站在一旁，眉眼温柔，恭敬道：“能替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听了这话，皇后勾起一抹笑，抬手往旁边的椅子一指，“淑妃妹妹也坐吧。”

“大家都坐吧。”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家这边，轻笑道：“本宫都忘了，林老将军一家已经搬回定京了，瞧着眼前这三位漂亮姑娘，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生呢。哎，你们离开定京有多久啦？”

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后问及，林家三姐妹只好再次起身。

林妱作为代表，毕恭毕敬行了礼，“劳皇后娘娘挂念，我们随祖父离开已有八年。”

“八年。”皇后默默念着这个数字，“竟然有这么多年了。”

她转头又看向坐在林妱她们对面的女子，正巧是刚才路上遇到的两位。

“雨凝、书玥，你们同林家三位小姐儿时可都在一个学堂念过书的，这么多年过去，还认得出吗？”

“回皇后姑母的话，这么多年过去，雨凝确实不太记得了。”

开口的是那位蛮横的主，只是这会儿面对着皇后，哪儿还有方才的嚣张劲儿，话语间满是乖顺。

林襄听着她捏着嗓子的声音，浑身难受得不行，低垂着脑袋，忍不住翻起白眼。

林妱知她的性子，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伸出手在她掌心安抚一捏。

“不过还挺巧。”何雨凝扯开嘴角一笑，微偏身子，看向林妱她们，“方才来的路上，我与妹妹碰到的貌似就是这三位姐妹，只是雨凝眼拙，并未认出来，要是有冒犯的地方，妹妹们莫要怪罪。”

“何小姐哪里的话。”林婉淡然道：“本就是路上偶然一瞥，何来冒犯一说。”

林妱眉眼轻轻扫过何雨凝，眼眸中笑意浮动，“若说冒犯，那还是我们姐妹之过了，见了何小姐也没来得及打上招呼。”

何雨凝脸上笑意微僵，正打算说些什么，皇后已经打起了圆场。

“能来这里的，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就不说生分话了。”

“是。”

经过这段小插曲，林妱明显能感觉到，何雨凝看她的眼神，已从最初的不屑转为不忿了。

“你和她有仇？”嘉安郡主尝着面前的小点心，轻声问道。

林妱轻笑着摇头，低语道：“没有，和她不熟。”

“我不喜欢她。”嘉安郡主自顾自说着，“仗着皇后是她姑姑，背地里嚣张的不得了，瞧见没，她旁边那个唯唯诺诺的，她庶妹，何书玥，平日里估计没少受她欺负。”

“那我也不喜欢她。”

话刚说完，两人便相视一笑，仿佛这么些年的空白，全然不存在。

乞巧灯会分为上下半程，上半程的晚宴在祥和殿内进行，晚宴过后众人向御花园移步，准备欣赏灯会。

到了御花园，众人惊讶发现，皇上早就在此了。

皇后迈步上前，“参见皇上，皇上今儿个怎么有兴致来灯会了？”

皇后身后的赴宴的公子小姐们跟着行礼。

朔康帝爽朗一笑，大手往身后一指，“刚同他们商讨完政事，听闻他们打算来这瞧瞧，朕寻思着时辰还早，便也来凑凑热闹。”

闻言，众人才敢打量皇上身后的人，有三皇子、五皇子、陆世子、新科文武状元，以及三位年纪尚轻的朝臣。

朔康帝视线越过皇后，看向她身后的淑妃，眉目舒缓道：“朕听闻淑妃为今日灯会忙前忙后好几日，受累了。”

淑妃仍是那副浅浅微笑的模样，“这事既交予了臣妾，臣妾自然该好好操办才是。”

朔康帝点了点头，眼角均是满意之色。

忽的想到什么，他又道：“十一月北祁使者将来定京，朕听闻你皇兄也会一同前来？”

“是皇上，皇兄在家书中提过此事。”

“也好。”朔康帝柔声道：“淑妃离家多年，定然是思念家人的，你皇兄此次来，是该好好团聚团聚。”

淑妃恭敬福身，“谢皇上。”

瞧着面前刺眼的一幕，皇后暗暗攥紧了手心，她轻笑一声，岔开话题，“皇上，这太子是不是快回来了？数月未见，臣妾还真是有些挂念他了。”

提到太子，朔康帝刚才的好脸色瞬间消失了大半。

他语气淡淡，“应是快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