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会长的店门口，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人，其中也不知道有没有梁局长。周玲掏出怀表看看，已经过午了。

周玲急切又热烈的盼望着他的到来。此刻，她把他当作守护者，最想依靠的人。

在这一刻，街上行人中穿着西服与黑色帽子的，都引得周玲不由自主的去关注。

买纸笔的人回来了，脸上无比的兴奋。他谄媚的告诉赵三炮，自己去买纸笔的路上，碰到了三井洋行的郑君萍，她不仅免费的送了纸笔，还帮忙草拟了一份转让合同。

该死！周玲在心里骂了一句，攥紧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窗外。古会长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人们也都陆续就坐，却仍然不见梁局长的身影。

赵三炮随意的翻了几眼合同，点点头表示很满意。他走过来，玻璃上映出他不可一世的嘴脸，“周玲儿，合同都弄好了，按刚才谈好的，以后厂子挣钱，每挣一笔分你一成。”

周玲接过合同，翻了两页，无不充满霸王条款，况且如今，这已经不是挣不挣钱的事儿，而是涉及大局是非了。

古会长讲话完毕，迎宾小姐陆续邀请宾客入内。门口的乐队响起了华尔兹，名字是《成功进行曲》。

终究是没等来他，周玲缓缓的接过笔，将合同翻到了最后一页。刚准备签字却又想起韦四刚才的嘱托，于是怎么也落不下墨。

周玲的笔尖好不容易才落在纸面上，渗出一点黑墨。好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周玲刚要写下第一个字，这笔却露了墨，周玲假装害怕，将笔摔到地上，黑色的钢笔顺着地势，一头栽进了屋子里的下水道口。

“这什么笔啊？。”周玲掏出手帕，无奈的擦拭满手的油墨。

这着实惹的赵三炮很不高兴。他也是强按着情绪，招呼手下又去买一根笔。并且强调，“买十根，一百根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笔又买来了。这回又买了一根。周玲拿起笔，在合同上写下了周字，但又一滑，将笔摔进了下水道。

这下赵三炮是彻底恼怒了，但他手下似乎比他还愤怒，先一步打开枪栓，用枪指着周玲道，“你他妈活腻了吧？敢耍花样！老子替赵三哥毙了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说完这句话，赵三炮还没来得及表态，他的枪竟然走了火，周玲尖叫一声，瘫在地上，随即便是轰隆隆的震天响。是放在屋顶隔断上的两个煤气罐被打中，冲了下来。

周玲奋力躲避，几乎是贴脸躲过煤气罐的冲击，却把刚才开枪的小弟给撞飞了。小弟一不小心又开了一枪打中了下面的集装箱。

“趴下！护住头！”

这个声音是梁局长，他出现在了窗户边。随即将一个枕头扔到了周玲身上。周玲抓起枕头，护住头部。随后他从窗户跳进来，一把扑到周玲身上，将周玲护在身下。

就在同时，数以百计的废弃金属罐子像野马似的飞奔下来，撞击声震天动地。

煤气罐砸中了赵三炮还有他的几个小弟。而周玲则安然无恙。等平静下来，周玲坐起来，看着压在周玲身上的梁局长，双眼紧闭，没有一点儿活气。

周玲推开压在他腿上的罐子，竭尽全力的摇晃他。他的面部却没有任何反应，呼吸虽顺畅，但双眼紧闭。

“你别吓我！“周玲抱起他，掐到了他的人中。周玲没学过医学，只是凭着感觉用指甲嵌入他鼻下的肌肤。

好在，他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眉毛微微抖动。周玲赶紧开门，要去喊救兵，却没想到赵三炮还有意识，一把抓住周玲的的脚，嘴里楠楠着，“救老子，救老子。”

周玲冲着他的额头就是一脚。之前无处发泄的怨气，都在这一刻发出来。周玲心中随即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趁乱打死这个混蛋？

赵三炮躺在地上哼唧着。周玲回头望一眼情况危机的梁局长，还是放过了赵三炮，到外面求援。

一个男孩子疯了似的跑来，周玲一眼就认出是那时追着黄包车跑的勤务员小王。他伏在梁局长的胸口，突然张大嘴巴急切的看着周玲，“局长没呼吸了，你会做人工呼吸吧？”

周玲脑子嗡的一下没了判断力，只记得自己上学时在红十字会陪闺蜜练习救护时看过动作。于是，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好，你来替局长人工呼吸，我去找大夫！”小王撒腿跑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小心踩了赵三炮一脚。

周玲拼命地回忆在红十字会观看的场景，但一想到要嘴对嘴，就有些发怵。

但一看到命悬一线的梁局长，便又使劲的暗示自己，这不是接吻，是救人。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虽然不会，但周玲还是去尝试。当周玲缓缓靠近他的嘴唇只有一厘米的时候，周玲告诉自己，等梁局长真醒了，周玲就告诉他，他是自己醒的。反正天知地知周玲知他不知。

外面传来大量的脚步声，是军靴的声音。周玲脸一红，正要抬头，梁局长却突然醒过来，一把揽住周玲的腰。

“趴下。”他双臂稍微用力，周玲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倒在他的身上，方才的一厘米也变得荡然无存，他们的唇与身体，都紧紧的贴在一起。

周玲脸红成了熟透的苹果，他却用力的控制着周玲。没一会儿，小王带着一队日本兵跑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少佐在旁边看看，突然发起火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王精通日语，跟那个少佐解释了半天。周玲听个大概，意思就是赵三炮强抢民女，在这个废弃仓库被梁局长抓个现行。赵三炮拒捕，双方一番搏斗，结果才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混蛋，我说怎么有重要事情找不到赵，原来在这里。”

日本少佐喊来俩人，把赵三炮架出去。随即在屋里徘徊起来，边察看边自言自语，“这是个不错的地方。”

周玲心一紧，生怕日本人会盯上这个地方。梁局长更紧的抱住周玲，极小声的告诉周玲，别动。

那个少佐终于注意到了周玲，蹲了下来。周玲闭上眼睛，把头深深的埋在梁局长的胸口，但用余光周玲才发现，这是上次跟酒井一起来的那波鬼子之一。

“这个女人…似乎的，在哪里见过。”

小王往门口望了一眼，凑了上来，“少佐阁下，古会长开席了，那坛子百年老酒，拿出来了，您快看！”

“呦西！”少佐一听，眼神放出光来，跟手下叽咕一阵，便撒腿兴冲冲的跑出去。

当天下午，日本人把赵三炮的人拉了回去。没一会儿，警察局的人也都来了，梁局长坐起来没事人似的笑眯眯的看着周玲。周玲脸红的发烫，急忙坐起来，锤他一拳，“你早醒了，还占我便宜！”

梁局长没笑，周围的人先笑了。周玲这才注意到，他俩的周围，已经满满的围了一圈人。

“我还需要你的人工呼吸呢！”梁局长深深地吻向周玲。

你们能理解周玲当时的心情吗？那是一种既羞涩又恐惧，却又夹杂着几分甜蜜和几分气恼的感觉。

小王在卖力的起着哄。这着实让周玲羞的无法停留，周玲推开梁局长跑了出去，躲过几辆车，直接冲到马路对面。

随后，梁局长也跟了过来，他似乎仍然在惬意着刚才的那一刻。伸手挽住周玲，周玲一把甩开他，仍旧走周玲的路。

“周小姐，你生气了吗？”他快走几步，挡在周玲的前面，微微张开双臂。

周玲用包拍打着他的胳膊，却如山般沉稳不动，只好抬头回应他，“生不生气，您看不出来吗？”

他耸耸肩，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我救了你一命，你又做人工呼吸救了我一命。我们一命救一命，很公平，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

“那您真的昏倒了吗？还有那个小王，为什么偏偏在周玲为你人工呼吸的时候喊来日本人？就为了让他们看到这些？”

“是我安排的。包括郑君萍草拟的合同和开枪打中煤气罐，都是我安排的。”

他很自然的走到周玲的左边，像是个没事儿人，很随意的牵起周玲的手，开始往前走。他望着周玲，开始向周玲讲述他的一切安排。

“你的伤好些了吗？当我得知文卿居然狠狠地打了你，我十分愤怒，当时一个冲动就想去你家揍他一顿。随后今天早上去了你家，想去看看你，但你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