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浅言死死擒住手腕的枫姨因为骤然而止的冲劲而发髻散乱，散落下来的鬓发遮住了她半边面容，隐匿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见神情。
枫姨不说话，宋浅言也红着眼角紧紧地攥着枫姨的手腕，明明他的神情是那么狠戾，但顾珩看着，却分明潜藏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悲伤。
顾珩渐渐息□□内涌动的灵流，沉默地望着宋浅言，但眉眼间都是对他的隐约忧色。
“少主，您倒也不用防老身防到如此地步，您知道的，老身只是区区一届凡人，在你们这些大能面前，做不了什么妖。”枫姨低垂着头，轻声说了一句。
事情到了这个兵戎相见的地步，枫姨倒是冷静了下来，丝毫不见方才手持利刃扑向顾珩的疯劲。宋浅言闻言，低垂的眼睫猛然一动，攥着手腕的指骨微微颤动着，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一般，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放开了枫姨的手。
手上得了自由的枫姨将散落的鬓发草草捋到耳后，仿若无事人一般站了起来，甚至还能对着宋浅言笑了一下，往他靠近一步。一直守在宋浅言身旁的顾珩见她动作，脚下步伐一转，挡在了枫姨和宋浅言之间，不着痕迹地将宋浅言护在身后。
枫姨见状，也只是笑了一下，再开口时，又是平日里大家最为习惯的温柔的模样：“少主，是何时发现是老身下的手？”
——只是再说出的那句话，便是用骨血划出了一道再也无法回到往昔的森然沟壑。
宋浅言眉骨凌厉地一压，狠狠地阖了阖眼，再睁开眼时，满眼猩红：“山洞。”
“啊，山洞啊......”枫姨略带赞赏般地温柔点了点头，像是因为宋浅言的聪慧极骄傲一般，那低眉敛目的模样，褪了疯劲，晃眼看去，又似往日那个浅笑唤着宋浅言“少主”的模样：“原来少主这般早就发觉到异样了，此后种种，都是为了讹老身罢？”
闻言，宋浅言猛地一闭眼，半晌才几近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什......什么山洞啊。”被变故唬得一愣一愣的谢廷相一小步一小步挪到慕容越身旁，抬手捂着嘴抿成一条线，用气音问道。
“就是宋司主和顾堂主之前逃出来的山洞，估计是在里面发现什么了吧。”慕容越垂着眼睫，低声回道。
“是啊，就是那个山洞。”没料到被逮了个正着要下毒手的枫姨还有闲情逸致回了自己一句，谢廷相吓了一跳，捂着嘴跳到慕容越背后，只余一双眼圆溜溜地看着，不再说话。枫姨望着慕容越，恍若一个慈蔼的长辈一般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没料到那个和老身只余千丝万缕关系的丑东西，还是被少主看出端倪。”
——只是那和蔼的神情之下，慢条斯理地说着锥心噬骨的话，实在令人毛悚骨然。
“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只是梦里再见了一次，觉得分外眼熟——”宋浅言声音嘶哑地说道，话语里带着浓烈又分明的倦意：“尸块的五官，虽然模糊看不清，但只要仔细分辨，分明与枫姨你无异。”
“少主还是和小时候一般聪明，老身记得我儿小的时候，就最崇拜少主了。”’
枫姨闻言，也没多诧异，像是沉进了什么甜蜜又虚妄的往事，唇角微微勾着，面上是足以令人胆寒的诡异微笑。她看起来像是清醒，又恍若癫狂，抬手想赞赏般地抚一抚宋浅言的发端，却被挡在他身前的顾珩蹙着眉横剑一挡，将她隔绝在了原处。
“看来小顾公子也发现了。”枫姨点了点头，毫不意外。
“尸块的尊容，实在令人过目难忘。”顾珩冷肃着一张脸说道，但话语里的冷嘲热讽，是怎么样也藏不住。
“是啊，就连老身，也差点认不出我儿，”小院里骤然而起一阵夜风，将院子里每个人的长发吹得纷乱，枫姨毫不在意地将散乱的长发拂到耳后，像是对顾珩的讥讽恍然未觉般笑了一下，竟像是带着几分喟叹地说了一声：“但再面目全非，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孩子啊。”
其实这个故事说来着实普通，乃至有些乏善可陈，细细说来，不过是一个天资普通的人，妄想一些不属于他的道而已。
枫姨自年少时便一直在宋氏侍奉，彼时枫姨年纪虽小，但行事干净利落，很得当时尚是家主的宋浅言父母的喜爱和重任，一路提拔，成了宋府里很得势的丫头。即便后来枫姨被外头的浪荡子哄着一头热扎进用谎话堆出的爱情里，出生的小孩也未曾受过府里的偏见，和后来出生的宋浅言、还有哥哥宋晋言一同长在一处。
宋浅言的父母一直觉得未曾苛待过枫姨母子，枫姨自己也这么认为——但他的孩子却不这么觉得，试问一个窥探过更宽阔世界的人，又怎么甘心回到自己原本普通又庸常的位置？
绍野宋氏作为当代四大修仙家族之一，天资灵脉自是过人，宋晋言、宋浅言两兄弟袭承祖先的好根骨，早早就显露出修行一道上的灵性天赋。除了和阿成——也就是枫姨的孩子一道去学堂接受寻常孩童的启蒙之外，宋氏两兄弟也跟随父母一同修习术法，修为一日千里。
“阿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变出来哦。”
彼时尚是小孩子的宋浅言，瞧着什么都新鲜，一旦学习什么新的术法，都献宝似地拿去和自己的小玩伴分享。阿成总是沉默地朝着宋浅言笑了下，藏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攥出红痕。
再后来，便是枫姨发现阿成每日趁宋浅言睡着之后，偷偷拿出他的术法宗籍，在照本宣科地练习，只是发现得太晚了，阿成偷练术法的事情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你这孩子疯了吗？！连修行的术法都敢偷练！那是你能练的吗？！”
枫姨永远记得那日自己又气又急地发现阿成在偷练术法，将人连拖带拽地拉进房内，又怕动静太大被家主知晓，只得紧紧拉着阿成的手，小声地骂道。
“呵，我不能练。”
阿成一开始任由枫姨怎么说教都不出声，只是到了后来，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反问了一句。枫姨这才惊觉，自己原本一直以为团子似的孩子，原来已经长成了个半大少年。此时这个半大少年低垂着头，任由胡乱扎起的长发挡住小半边脸，竟连跃动的烛光都照不亮他的面容。只听得他毫无波澜地冷嗤了一声，继续说道：
“凭什么我就不能练？难道就凭大少爷小少爷出身比我高贵？”
“你......”似是被阿成语气里的阴鸷惊到了，枫姨唇角动了几次，半晌才低声说道：“若你是有那根骨的，娘亲怎样也求家主和夫人带你入道，可你这......”枫姨像是怕伤害到少年薄若宣纸的自尊心，踟蹰良久才继续说道：“可你这，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啊。”
“娘，我回不了头了。”阿成低垂着眼睑，声线冷淡地说道：“你是没见过大少爷小少爷操纵自然万物的样子，”说到这里，阿成的语气才有了起伏，带着无比的狂热：“万物在他们手里，都像有了灵一般，日出月落，斗转星移，传说中的上神，可能也不过如此。”
”而且我已经强行开了灵脉，等着我的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不就是事到功成，“阿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带着诡异的笑意轻声说道：”要不就是爆体而亡。“
”你......“枫姨卒然睁大双眼。
”娘，如果你想补偿我，就别告诉家主和夫人，随了我的愿吧。“阿成低声说道。
枫姨因阿成没有父亲陪着长大一事，一直觉得愧对他，听见他这么说，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他去了。
故事的最后，终究没落得个天遂人愿的结局，也没出什么逆天改命的惊世天才，阿成最终因为强修术法，走火入魔，在某一个夜深人静不为人知的夜晚，悄然爆体而亡。往后诸事枫姨已记不太清了，只是那个连月光都不曾泄露半分的夜晚，枫姨记得自己抱着未及弱冠的孩子，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枯坐了一晚上。
”再后来便是我偶得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如何将死人练成活尸，我便与山洞里的怪物做了交易，将受了污染的食物分发给了全城的流浪者，再由他们去转化一批又一批的活尸，他们为山洞里的怪物提供养分，山洞里的怪物保我儿不死不灭，神不知，鬼不觉。“枫姨恍若无事地整了整发髻，微笑着说道。
”......溢津所谓”活人自愿练成活尸“竟是这般缘由，怪不得这些活尸身上都丝毫无妖邪之气，原来到死都以为自己是受了恩惠，一直心怀感激......“
一直立在慕容越身后的谢廷相听着枫姨的话，手下不自觉地攥紧命剑”嵊玑“的剑柄，指骨微微颤抖着，眼底一片浮动的猩红。
”他......他们都只是无辜的普通人，凭什么要给你儿子赔命！“
自来溢津后，枫姨无微不至照顾他们五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再转眼便是眼前这个恍若恶鬼般、戕害无辜之人也毫无负罪之意的疯子，个中落差，让谢廷相再也忍不住心中滔天的恸意，泠泠剑光瞬间而起，狠厉地划过一片扶疏的花木，枝叶簌簌而动，转眼间便越过慕容越，向枫姨袭去，速度之快，连慕容越下意识也没能拉住他。
”等一下，她虽然说得再动人，可惜也只是个编出来的故事。“就在谢廷相的剑尖快要抵到枫姨胸前时，电光火石间，顾珩抬剑一挡，因为灵力的相碰撞，霜津和嵊玑竟碰出了些微火光！大悲之下的谢廷相力气极大，顾珩也险些没制住他，顾珩只得脚下步伐一转，衣角翩跹如月下素蝶，霜津死死架住谢廷相的剑，抬掌拦住谢廷相的去势，冷声说道。
”但她将我溢津的城民当作交易的筹码是不争的事实！“谢廷相喘着气，剑尖指着枫姨，带着隐约的哭腔，声线浮动地向顾珩喊道。
”阿珩的意思是，她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是编的。“宋浅言两指捻着嵊玑的剑身，将剑尖撇了开去，带着浓重的疲惫说道。
谢廷相猛地转过头去，一双杏眼睁得极大，怒视着枫姨，枫姨见状，也只是笑，一副闲庭散步的模样，丝毫没将谢廷相的杀机看在眼里。
”这女的怕不是疯魔了。“风昀边摩擦了一下手臂，试图缓和下心底里泛起的寒意，边磨磨蹭蹭地踱到慕容越旁，小声说道。
”没想到她竟能疯到这份上。“慕容越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
”啊？“风昀闻言，抬头望了望慕容越，只见慕容越的视线还是放在小院中心的四人身上，目光平静，丝毫不见波澜，便疑惑地挠了挠头，不再言语。
”以前还在府里头的时候，每逢少主告假回家，总能听见少主跟家主和夫人提起有个叫阿珩的至交好友有多么多么厉害，果然，小顾公子还是厉害得紧，连这么点破绽都能被你瞧出来。“
见被人拆穿，枫姨也不见恼羞成怒，现在倒像是破罐子破摔，硬是生生看出几分可笑的寂寥感。
”你别卖关子，给我说清楚，然后我送你下地狱，告祭我溢津因你而死的无辜亡魂。“谢廷相怒极反笑，一向扑棱的云雀此刻像换了个人，眉眼里不再带着肆意张扬的笑意，持剑逆着月光而站，倒像个从鬼府里判人生死功过的鬼使。
”她因丧子做出泯灭人性的举动没错，但她和山洞尸块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利益交换那么简单，“顾珩抿了抿唇角，神色冷厉地继续说道：”与其说是交换，不如说是献祭，她献祭了自己对修仙一道的恨，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那个尸块，所以山洞里的尸块，才会与她越来越相似。“
”......恨？“谢廷相皱了皱眉。
”我在山洞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养尸阵里的不知名灵流，和我体内的‘贪’能融合在一起，我将这股灵流内化时，也感受到了这股灵流里有非常强烈的爱憎和怨恨，能和‘贪’相融合，又有这么强烈的怨憎之情，也就只有传说中的‘嗔’了。“顾珩神色淡然地说道，似乎灵脉里糅杂了那么多灵力的人不是他一般。
”所以......枫.......枫姨，“谢廷相像是不知道称呼她一般咬牙顿了一下，撇开了脸深呼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声线不稳地继续说道：”所以，她这般恨修仙一道，绝不可能用修仙一道的秘法来延续她儿子的生命。“
”......没错，这里面一定有第三人，教授她逆天续命的禁术。“宋浅言声线喑哑地低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连最后一分关窍都被推敲出来，枫姨被擒住以来一直面无惧色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她揪着衣襟，低声地开始笑着，及至最后，仰首大笑，眼角蜿蜒下血泪，状若癫狂：”是，你们修仙的，出身高贵，天赋异禀，普通人一辈子只能望着你们的背影，奔跑至力竭而死！“
枫姨伸出枯枝般的手，跌跌撞撞想向顾珩抓去，却被宋浅言红着眼角，横剑挡在了身前。枫姨既像留恋，又像怨毒地望着昔日被她一手养大的少主，继续嘶哑地说道：”我恨......我好恨！我为什么要遇见你们，我儿又为什么要遇见你们！你们既带他见过更大的世界，为何又不引他入道！“
”假仁！假义！无心！无德！“
一字一句，声声泣血。
院子里的五人被枫姨的燎原火般的疯劲震慑在了原地，一时竟几厢无言。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说，只要取了顾珩的心头血，我儿便能复活了，乖孩子，你再等等娘亲。
枫姨意识模糊地想着。
不知为何，原本就几近油尽灯枯的枫姨突然身形暴起，掌中短刃寒光一闪，便像支淬满致命毒药的利箭袭向顾珩！
”阿珩——！“
一直以为枫姨内力灵力全无的宋浅言和顾珩，虽则反应已是凤毛麟角，但枫姨的突袭实在出乎两人意料之外。情急之下，宋浅言只来得及侧身疾速掠进顾珩和枫姨之间，掌间的灵力凝了个十成十，反手一挥，将顾珩半揽在怀里带离原地，同时纯净磅礴的灵力全然击中了枫姨，直直将她击飞撞到了树身上，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啦“一声，枫姨的脊椎应声而断！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就算已经软成一团不成人形，枫姨仿佛不知疼痛，咳出的血带着内脏碎片，嗬嗬地笑着。
大惊失色的谢廷相和风昀命剑出鞘，飞奔到枫姨身边，剑身架在她的脖颈两侧，以防她再次暴起。
”是魔族，枫姨身上的魔息，魔族的人一定在附近暗中观察我们，我感受到了。“方才变数太急，顾珩被宋浅言带离原地时呛了冷风，加上原本就刚醒过来没多久，现在只得脱力般地半倚在宋浅言手臂里，苍白着一张脸，低声咳嗽着说道。
”我知道了，你别说话。“宋浅言将顾珩往怀里再紧了紧，醇厚的灵力缓慢又绵长地注入顾珩灵脉里，微微垂下头附在顾珩耳边轻声说道。
”嗯。“大概真的灵力耗得太过了，顾珩难得示弱，点了点头，窝在宋浅言怀里不做声响，垂首俯视着趴在地上的枫姨。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们赢了吗？！“彻底失去理智的枫姨软瘫在地上，字字怨毒地喊道：”等他醒过来，整个修仙一道都要为我儿陪葬！“
”枫......她，她要怎么办啊！“为了防止枫姨魔息暴走，谢廷相索性下了一道禁锢咒，将她紧紧扣在原地。宋浅言只红着眼角望了她一眼，便像不忍卒视一般将目光撇开，声线喑哑地说道：”将她......将她送到她儿子身边吧。“
”她儿子？山洞里？“
”不......院子，东南，那个我们谁也进不去的地方......“言罢，宋浅言闭了闭眼。
”东南？“谢廷相皱着眉思忖了一下，突然间猛地一抬头，后知后觉地说道：”她儿子的房间！怪不得我们刚来时东南传来一股极其剧烈的腥臊味，原来那是她养着她儿子的地方！“
”嗯......连嘴上说着因为我小的时候爱喝乳茶而备着牛乳.......“宋浅言猛然自觉喉间像是压着一块酸涩的石块，像是失了言语一般，唇角动了好几次，才猩红着眼眶，哑声说道：”现在想来，估计也只是为了掩盖她在后院里养了个活尸，怕气味泄出来的借口罢了。“
”你......“顾珩是这天下最看不得宋浅言难过的人，他那般光一样的人，就该鲜衣怒马，恣意妄为地朗声大笑着。顾珩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捏了捏他的手掌，低声地安慰道：”你......你别太难过了，大不了.......大不了，我陪着你喝酒好了。“
”就你现在这身子还喝酒。“宋浅言勉力压下心头的恸意，敛下眼睫望着顾珩，状似无事人般地对他微微一笑，将他的手完完全全收在自己的掌间，声线喑哑地继续说道：”我不难过，就是有一点点伤心，阿珩陪陪我就好了。“
”......好。“顾珩垂眸，反手握住了宋浅言的指骨。
”司主，顾堂主，枫姨她......我们已经把她送到她儿子身边了。“风昀不知何时落在这两个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的人旁边，踌躇了半晌，才诺诺开口说道。
”然后？“宋浅言眼角都未曾一动，仿佛已与昔日一手带大他的人形同陌路了一般。
”然后......“风昀停顿了良久，才艰难地继续说道：”然后，被她那个所谓的’孩子‘，不分来人地......拆吃入腹，满地血肉......“
风昀回想起方才的阿鼻地狱似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疯作一团，却嘴里唤着孩子小名的母亲，以及已经尸化得不成样，人鬼不分的孩子，最终还是像最深沉的噩梦，完全失去人格，只余猎杀本能的”孩子“，将心甘情愿献祭的母亲，一口一口吃掉。
修罗地域，不过如此。
”属下擅作主张，将枫.....她的孩子，也一并格杀在原地，以绝后患。“风昀声线稳稳颤动地回禀道。
”没事......“宋浅言凌厉的眉骨低低地压着，抬手死命捏了捏眉心，尾音很轻，若不仔细听，怕是要被夜风卷了去：”你做得很好。“
”还有一事......“风昀立在原地，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斜觑着宋浅言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朝廷好像得到了消息，知道我们和顾堂主在一起......陛下让司主你，带着顾堂主回京面圣。“
——开玩笑哦，现在但凡长了眼都能看出来，宋司主宝贝顾堂主宝贝得紧，谁敢在顶头上司的雷区来回伸脚试探，是不想要月俸还是不想要命了。
果然，宋浅言闻言，眉梢眼角都像凝了霜一般，动都未曾一动，半晌才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魔教果然就在这附近，跟个耗子似的，通风报信的能力倒是快。”宋浅言嗤笑了一下，冷声继续说道：“你猜我是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
风昀：”.......“
你猜我是不敢猜吗，我是没那个实力猜。风昀有些绝望地想着。
“那你猜我是听你的，还是不听你的。”原本被宋浅言薅在怀里的顾珩，听着这主仆俩打哑谜似的对话，好笑地直起身子，抱臂站在一旁，学着宋浅言的样子，也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那我说你先回不浮堂先修养一阵，我与那皇帝周旋完，便来寻你一同去澶渊，探探那魔族到底意欲何为，你是听我的，还是不听我的。”宋浅言没有正面回答他，只偏了偏头，眉梢眼角还带着隐约的恸意，略带苍白地向顾珩微微一笑。
“我......”顾珩像是想哄宋浅言开心一般，长长地拖着尾音，卖着关子，点漆般的眼瞳像是落满了寒凉却温柔的月光，唇角带着些轻快的笑意：“我听你的。”
“宋浅言，我听你的，你会高兴点吗？”顾珩歪了歪头，微笑着问道。
——一瞬间，漫天的星光，和仿若来自远古洪荒的剧烈心跳声，仿佛都落在宋浅言耳边，落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出差了半个月累死了，导致枫姨被小宋抓了半个月都还没更新。。。。。。。
终于，写到这里，基本上活尸这一章埋下的伏笔全都解开啦，爆肝了快七千字人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