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宗的老者最先看到苏怀夕，不知道从哪里已经找到了衣服穿上，疾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苏姑娘！真是你啊！”

苏怀夕借着冰剑的支撑起身，目光扫过人群，却没有看到慕琤和方逸云等人。

“老伯，我师弟...”

话未说完，苏怀夕望着眼前的一幕瞳孔猛然一缩，温热的血洒在她脸上，引得她下意识阖眼，视线变得模糊，眼角黏糊糊的。

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远处的人们好像在吵闹些什么，她有些听不清了。

苏怀夕愣愣看着距离自己一步之遥吐血而亡的人，清亮的眼眸变得模糊，隐约印着紫霞宗弟子碎裂的身体，她顿时失了声，呆呆看着面前这一切发生。

“她...她杀了紫霞宗老！”

不知人群中是谁喊了一声，苏怀夕呆呆地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人们面容慢慢变得狰狞，越来越多的人指着自己，上下嘴唇不停碰撞，笃定的话从中蹦出。

“她居然当着面我们的面就敢害死了紫霞宗老，妖女！妖女！”

“对，就是她！她肯定跟叶沧海是一伙的！不然怎么可能出的了阵法！”

“杀了她！给惨死的道友陪葬！”

“不是！是苏姑娘救了我们才是！”

从咒术中醒来的人开口为苏怀夕辩白，“我们中的天地门的咒术，是苏姑娘...”

“她若不是妖女！怎么会解咒术！”

“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修者，她是咒师！”

“是咒师！你们看她脚下！”

“是咒术...”

“竟然是真的...”

...

“我没有杀他。”苏怀夕忍着伤痛，双目通红看着众人，“我没有杀！”

忽然有人闪身到了苏怀夕的面前，持鞭少女立在她身前，与众人相对，“我看谁敢欺负我师妹！”

“叶师姐...”苏怀夕的意识回笼了几分，呆愣愣看着面前的人，低喃着。

叶妙青偏头看了一眼，眉梢深深皱起，“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听着她有些嫌弃的语气，苏怀夕竟然笑了，伸手抹了抹嘴，有气无力着，“是有点...方师弟他们呢？”

“大师兄察觉阵法解除，恐叶沧海再有动作，所以带着他们去找叶沧海了。”叶妙青伸手扶着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人，嘴硬解释着，“我是怕你丢清风派的人，才来的。”

“哦。”苏怀夕笑着扯了扯嘴角，垂着脑袋慢吞吞说着，“我没杀他，他中了浮生的锁魂咒，还有他们都是。”

“锁魂咒？”叶妙青不解。

苏怀夕额角青筋隐隐若现，“对，是一种厉害又难缠的咒术。”

“知道了。”叶妙青单手搀扶着她，另一手持鞭猛地一甩，地面留下一道不浅的鞭痕，“我带你回去。”

闻言，苏怀夕抬头看她，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喉头中不知是血还是因为酸涩翻涌起的什么，“你不再问问？”

毕竟，千夫所指，她是妖女。

“门规第一条，敬爱师长，友善同门。”叶妙青将她一只胳膊挎在肩膀上，往日甜美的声音此刻多了几分严肃，她圆眸怒视着众人，“今日敢拦我者，就是与我清风派为敌！”

苏怀夕听着这话，只觉得身上的疼痛也没有此刻心跳的热烈。

“叶女侠！我亲眼所见他杀我师兄与师弟，就算这样你也要带她走吗！”开口的正是博物宗那个侥幸逃掉的人，此刻满脸悲愤怒指苏怀夕，声泪俱下。

“我师兄弟三人正巧路过，看见此妖女正在大开杀戒，悲愤之下出手制止，不料这妖女却道！”那人眼泪直下，转身对着众人，声嘶力竭，“她说叶沧海曾对她允诺，只要杀光了我们所有人，她就能活着出去！！她还杀了我的师兄师弟啊！！！”

“你们看！”

那人指着一处，众人望去，正是之前被杀的那些修者，其中正有博物宗死去的二人。

“确实寒霜之剑所为，怎么如此...”

“妖女，果真是妖女！”

“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残害同道中人！”

“简直是丧心病狂！”

...

苏怀夕被叶妙青搀扶着，一只手用冰剑撑着身子不至于太重，听着这颠倒黑白的话，她握着剑的手都变得颤抖了几分，气血上涌，鲜血喷涌而出。

“师妹！”叶妙青扶着她腰身的手收了收，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句。

“叶小道友！今日我等势必诛杀此女，我敬清风派门风一向清正！今日交出此妖女，让我等为清风派清理门户！”

站出来的是绝情司的司主，年纪轻轻步入天境后再无进展，此刻已是白发苍苍，却不减当年气魄。

“你！”叶妙青见众人没有退让的意思，心中也是恼火，“清风派轮得到你来指教！？”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今日！诛杀妖女！”

...

讨伐声在山谷都回荡起来，苏怀夕深知她与叶妙青不是这群脱困之人的对手，“师姐，走吧。你我至少得保全一个，不是吗？”

“闭嘴！就你是个麻烦精！我早就跟长老说不要带你了！”叶妙青拖着个人，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没过几招，说话都有些喘气，“偏偏要带着你，真是烦死了！你不许说话！”

叶妙青满口厌烦，落在苏怀夕腰间的手缺是越发的紧，“我从小恪守门规，以苍生为重，为护天下而修道。如果连师妹都护不住，我这么多年修道有什么用？”

“其实我们一样大。”

“那我也是你师姐！”

苏怀夕眼眶一热，她一直规避危险，规避所谓的男女主，告诉自己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虚幻的，总有一天，她是要回去的。

回属于她的世界。

可是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同门死了

季洮也死了。

她掌心温热，已然分不清是叶妙青的血还是自己的，鲜血粘着长睫，泪水溢出才冲淡了几分眼前的血色，再斩下最后一剑的时候她已然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提剑了。

“师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咒师，你走吧！你快走！”

“说了闭嘴！”叶妙青挥舞着引以为傲的灵鞭。

东海汹涌磅礴，高山萧瑟，充满了血腥与肃杀之气，叶妙青的长鞭被斩断，她失控地摔在地上。

“师姐！”苏怀夕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迹，她重新提起画江山，可双手早已没有了力气，笔滚落在地上，沾染尘土变得黯淡无光，她的身体也因为过度消耗几次站都站不起来，“走吧，你走啊！”她哭喊着让叶妙青离开。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男人偷偷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借着混乱闪身到了苏怀夕的身后，面露痛快，“妖女！去死吧！！”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挡在了苏怀夕的身后，叶妙青掌心的传送符化为灰烬，低头看了一眼贯穿自己身体的长剑，往日娇俏的脸上满是血迹，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汩汩涌出。

“以前...没发现，”叶妙青皱眉看着血流混在一处的人，脸上的泪水也直直流下，呜咽着说出最后一句话，“你话...怎...么这么多。”

“师姐！！！！”

苏怀夕上前用身体接住叶妙青，痛苦地嘶吼传遍山谷的每个角落。

苏怀夕怀想要抱着叶妙青，可惜手战栗不止，几次想翻找乾坤袋都拿不起来，“你等我，你等我找药，你别睡，马上...马上...”苏怀夕哭着去拿乾坤袋，几次都抓不起来，“怎么不听使唤...为什么不听使唤...你别睡，求求你别睡...”

“叶妙青...叶师姐？师姐...”苏怀夕跪在叶妙青身边，哭声惊飞了鸟兽，令周遭的人都停住了动作，“醒醒好吗？我再也不跟你斗嘴了，我认真修炼，不给门派丢人好不好？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周围人面面相觑，心中大骇，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动。

“都愣着干什么！这妖女害死了自己的同门！我等还不快为天除恶！”男人手持长剑，面露凶意，言语之间鼓动着犹豫不决的众人。

“她！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师姐！”

“她已亲口承认自己是咒师啊！还在等什么！”

绝情司长老上前一步，沉声道，“小友说的没错，此妖女不除，他日必将酿成大祸。”

言毕，天境尊者的气息外泄，修为低的弟子都承受不住威压纷纷后退。

“今日就算是焕清来了，老夫也是能与他说上一二！”

“此女，必诛！”

苏怀夕双目通红，一身翠色早已染红，此刻血迹都有些干涸，她冷冷看着绝情司长老，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一些，声音凄厉又坚决，“今日我若没死，他日必百倍奉还！”

“好啊，老夫就成全你！”

天境强者之威，举手投足皆可轻易夺人性命，众人暗道，今日这祸苏怀夕是绝绝躲不掉了！

强者灵力瞬间化为一道撼天的剑意，凌冽强悍，所过之处如长风过境，卷起沙石，转瞬之间夺人性命。

好快！

众人愕然。

“谁敢？”

下一秒，红色利刃划破长空，与这一道撼天剑意相撞，一时之间，双刃争鸣作响，引得众人不自觉捂住耳朵，屏息调神才堪堪稳住。

这肃杀剑意竟然生生被逼停，绝情司长老七窍溢出血线，转眼，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那磅礴汹涌的剑意竟飞速折返回来，一气贯穿了绝情司长老的身体。

天境尊者，就这么...死了？

众人纷纷愣在原地，唯有绝情司弟子哀嚎，“是谁！是谁敢杀我师父！”

男人一身素衣落在苏怀夕身旁，垂眸扫过眼前光景，神色虽未变，可已有人察觉到不妙，“他...他...”

众人手中的剑颤抖不止，嗡鸣作响。

“我的剑...”有人企图用双手握住，可剑身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振动的越来越强烈，像是畏惧着什么。

“你是什么人！”

男人俯身蹲在苏怀夕身前，眼底有痛，柔声唤了一句，“阿夕。”

苏怀夕身上已经没有好的地方，想要用力拉住他，却也只能虚虚攥着他的衣角，“救她。”指尖越攥越紧，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救救她，我什么都答应你。”

暨玄穆伸手覆上她伤痕累累的手，冷声唤了句，“炎。”

一高挑的少年凭空出现，暗红色的头发无一不在张扬他的身份，“尊上。”

“炎……你是魔尊护法！尊上，血剑...你是！”

暨玄穆打横将人抱起，随着他缓缓起身，乌黑的头发如绸缎般丝滑散开，洁白如雪的颜色迅速替代了这黑，黑色的瞳孔闪过暗红色的光芒，地上的红刃更显妖冶。

一时间，周遭一切都黯然了几分。

“你是...暨玄穆！”

男人抱着昏过去的人，带着叶妙青消失在了原地，高山之上只留下令人心生绝望的一句。

“处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