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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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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澳门的湿热,十月的上海已是秋高气爽,两排梧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金光灿烂,我把行李放到酒店,顺手给阿祖拍了两张花园洋房的照片。

“看看,看看,人家这环境,人家这清水红砖小洋房,再看看这漫天飞舞的银杏花园,你自己看,我能亏待了你女神吗”

阿祖即刻就回复了过来,“我正好要给你说,刚刚Kristin发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过来,说很感谢我,不是,是很感谢你,她非常感谢你,问你晚上有空没,她想请你吃个饭”

“吃饭就不必了,我放了行李还要赶去看展呢,看完估计都过了饭点了,让人家等也不太好,她在酒店的话,要不,我现在过去和她打个招呼吧,你看这样行么?”

“那好,我问问她”,等了一会儿,阿祖回过来,“她有事出去了,说你时间不巧的话,可以到了北京再约,欠你一顿饭”。

我回了个OK的手势就启程去美术馆了。这次在上海的现代艺术展我非常的期待,以前只是在书里看到过的在二维空间里表现出三维的立体主义、把时间和空间都毁坏再重构的立体主义、将万物减至无的至上主义,还有把梦境变为现实,充满狂想的超现实主义,我的最爱玛格里特,要不是要赶回北京打工,我可能要天天泡在美术馆里,把这些画都给看穿才肯罢休。在出租车上时我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好好享受这场视觉和理念的饕餮盛宴了,下了车以后,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展厅飞扑过去,这是我少有的觉得活着真好的时候。人是自己欲望的奴隶,不停地追逐金钱、名利,还想要被人爱,被关注被赞美,但可惜人好像无法真的被满足,无法在困惑中得到解脱。唯有艺术,赋予我们超越性,把痛苦升华成美,才能给人一点安慰。

我把马格里特留在了最后一个,经历了漫长的、精彩绝伦的各种主义的冲击之后,我要把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他,就像要和牵挂依旧的美人共度良宵一样,要先观赏一下她的外貌,再拉拉小手,闻着她身上的香味,最后再扒光她占为己有。怪诞的马格里特,蓝天白云下黑暗的房屋,无人的街道,昏黄路灯和寂静的树影,他创造的这个看似正常,但有充满离奇的世界,这些诡异的征兆,这种不安的生活,我在梦里好像体验过。

广播已经在喊着要闭馆清场了,因为这次展览的作品都是比较重量级的,而且又是第一天,各界人士可谓是倾巢出动,我带着口罩随着人流走着出去时才觉得又饿又渴又累,真的是无法呼吸,还是等他们走得差不多了以后我再出去吧,艰难的逃出人群后,我走到了个角落的落地窗户前,窗外时,已是群星璀璨,灯火辉煌了。江水两带建筑群是如此的繁华,我矗立在这玻璃屏障之后,窥视着这个如水晶球一般的世界。这个世界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想要是我原地“砰”的一下消失了,人流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朝着他们的目的地行进,目不斜视;外界的灯火也是一如既往的闪耀,千万盏灯光的明亮房间不会因为一颗蜡烛熄灭而黯淡一分。

人呀,为了体现自己的存在可谓是掏空了心思,耗费了一生,帝王建造豪华陵墓,追求长生不老,普通人则是要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族谱里,刻在石头上。可一切的努力却也在弹指间灰飞烟灭,我们无论做什么,最终都会消亡。所以,人到底要为了什么而活,哪一种生活又值得过呢。

我小时候父母总是吵架,大打出手也是家常便饭,吵的差不多的时候总是会让我选择离了婚以后要跟谁。家里的各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父母也总是吵架,也总是会问他们同样的问题。有一次他们争吵结束后,母亲又带着我往外婆家走,路上还不停地滴眼药水想掩盖那哭得像核桃大的眼睛,哥哥弟弟父母都不在身边,是被外婆带大的,哥哥的爸爸常年在外打工,他最新的一个后妈他都没见过。弟弟父母因为“吃药”,还在局子里蹲着。他们带着我往外婆家后面的山上跑,他们安慰我并想了各种奇淫巧术,如摘山里有毒的草“赖活麻”下在我爸的茶缸里,或者等他们长大以后去打他。我们踩着草,趟过小溪,一路走,一路幻想着离开不幸的家庭,离开贫苦的生活。

可是,表弟初二那年和别人打群架,左手被砍断两只手指,就辍学了,现在右手拿着剪刀给别人理发。表哥的爸爸后来回家就没再出过远门,现在在家里给他带一双还不会走路的儿女,表哥去年因为欠了一百多万的网贷,再也没出现过。长大以后,身边的人都在催促我要赶快进入真正的生活,和他们一样,在这份工作里再上四十年的班,适婚年龄找个不太熟的人结婚(虽然我已经错过了),打个伙过日子,拿到一份能够在正常社会继续生活下去的通行证,上床只是为了生个孩子和发泄动物的基本需求,然后成为父母,疲于奔命,然后死掉,只需要保持在正常轨道不停运行,大家都会认可你活得很好了。我突然感到了萨特的那种恶心,一个不可变更的顺序使它们诞生和死亡,它们无法从容不迫,无法为它们自己而生存。

成为社会人以后,我常常会想起童年的一个夏日的午后,跟着上班时间偷偷溜出来的老妈,去她们厂子前面那片田野游玩。我们穿过几座低矮的农舍,在包谷林里行走,一阵凉风吹来,发出众多叶片摩挲的声音。我妈有时会跳到路边的田坎上,在那些半低不高的枯树上摘一些看起来很不可口的野果,有次发现了个金黄饱满的大刺梨,她如获至宝,用大拇指甲盖把皮上的肉刺刮掉,塞到我的嘴巴里,一种带着强烈酸涩口感的汁液在舌头和上颚之间迸裂,我甚至都不敢咽口水,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吃的如此津津有味,趁着我妈不注意的时候,我把这个咬成两半的酸果子吐到了旁边的水沟里。田里的溪水很清凉,但岸边会漂着学校门口那些几毛钱一袋的零食包装纸,还有一些塑料瓶,偶尔会有几个精光的小孩在水里嬉闹,捉鱼。我妈说她小时候水才清哩,那时候大人都不管她们,她哥哥们会带着她坐在轮胎上漂流,穿着自己的衣服就跳到水里玩一整天。我们继续走,阳光总是那么灿烂刺眼,风声和水声在耳边奏起连绵的交响乐,泥土铺展的大地好像永远没有尽头。赤裸裸的时间,一往无前,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回头,我现在已经快要到了母亲当时的年纪,时间来了,它早就在这里等我了,我就要不可避免的成为她了吗。

“哎~”,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城市很美,不是吗”,耳边这毫无防备的说话声,着实把我吓了一激灵,但她却依然平静的由衷的说:“这里很美,很平静”,说完笑了笑,她长发微卷,身着一袭裸色长袖连衣裙,很柔和但又带着一丝疲惫,像一个跨过高山,越过丛林,冲破海洋,长途跋涉归来的旅人。

“是呀,静逸之美”,我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好意思啊,两位,我们这里要闭馆了,请你们往这边走”。这时,我们才发现整个展厅已经空空荡荡了,我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出去。我俩矗立在夜色中关门闭户的美术馆前,气氛稍微有点尴尬,这是一声经典的索爱铃声响起,仿佛让我置身于TVB剧集之中,她拿起电话,侧过身去,我也拿出手机漫不经心的点来点去。听到她小声用粤语说了几句,大概意思是这边展看完了,马上就过去。她说完后再次走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要先走咯~”。

“嗯,好的”我报以礼貌的微笑。

“嗯......”

“嗯......”

我俩就这样相对而视,除了“嗯”,再讲不出其他的话来,既像因初次见面找不到话说的尴尬,又像两个老友般无需多言的沉默,场面奇异到引人发笑。

“我......”,她首先打破了沉默,“叫林可儿”,说着向我伸出了手。

我连忙也去握手,“我叫周觉”,她的手指虽然纤细,但很温暖又柔软。

“jue是哪个jue”

“嗯......是......你加我个微信,我发给你”

她没忍住展开了个灿烂的笑容,“好,好......”,然后拿出二维码让我扫,我把名字发过去,她用拇指和食指按住两颊,往下拉了拉,让自己恢复严肃的表情,“哦~知觉的觉,好听”,说完重又抬头笑了笑。她的微信名称就是本名,“你也是呀,人如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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