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科那边怎么说？”江挽言看着值班护士传过来的单子，一边询问，“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就可以将他转入普通病房了。”

护士“嗯”的一下，又接着问：“秦主任这边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她说内科那边病房都满了，希望将他转到信息素科这边。”

江挽言一下子明白了。

重大车祸后又变性别的这位“幸运儿”全名顾雪州，车祸很大但绝对不足以致命，真正问题大的是与车祸同时发生的发热期，发热期持续时间太长，信息素在体内横冲直撞耽误了治疗也引发了一系列后遗症。说到底，割腺体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比起已经脱离危险只需要静养的内伤和外伤，还是第一次发生的信息素问题更严重些，转入信息素科也是理所当然的。

“行。”江挽言应承下来，“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搬了？我过会儿就去看一下情况。有家属在吗？”

“有，但不是家属。”护士说，“是谢总。”

江挽言恍然大悟：“那我马上过去。”

顾雪州的那场手术从中午入院就做到了晚上，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因为需要观察还是转入了ICU病房，但当江挽言等人想和他的家属沟通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刚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连一个能做决定的家属都没有。

而那场漫长的手术已经累计了一份账单。

“就怕这样。”江挽言听到秦主任在旁边抱臂，询问旁边她的研究生，“电话都没打通吗？”

“已经试了很久了，没人接。”研究生回答，秦主任叹了口气。

病史全国联网，医院从车祸的残骸中找到了他的身份证件这没有问题，但是后续的治疗明显花费不小。病人还在昏迷不醒，没有家属很多工作都无法进行。

就在大伙一筹莫展的时候，谢云桥出现了。

准确来说是谢云桥先生的秘书。

对这位谢云桥先生，江挽言早有耳闻，他是以智能制造起家的谢朗唯一的儿子，但从小身体不太好，不过在经营企业这方面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早就接手了家里的生意。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谢先生是个beta。这让无数不相干的网友无比痛惜——仿佛这个性别为这位年少有为的谢先生蒙上了一层莫须有的阴影。

总有人喜欢在现实中追求幻想，这件事没有对错，但江挽言还是建议适度。

比如说什么幻想一个beta是alpha或是omega什么的。

“以谢总卓越的外在条件，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很带感啊！”

甚至有网友还宣称病弱omega也很带感。

这种言论就来得很莫名其妙。

现在的文艺作品都是这样的吗？

江挽言不太关注这些，知道这些也是因为这些言论经常在新闻下的评论区出现，他要看新闻，就必不可及看到这些。可这两年谢氏劲头很猛，谢总还经常上新闻。

江挽言不太理解但尊重。

说实在的，对信息素研究越多，他越觉得alpha和omega没有想象中那么优越，甚至这两个性别更像是为了某种目的而硬造出来的，不和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优越的智力体能之外，存在感更强的是另一性别对自己的牵绊。

江挽言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不过前者优越的个人素质的确让很多人趋之若鹜，崇拜alpha的、以alpha性别自傲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至于omega，omega优越的生育能力和情感感知力往往带来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而beta两极不多但也有，而且更稳定，说句大逆不道的，江挽言认为现在切除腺体这种才是大趋势，这两种性别注定不能长久——但是他才不敢说这个话。

不能长久是针对历史长河的，要是针对他那短暂的生命，他估计他是看不到他自己预言的结果的。

至少目前，人们还是很乐意看到alpha和omega的故事的。

不像毫无存在的beta——虽然作为毫无存在感的一员，江挽言觉得没什么。

谢云桥也是个beta，大家好似都不太爱提他的性别，江挽言觉得他本人估计也不在乎——毕竟他就是，看见同事小心翼翼避开他的性别，他甚至觉得好笑，就是那种人无语久了就会突然笑一下的那种好笑。

纸糊一样的世界。所以他很赞同那句“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

他能怎么办？凑合过呗。

谢云桥的秘书来说了一大串话，总结一下就是：顾雪州是谢氏基金会资助读书的孩子，幼年就失去了父母，这场车祸来得太突然，谢氏基金会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折断羽翼，所以谢氏基金会决定承担他住院以来的全部费用。

再简单概括一下就是：金主来了。

这敢情好。

不过通过他秘书的简单概括，江挽言也对顾雪州有了更多的了解：的确品学兼优，今年刚刚成年，步入大学，很巧的是江挽言的学弟。

照护士说的，顾雪州转病房，来的是谢总，不是他的秘书，无论来的是谁，作为顾雪州的主治医生，江挽言都有必要到场。

江挽言对这位只能在新闻上看到的年少有为的总裁颇为好奇。

正好手头的事情做完了，江挽言没有犹豫，立刻前往病房。

谢总此时正在病房内坐着。

谢云桥很早就想来了，但是公司事务繁多，加之秘书说顾雪州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有意识能沟通的情况不多，他才选择了今天他转普通病房时来。

顾雪州还在睡觉，车祸之后他的脸庞变得有些消瘦，透出不健康的苍白，但依旧掩盖不住他俊秀的容颜。

谢云桥心情复杂。

原来这就是主角。

谢云桥回忆一下原书主线：一个alpha突然变成omega后被迫切除腺体所以伪装成beta的故事。

哈哈，谁看了都觉得炸裂吧，特别是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谢云桥。

在通过种种手段确认了这个世界就是他梦中出现的书籍里的世界后，他立马在毕业后回国继承家业——不然他家在书里的结局可就是被主角攻当垫脚石咯。

但是他家的经营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紧急回来解决公司问题的谢云桥想：没什么黑料怎么会倒那么快？

他兢兢业业工作，组建基金会，煞费苦心地把主角受拉进基金会名单里，看着他健康长大正常读完中学考大学，正当他欣慰并疑惑一个alpha这怎么可能突然变omega还割腺体后装beta的时候，车祸发生了。

好家伙，前三分之二一下子全发生了！

谢总无语，谢总出钱，谢总看望。

谢云桥想了想梦里那本书，确实，剧情是从主角装beta开始的，中间也只提了他原本是alpha后来又是omega，再后来又割了腺体……谢云桥甚至看见了评论区发现大量读者在心疼主角。

形如：呜呜呜我们雪州宝宝太惨了。

谢云桥：……面不改色翻看。

他也觉得他惨，但是能不能告诉他究竟是怎样导致的啊！这种悲剧就没个方法阻止吗？

可那个梦境实在太清晰了，清晰到谢云桥不敢不重视。

谢云桥看着床上的顾雪州，觉得他这才是无妄之灾。

他资助顾雪州许久，自然有他的资料。品学兼优，乐观努力，勤奋踏实……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套用在他的身上，但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就要走那么残酷的剧情吗？

谢云桥想到那乱七八糟的剧情和另一个主角，眉头微皱。比起刚获知书籍内容的信任，他的怀疑也随着岁月与日俱增，按照书中主人公的人设，故事的进展本不应如此，比起顺理成章，那本书倒更像是幻想的杰作。

但那为什么是顾雪州呢？

“谢总。”门口有人，谢云桥调整好表情，站了起来，他料想这就是顾雪州的主治医生。他不意外这医生认识他，他的脸不是秘密，资助顾雪州也不是秘密。

由于顾雪州乱跳的性别，医院特意给他安排的单人病房而不是普通的双人病房，倒也方便了谢云桥。

江挽言指了指他胸前的胸牌，上面有他的名字和性别——没办法，标性别被列入法律了。

“我叫江挽言，顾雪州的主治医生。”江挽言满意地看着谢云桥的眼神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他的胸牌，更满意地看到谢云桥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很好，不是什么“怎么会是个beta”的眼神。毕竟很多位高权重的人也并没有学会尊重。

尽管平等观念逐步深入人心，但总有一些顽固分子无脑地认为alpha最优。江挽言觉得他们都不按实际考虑，beta在工作中无疑是最稳定的，再退一万步说，信息素科要是有那么多alpha，不怕突然的麻烦不够多吗？

谢云桥显然不是这样，很好。毕竟他也是个beta。

江挽言对谢云桥第一印象还不错，他愉快地准备和他一起探讨一下顾雪州的后续治疗问题。

已经在集团担任要职的谢总自然不会轻易泄露他的情绪，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心里的轩然大波：他确实从秘书那里了解到顾雪州的主治医师是江挽言，对于这位在书中后期才出现的反派大boss，精通信息素的疯子是他的最大标签，另一个大标签就是这是一个十分克制的alpha，他没有伴侣，也从不依靠omega度过发热期，他将一切玩弄于鼓掌之中。

本着见识大boss的心态来，发现boss一点也不反派，笑得还很平和健康，甚至性别都不对，谢云桥心情复杂。

他伸出手，看到了江挽言有些意外的表情，更是对书中那个“厌世反派人设”感到疑惑了。

还握手？江挽言眨眨眼，医院没这样的规定，不过看着面前修长如玉的手指，他愉快地握了上去。

他对谢云桥第一印象也很好，大好人啊。

有人出钱，疑难杂症，他的论文也有着落了。多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