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今圣上年富力强,哪里会那般容易扳倒。
既如此,便转而削夺其臂膀。
镇国公府是大晋最得力的猛将,是皇帝陛下手中最满意的利器。
所以刚刚承爵的小公爷会死在必胜的战场上。
而与他一同出去的勇毅候世子却毫发无损。
勇毅候又与祁王过从甚密,这其中的猫腻如何瞒得过皇帝
事后京中却在盛传皇帝鸟尽弓藏的手段。
这其中的阴谋算计,来自谁的手笔,皇帝皆有所猜测。
“父皇当初真是将三弟宠坏了,惯得他开始肖想起不该肖想的东西了。”
皇帝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眺风景,喟然长叹。
“希望忠勇侯这回能替朕查出点儿东西来吧。”
说完又想起什么,他对着皇后嘱咐道:“送去国公府的礼备厚些,朕也属实没想到,那老家伙作戏会下国公府那么大的脸面。”
皇后闻言无奈道:“已经很厚了,国公府向来是明事理的,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缠不放。”
乔元冬进宫哭诉这一通,忠勇侯就直接被皇帝撵出了京城。
京中人只当国公府得罪不起,人人都说国公府有个哭惹娘。
有言道“夫人一哭,乌家服输。”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忠勇侯和皇帝做的一个局。
项修凯身死引起了皇帝的警惕,祁王以为自己做得神鬼不知,岂不知他早已被皇帝怀疑了。
被驱逐出京的忠勇侯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西而去,而只有皇帝知道,他的最终目的地却是胶东郡。
没了国公府这把利器,皇帝需要新的兵器。
忠勇侯便是这样的身份!
出于慰劳国公府的目的,宫里送来了丰厚的赏赐。
于是乔元冬第二日又进宫谢恩去了,皇后便借着机会,又好好宽慰了一番乔元冬。
对于忠勇侯这么做的内情,她并没有告知乔元冬。
此事机密,不可为人道!
乔元冬离开皇宫以后,乌家送来了门贴。
乌家的侯夫人在自家园子里办了个赏花宴,特意邀请乔元冬后日上门做客。
面上如是说,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是乌家碍于皇室的压力,主动向国公府赔礼道歉了。
忠勇侯惹下的摊子,他不好上门去跟国公府夫人们赔不是,这事到底还是要后宅来善后的。
乔元冬没有再拿乔的意思,这个赏花宴她是要去一去的,毕竟都是扎根京城的勋贵世家,没必要闹得太过难看。
同时,这也是皇室的意思。
她收了帖子便吩咐荣珠备礼。
到时候各家夫人小姐们都会去,正好安哥儿已经十五了,很是该相看一下人家了。
赏花宴左不过是大家聚在一起斗斗花,凑的就是一个雅趣。
荣珠按照吩咐,去了花房选了一盆珍惜的黄兰。
这花名贵又低调,既不堕了国公府的脸面,也不会抢了主人家的风头。
出门这天,乔元冬起了个早。
夏芒也跟着在屋里伺候着。
因为是要出门应酬,乔元冬不好穿得太过肃静。
禾兰便从箱笼里翻出一件黛米茉莉对襟通袖纱衫,和一条白藤色马面裙,配上芙蓉色的主腰。
活脱脱一株娇嫩的桔梗花。
禾环给乔元冬戴了一个高高的狄髻,上面插戴了一支累丝镶宝蝶恋花金钗。
禾环还想给乔元冬贴上珠翠面花,但是被乔元冬拒绝了。
“太过招摇了。”
乔元冬蹙眉摇头,禾环于是惋惜地将那五件珠翠面花收了起来。
夏芒正在旁边看得稀奇,恰逢项修安过来请晨安。
私塾里上学向来很早,他每日早上上学前来见乔元冬时,乔元冬也刚好起床。
两人的时间钟正好契合。
反而是太夫人一大把年纪,不好起早折腾,所以项修安会选择每日下学后去请老夫人的安。
项修安跟乔元冬行了一礼,乔元冬招呼他坐下,便照例问了问功课起居。
早有丫鬟端来了早食。
因着早上请安的缘故,项修安习惯了在乔元冬院子里吃早食。
丫鬟摆好饭后,项修安便自觉地等乔元冬落座,随后自己再坐下。
乔元冬端起面前的粥喝了一口,瞧见站在一边伺候的夏芒,再看看坐在身边乖巧吃饭的项修安。
“安哥儿如今也大了。”
项修安正吸溜着热粥,忽然听见乔元冬这句话一时间还有些茫然。
乔元冬见他懵懂忍不住又道:“你也是该说亲事的年纪了。”
项修安闻言臊得低头去喝粥。
乔元冬看着他那乌黑的发顶,忍住了伸手去摸一摸的冲动。
她语重心长道:“咱们府上虽没那许多规矩,但你也须得知道避嫌,往后便不可来嫂嫂这边用饭了,等你成了家,也不必日日来请安。”
项修安喝粥地动作不由得一顿,也是此时他才听懂乔元冬话里的意思。
男女之防从来如是。
在别的勋贵之家,更是重视异常,往往男子与女子七八岁便不同席了。
为的就是怕坏了孩子清誉以后不好说人家。
国公府人口简单,规矩也简单。
项修安自小没了母亲,乔元冬抚养了他三年,他心里是将这个年轻的嫂嫂当母亲一样敬重的。
但到底不是真的母亲,随着项修安越发长大,两人之间自然也要有些距离才行了。
项修安明白了乔元冬的意思,心里即便是不愿意,也只得闷闷点头答应了。
府里祖母和嫂嫂的意思,他向来很少忤逆的。
乔元冬见他点头,不由得满意笑笑,旋即又说道:“既然要准备说人家,你也要收一收自己的性子,莫再像个小孩子。”
说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看了旁边神游天外的夏芒一眼。
“在娶妻之前,切不可收通房妾室,这是犯忌讳的。”
项修安红着脸囫囵应下了,三两口吃光了碗里的饭,便窘迫地告辞离开了。
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乔元冬不由暗叹一声。
到底是叔嫂这样的关系,有些话叫她说来确实有些难为情了。
收拾妥当,乔元冬便准备出门了。
荣珠跟在她身后就要一起走。
乔元冬转身冲她摆摆手:“你不用来,最近府里收的东西多,你在家里替我细细理清账目。”
荣珠点头应了,云秀在旁边瞧见乔元冬没带荣珠,以为是要自己跟着去。
乔元冬却伸手一指夏芒:“芒夏跟我去吧。”
云秀伸出去的一只脚只能收回,夏芒则有些懵逼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
乔元冬点点头便不再多言。
夏芒还有些恍神,荣珠却麻溜地将披帛递到她手上。
“要是起风了记得给夫人披上。”
说完又塞了一盒膏子。
“这是防蚊虫的。”
夏芒忙不迭接过,手里又被塞了个荷包。
“里面装的是清新凝神的香料,要是天热了就给夫人闻闻,免得她中了暑气。”
荣珠一样样地将琐碎零件拿给夏芒,又细细地嘱咐她什么东西有什么用途。
细致到宛如一个老母亲将婴儿交给一个陌生人般忐忑。
看着抱了满怀的东西去追乔元冬的夏芒,荣珠扶着门框殷殷喊道:“你可得把夫人照顾好了啊!”
云秀受不了荣珠的婆妈,没好气地拿过一条手帕来绣花。
“有句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仔细夫人使唤她顺手了就不用你了。”
荣珠闻言却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个话,都是为了伺候夫人,谁服侍不是服侍?没得为了自己的体面苦了主子。”
云秀被荣珠这句话怼得没了声响,只自顾自忙活去了。
夏芒自然无从知晓两人的口角,若是知道了,她定会巴不得不接这个伺候人的差事。
跟着领导出差有什么好玩的?
出了事自己个儿还得担责。
鉴于是第一次跟着乔元冬出门,夏芒很是谨慎,她可得把这主儿照顾好了。
要是真有什么闪失,夏芒很确信荣珠真的会扒下她一层皮!
大抵是因为勋贵人家都有扎堆的癖好,忠勇侯府同国公府离得并不远,同在一个区域,马车拐过一个街角就到了。
因为府上要设宴,忠勇侯府的门房一早就恭候在门口,只等着接待各家女眷们。
国公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国公府门前,夏芒扶着乔元冬下了马车。
彼时走过来一个侯府丫鬟,冲乔元冬行了礼就迎着她入府。
另有门房上的小厮过来招呼国公府的马车。
夏芒臂弯里搭着乔元冬的披帛,怀里塞着荣珠给的小东西,一手扶着乔元冬进侯府。
领路的小丫鬟穿廊过院,捡着景致好的地方走。
既让客人赏了景儿,也彰显了侯府的奢华富贵。
一直过了三道门廊,来到了一个宽敞别致的园子,拐过一个垂花角门,眼前视野豁然开朗。
京中人偏好北地爽朗豪迈之风,故而庭院建筑也多敞阔轩昂。
这园子不似江南韵秀景致,亭榭山石都是飞扬大气之态,精美的雕花漆金无不彰显了主人家的豪奢显贵。
因为是赏花宴,此时的园子里早已摆满了各种争奇斗艳的花卉名品。
有姚黄魏紫的牡丹,饱满丰盈的芍药,清新雅致的幽兰。
更奇的是,这暑日炎炎的七月里,竟有一盆明媚盛放的金菊!
此时各家上门做客的女眷们,大多都围在这盆金菊前看稀奇。
金菊并非珍品,只是奇在它在这样的节气盛开。
乔元冬带来的黄兰被放在一众兰花之中,一支嫩黄清清静静地绽放在一众雪白的幽兰之间,显得格外别致。
每个路过兰花的女眷无不驻足多看两眼,免不得就多几分赞叹。
乔元冬一路往园子中心慢慢走,沿途也颇有兴致地赏花。
在她刚出现的时候,便有下人提前告知了东道主。
赏花宴是以忠勇侯夫人高氏的名义办起来的,但老太太年事已高,故而整个宴会还是由她的儿媳傅氏来张罗。
又则这赏花宴实际上是为了奉承国公府给人家赔不是的,侯夫人拉不下脸,做小伏低的活儿便只能交给儿媳妇了。
老侯爷尚在,乌世子尚未承爵,傅氏也只是得了个淑人诰命。
在一品国夫人面前,小小淑人只能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