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海鲜自助餐厅,歌声缭绕,中间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类精致食物供顾客自行取用,人群中穿插着身着红色背心黑领结的服务员。
白朗用筷子夹起扇贝中心的粉丝,问徐嵩:“你这一走,到快考试再回来吧?”
徐嵩接过王瑾弋递过来的牛肉串:“嗯。”
白朗感慨道:“时间真快啊,转眼我们都快高中毕业了!”
吃到最后,三人举起饮料杯碰杯,齐声道:“最后一个月,往死里拼!”
徐嵩订的是凌晨一点的航班,九点回到酒店,王瑾弋将已经晒干的衣服叠好放进他的书包,把没写完的试卷也放进去。
有了上次轮流坐着抱的经历,这次两人有经验了,去床上躺着抱。
大几个小时,嘴唇没从对方身上摘下来过,一直啃,像是想把接下来一个多月的亲吻全提前享受了一般。
徐嵩转身朝登机口走的时候,王瑾弋的视线一直追着他,他体会到了上次王瑾弋轻松语气里的艰难不舍。
想回头看看,但又不敢,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抬不了步子了。
徐嵩回到金华的第三天,收到一个超大快递包裹,里面装的是家里床上的那只棕熊。
棕熊的左手腕上挂着一个透明塑封袋,袋子里有一张纸,纸上的“祝君好梦”被一圈红色的小爱心包围。
“幼稚!可笑!”
徐嵩嘀咕两句,凑上去,在塑封袋上落下一吻。
随着离高考越来越近,无论是一中高三(1)班还是金华某复读学校的冲刺班,班级氛围越来越静默。
老师们不再反复强调梦想,不再找哪个同学谈话,每天只是机械地发试卷、收试卷、讲试卷。
同学们则戒零食、戒聊天、戒打闹、连恋爱也画上暂停符,埋头刷试卷,一张接一张。
屁股上像沾了胶水似的,只要坐下去,就轻易不起身。
徐嵩每天下晚自习,回到酒店房间继续做试卷,直到临睡前才和王瑾弋聊上那么一两句。
徐嵩大多时候是问王瑾弋测试的成绩,并把自己的测试成绩报过去,王瑾弋则喜欢问徐嵩今天有没有喝补汤。
徐嵩4号中午回洛城,肩上背着书包,手里拖着一个超大旅行袋,袋子里装的是棕熊。
王瑾弋接上他,直接将人带回家。
5、6号是周末,两人将所有课本最后再重温一遍。
7号早上六点半,吃完陈琼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他们坐上爱心出租车去往学校。
白朗和徐嵩恰好分在同一个考场,比他们早到,头上戴着必胜红绸带站在校门口等。
从出租车上下来,徐嵩朝白朗喊道:“过儿!”
王瑾弋一秒理解了这两个字的含义,发出断断续续的低笑。
白朗愣了一下,随即也理解了,将文具袋夹在腋下,朝徐嵩抱拳作揖:“谢谢,谢谢!”
徐嵩做过的习题册和试卷加一起来有一米多高,在日复一日的磨砺下,他的心态已经很平和。
好像没什么感觉,传闻中非常恐怖的两天就那样过去了。
考完后,徐嵩和王瑾弋踏踏实实睡了三天好觉,第四天晚上有人在班级群里贴出试卷答案。
徐嵩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成绩:“我应该能上530。你呢?”
王瑾弋自信满满:“700以上。”
徐嵩用大拇指在王瑾弋脸上戳了一下:“牛逼!”
沉浸好几个月的三人群像借尸还魂似的接连跳出新消息。
【白朗:特大号外,老子预计可以上400。】
【白朗:拍手JPG,拍手JPG,拍手JPG。】
【白朗:2000转账,感谢王老师。】
【白朗:2000转账,感谢兄弟考前吉言。】
【白朗:10个200元块红包,感谢自己,你俩也可以抢。】
【白朗:人呢,干嘛呢,有红包也不抢!】
徐嵩先将转账收了,再连续在群里发了20个200元红包,备注:喜提530分。
他刚发完,王瑾弋也跟着来了一波同样的操作,备注:喜提700分。
白朗忙死了,领一个红包发50个爱心。
一时间,屏幕上的红包和爱心将三人的眼睛差点刺瞎。
【白朗:明天出去玩吧,去西藏怎么样?】
【徐嵩:可以。】
【糖糖:同上。】
12号早上,三人跟团登上了去往拉萨的火车。
前两天反应有点大,吃不下饭、呕吐,到第三天才慢慢适应下来。
布达拉宫是大家最期待的景点,从大巴上下来,众人纷纷拿出手机找角度拍照。
三人先请团长帮忙拍了一张合影,然后徐嵩分别帮王瑾弋和白朗拍了几张单人照。
王瑾弋从徐嵩手中拿走相机塞到白朗怀里,拉着徐嵩走到刚才拍照的位置:“白朗,帮我俩拍一张。”
白朗心里明镜似的,却装出一副惊讶到失语的表情,故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帮两人拍照。
夕阳西下,两男生牵着手站在古老的建筑前,一个眼眸含春,笑容灿烂,一个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里仿佛注入了另一个人的灵魂,整体看起来颇为鲜活灵动。
吃晚饭时,白朗问:“你俩……什么情况?”
王瑾弋替徐嵩夹一筷子菜,说:“我在追他。”
“追多久了?”
“一个多月。”
“艹,这么久了,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出来!”白朗朝对面的徐嵩低吼道,“兄弟,你不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吗,连我也瞒!”
那次在麦塔迪唱K,徐嵩从包厢出来,白朗说自己在207包厢门口,等徐嵩找过去,包厢里空无一人,他正要出去,却撞上怒气冲冲的王瑾弋。
于是,徐嵩知道了,白朗早察觉出自己和王瑾弋的关系,是在替自己和王瑾弋设局。
既然你要演,那就陪你演。
徐嵩啧一声:“还没追上,有什么好说的?”
白朗问:“请问,你的心需要多久才能被征服?”
徐嵩漫不经心道:“这我哪知道!”
“王瑾弋,今晚别跟他睡,换到我房间里来。”白朗愤愤不平道,“他就是在耍流氓。”
王瑾弋在徐嵩脸颊上啄一口,语气平淡道:“不换。”
徐嵩倨傲地挑了挑眉。
“艹!”白朗熄火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老子服了。”
窗户纸捅破后,后面三天,王瑾弋拉着徐嵩拍了很多双人照。
徐嵩嘴里说着“你烦不烦啊”,但次次都挺配合。
从西藏回到洛城,徐嵩调整了一天,第二天去了京城。
高考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开工作室。
开工作室需要启动资金,京城寸土寸金,租一层高档写字楼需要的资金是当初的山月工作室的两倍之多。
徐嵩能在金华一个星期赚500万,但在人才济济的京城,一个星期只接到了一个活,赚了一百多万。
6月25号出成绩,徐嵩考了545分,王瑾弋考了721分,白朗刚好400分,和当初估计的相差不大。
晚上,三人又在三人群里狂刷红包,以示庆祝。
白朗还吆喝徐嵩一起退出班级群,并扬言要把所有习题册、试卷和课本都烧了。
于徐嵩而言,班级群确实已经失去了意义,于是退了。
至于书本和资料,陈琼说要留着当废品卖钱,不能烧。
两天后,徐嵩回洛城填志愿,王瑾弋只填了Q华一个志愿,徐嵩和白朗倒填满了,但都是京城的高校。
填完志愿,徐嵩返回京城继续赚启动资金。
他跟王瑾弋和白朗说自己提前去探探路,各条路子都摸一模,看最后决定是继续拍短剧还是拍艺术照婚纱照之类的。
为了尽快赚够钱,不管活大活小,雇佣方如何挑剔,他都接。
7月25号晚上,徐嵩刚结束拍摄,裤兜里手机响了。
只听铃声他就知道是王瑾弋,因为铃声是从去年徐嵩和王瑾弋对戏视频中截取的,只用于王瑾弋的来电。
男生温柔的嗓音将徐嵩的疲惫一扫而空:“……我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花儿尽情的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芽……”
徐嵩在拍摄公司入口左侧的石墩子上坐下:“是不是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嗯。”王瑾弋问,“都零点了,你怎么还在外面,又搞这么晚,怎么总说不听呢!”
徐嵩经常忙到凌晨好几点才回到酒店房间,两人上次视频还是半个月前,消息也发的不多,实在是徐嵩太忙了。
“没有。我觉得有点饿,出来买面包,现在正要回酒店。”徐嵩问,“愿望实现了,兴奋得睡不着吧?阿姨是不是打算办酒席,日期定下来告诉我,我赶回去。”
对面突然没了声音,连呼吸音也没有了。
徐嵩从石墩子上起身,正要喊王瑾弋的名字。
王瑾弋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徐嵩,你现在有没有喜欢上我?”
徐嵩目前所在的位置离住的酒店不远,绿灯了,他边穿过马路边逗人玩:“有,但不多,就两分。”
“你太难追了吧,这么久才两分。”王瑾弋说。
徐嵩装逼上瘾:“那当然,老子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还多金有才,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王瑾弋只是低笑,没说话。
王瑾弋嗓音很哑,像声带受过伤的那种暗哑,从说第一句话起,徐嵩就听出来了。
徐嵩问:“你怎么了,感冒了?”
“没有,一直在收拾东西,没顾得上喝水,渴的。”
徐嵩抓住王瑾弋话里的关键词:“为什么收拾东西?是要搬家吗?”
“徐嵩,我不读Q华了。”
徐嵩皱眉:“那你读什么?”
“我要出国,等会去机场。”
“艹,出国?!哪个国……”
话音被打断,王瑾弋说:“徐嵩,你要身体健康,要长命百岁。”
徐嵩的表情有瞬间的迷茫,像大脑突然成了木疙瘩,无法下达正确的反应指令。
他的眉毛拧得能夹烟:“王瑾弋,你他妈在说遗言吗?!”
“不是遗言,是告别祝福。”王瑾弋语速变得越来越快,“徐嵩,对不起,我食言了。从此刻开始,我将终止对你的喜欢!”
“王瑾……”
徐嵩话还没说完,话筒里就传来嘟嘟声,电话被切断了。
他像被突然扔进了狩猎场,周围全是瞄准他的狙击.枪。
将电话回拨过去,边拨边念叨王瑾弋的名字。
一个,一个,再一个……
王瑾弋始终关机。
徐嵩转而拨给陈琼,同样关机,拨给王应岑,也关机。
心慌恐惧到眼前发黑,仿佛再一次亲眼看见他妈躺在全是血水的浴缸里。
徐嵩像即将偏瘫的病人,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富士水果店门前,在台阶上坐下。
徐嵩给白朗拨去电话:“白朗,你现在去王瑾弋家,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人给我拖住。”
白朗正蜷着身子在床上看小说,听到这话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边穿鞋边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徐嵩右手抓着台阶边缘,他有些脱力,说话变得断断续续:“他说要出国,跟我告别……先别问,你快去……”
白朗烦躁地揪了揪头发:“好,我现在就去,你别急,没什么事的,可能……算了,我先过去。”
在富士水果店门前坐了差不多十分钟,徐嵩才能正常走路。
回酒店房间囫囵吞枣地收拾了行李,离开酒店去往机场。
快到机场时,握在手心的手机响了,白朗来电。
徐嵩一秒接通电话:“怎么样?拖住没有?”
白朗担心自己一个人拖不住王瑾弋,叫上出租车司机一起。
他回答道:“门关着,不知道是从里面锁的还是外面锁的,我敲了好久,门里面都没动静。”
徐嵩深吸一口气,说:“那应该已经去机场了,你赶紧去机场。我在出租车上,明早七点就能赶回去。”
白朗:“好。”
第二天上午八点。
洛城只有一个机场,大厅内旅客络绎不绝。
徐嵩趴在服务台子上,神色焦急:“阿姨,帮帮忙,就查一下,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面前的男生已经在这里磨了大几十分钟,中年女工作人员有点于心不忍。
她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真的不能透露客户信息。”
徐嵩无奈转身,与等在出口的白朗碰上头。
两人在左侧的长椅上坐下,白朗说:“我已经找人开了锁,三个衣柜全是空的,王瑾弋真的走了,而且是全家一起走。”
徐嵩急得有些胃疼,用掌根在胃部按了按,掏出手机,打算给徐谦打电话。
白朗眼疾手快地在徐嵩手机上点了一下,中断拨号,说:“你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徐嵩边解释边再次拨号:“王瑾弋和他熟,应该会告诉他去读哪所大学。”
白朗伸过手又点了一下徐嵩手机,脱口而出道:“知道个屁!王瑾弋知道了徐谦的真面目,不可能再跟他好,我猜他俩早掰了。”
“王瑾弋怎么知道的?!”徐嵩抓起白朗衣领,耸了一下白朗,“你他妈嘴痒是不是,是你说的吧?”
白朗整理了一下衣领,他想说我如果不嘴痒,王瑾弋会那么快喜欢你吗,但又不敢说出口。
白朗给自己找补:“我没说多少,就说你被狗腿子扔死鸡、墙上写红字的事,别的没说。”
徐嵩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王瑾弋知道多少,知道的当时在心里怎么想自己,他的脑子全被“王瑾弋真的走了”占据。
徐嵩点了一支烟,在手机上翻找还可以找谁问王瑾弋的去向。
翻到体育委员的微信时,他陡然记起来,体育委员好像认识王瑾弋同桌,说不定知道。
一个小时后,徐嵩收到体育委员的回复:他说不知道,问了一班几个玩得好的,都说不知道。
徐嵩当机立断,订了一张去美国的机票:“王瑾弋填报的专业是经济管理,这个专业最牛逼的学校大多在美国,先从美国找起。”
白朗建议道:“你一个人怎么找,下个月就要开学了,要不你雇些人和你一起找。”
徐嵩点了一下头:“嗯。”
离登机时间还有两小时,两人去机场对面的餐厅吃早餐。
白朗边搅拌碗里的青菜虾仁粥,边犹豫地开口:“手机关机,连读哪个学校也不肯告诉你,王瑾弋这些举动的意思是想彻底忘记你。你如果找到人……反正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徐嵩咬牙切齿道:“找到就扔海里喂鱼,妈的,说好一起去京城,却临时变卦!”
“人家有权利选择更心仪的学校。”白朗劝解道,“你不要钻牛角尖。”
徐嵩深吸一口气,没再多说。
昨晚在飞机上,他反复回忆王瑾弋给他打电话时说的话。
他在想,为什么王瑾弋要先问自己有没有喜欢他,然后才说要出国。
是不是如果他当时回答非常非常喜欢,王瑾弋接下来的话会截然不同。
他懊恼,或许自己的装逼毁掉了王瑾弋心里最后的希望。
同时他相当气愤,是谁他妈在左腿上纹“嵩”字,是谁他妈说就算一辈子喜欢不上,也不会洗掉纹身。
说食言就食言,根本不讲信用。
到美国后,徐嵩先雇了一名翻译,然后雇了几大批帮工。
现在还没开学,他让那些人拿着陈琼王瑾弋王应岑的照片在各个超市、菜场、特殊学校周边蹲点逡巡。
他猜王瑾弋他们肯定要租房子,中介那边也派人去盯。
他自己则边找人,边接活,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转眼到了8月25号,然而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徐嵩只能回国,和白朗去京城报到入学。
但搜寻并未停止。开学后,逡巡地点转移到各高校校门口。
暑往寒来,冬去春来,花开花谢,一个州换到另一个州,一个国换到下一个国……
徐嵩就像掉进一个冰窟窿里,冷得上下牙不停地磕在一起。
他一有时间就往国外飞,然而,王瑾弋像整容成了别人似的,怎么也找不到。
一年又一年……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 6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