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对我多说什么就走了，我扶着他拿过来的手杖，慢慢走到窗边。窗外是熟悉到让我流泪的场景，大排量小轿车穿梭往来，建筑的门窗拐角不时有风吹过，掀起一角红色布帛。我抬头向上看了看，这个医院的住院部不算高，我被安排在了二楼，正对着院外大街，能清楚的看到行人来往，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却能看到他们的脸。

他们是如此的安定幸福，并不匆匆，如此自信而宽厚。

阳光如此灿烂，未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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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人离开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不需要呼吸，但是他在面对那个人时感到了窒息。他年轻时面对斯大林都能平等正式的和他对话，但在面对那个自称莱克斯卢瑟的年轻男人时，他突然紧张了起来。

不是因为他和那个对立阵营的总统同名同姓还同基因序列，也不是因为他陈述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是眼神，是他的神情。那年轻人轻快明亮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和蔼，那种所有的一切都了然于心却静默不言，明明他才是年长的那个人，不是吗？

他有超出常人想象的感官，当他接近莱克斯时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激素，他以为自己能一如往常靠这些评判出莱克斯的情绪和感受，但是他错了。他看着莱克斯大笑，感受着他身上复杂而多变的情绪转换，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但他直觉那对他很重要。

于是超人回到了他在地球极北处的幽居后也在关注着这个莱克斯卢瑟，他困惑于他的在意:“布莱尼亚克，那个自称平行世界来客的身份有线索吗？除了他和卢瑟的关系。”

“并没有，他的生物特征和莱克斯卢瑟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美国克隆了一个卢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被改造的机器人跟在他的身后汇报着。

“他确实是莱克斯卢瑟本人，”超人看着那个年轻人在他的“超人博物馆”中信步闲庭，“只不过是平行世界的。”

“我会看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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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参观他的博物馆，像是在参观他的人生——一个给他专门设立的博物馆，嗐，这也太苏式了。

哪怕在路上的时候和人交流时让我察觉到了一些违和感，我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那儿放松的吐槽这种宣传方式，还在兴致勃勃的准备看看这个世界的差异性，准备学点儿什么，无论是先进经验还是别人的教训都行。

然后我走出了这个建筑，在六个小时后。走出来的一瞬间，我被夕阳笼罩，接近北极圈的傍晚总是很漫长，阳光虽然鲜红但仍旧刺眼。刺眼到我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历史总是不会辜负它的读者，它总要一次又一次上演才能让人恍然大悟——似曾相识的不只是梦境。

我走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任由泪流，我可能真的很狼狈，一个病号服外套着大衣就出来的人，身上看得见的地方都各种歪七扭八的绑着绷带，外乡人的长相，在陌生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哭。我自己咂么着我这形象也觉得狼狈，但是我已经没什么心思去管我的样子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想回家，回到我那个一室一厅的单位分配的小房子，那个早就在域外魔入侵第一年就毁掉的小房子里。

我现在心理和物理双重的离乡万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为我第一眼看到这儿的时候心里蹦出来的感想“回到快乐老家”中的老家道歉，这儿才不是家，这儿是大型监狱，这儿是红色巨人未死的噩梦，这儿是背叛的噩梦。

我悲伤的不能自已，从故纸堆中看到的文字和亲眼所见不能相比，我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我不是。

但是有人凑上来问我怎么了，还有人给我递纸和热水杯，将我从我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终于看清了我面前的人，人们，我想起了那个来时的路上遇到的人，他沉默而谨慎，对我关于现在的生活的问题只有溢美之词，面前的人们和他没什么两样，但他们在关心我时的善良也绝不是假的。我被送回了医院，上楼，三十二个台阶，三十二遍思考，三十二次回答内心的诘问，三十二次推倒曾经的幻想重新搭建。

直到超人落在我的面前。

他和我谁都没有先开口，我在思考，我在想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起，不如就从这儿吧:“我去了你的博物馆。”

他说:“那里已经没什么了。”

我:“我知道，他们说那里面展览的图片原本都有对应的展示品，还有那个城市。那里展示了你从出现在大众面前到现在的所有经历，你自己去过吗？”

他:“那些展品现在都在我的堡垒里，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带你去，不过这需要你用一些东西来交换。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我但是很想知道另一件事:“你在回避我问的问题吗？你有去从头到尾看过你那个没有物品的博物馆吗？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并没有回避，我没去过，我是超人。”他脸上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我问他:“你是什么人？”

他回答:“我是超人。”

“你是谁？”

“我是超人！”

“你从一开始就是超人吗？！”

他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没人问过他这句话，我相信，他从前不需要人问这句话，但是他忘了这问题的答案。我拿出两把枪，他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这上面，不再去思考我们刚刚的交流。

他:“你要做什么？！”

我举起两把枪，一把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另一把对准他的心脏。他的敌意在迅速升腾，我能察觉到，我问他:“你知道这个动作叫什么名字吗？”

他沉默，看着我:“你想说什么？”

“这叫批评与自我批评，少了其中一样，都会往深渊不可避免的滑落。”

我放下枪:“不谈政治，那没意思，你不是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们就谈谈哲学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谈政治，我们只谈哲学，哲学谈明白了，其他的自然也就明白了。

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处理红子世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句“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他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永远别忘了自己是从什么地方出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