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时钦说什么都感觉不对，哭笑不得，哪有人会这么威胁别人要向自己索求保护的啊？你当自己是□□在上门收保护费吗？
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唯一能安抚不安的办法，是给予足够的安全感。
“好吧。”
他挠挠头，犹疑道：“嗯……我是遇到问题了，有点棘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项时钦磕巴了一下，才顺利地说出来：“你可以帮帮我吗？”
项时钦把自己的手机交给李暮商，上面有那些骚扰者发过来的信息，密密麻麻一片。
李暮商一目十行看过去，“那么一百多条，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发的。那人甚至连个小号都没换。”
“遣词造句很幼稚，从错别字上可以看出来他是用拼音输入法的，年纪应该不大，有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
“信息与信息之间发出的间隔时间很短，证明他经常打字，在网络平台表现很活跃。”
“这种人不止会不停发布有关追星的过激言论，并且也会不断缠着自己喜欢的偶像，发很多私信。”
李暮商的眼皮撩起了一些，面无表情道：“问问孟如熙，他才刚起步，粉丝量不大，肯定知道自己的粉丝中有谁能疯到这种程度。”
“先大致确定了人，再去报案，才更可能成功立案。不过这事的社会影响那么恶劣，只要当事人报案，警察一般也会重视就是了。”
项时钦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还会推理？你都学了些啥啊？”
“……这不算什么。”
所以你可以更多地依靠我。
李暮商的表情稍霁，溺死人的深情在眸中，
项时钦呼吸凝住了。有种错觉，仿佛是一匹大型猛虎叼来了一大块还在滴着血的红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明晃晃地威胁着：吃吧吃吧，多吃点，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敢跑就弄死你。
项时钦无奈地看着李暮商：“别人都迫不及待想甩开我这个大麻烦，怎么就你偏要反其道而行，恨不得我把所有糟心事都一股脑儿塞到你怀里，让你收拾烂摊子的啊。”
项时钦忸怩了一会儿，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猝不及防地上前亲了李暮商一口，“快回房间。”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他就已经搂住人不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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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弧度，尖得像能戳断人的脖子。
在泛红的月色下，老旧小楼的外墙石灰已然崩裂，细密的罅隙爬满墙体，罅隙泛着黯淡到苍白的色彩，如一粒粒蚂蚁卵织成的线，幼虫在卵茧内蠕动着，浓绿近墨色的爬山虎令人想到藏在阴影的鬼。
赖婴死死盯着前方的那栋旧楼，盯着那一直黑着灯的房间，红血丝在眼珠里爬，像一团铁线虫，勾着血肉。
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为什么还不出现……
她又闻到泔水的臭味。
恶心。
幻想中的嘲哳女声又在尖利地指责，【你又在听什么破歌，别再做梦了，就你这丑样，没有人看得上你！】
死老太婆！吵死了！
把长满铁锈的钉子灌进妇女的喉咙，看着她吐出血，像只老鼠在地上叽叽乱爬。
踩断她的手，把头皮扯下来。
对虐待的想象令赖婴得到快慰，几乎像是某种颅内高潮。
赖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捏着的矿泉水瓶，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黏稠，浓烈的腥臭味从瓶口残液中挥发出来，像极从某种爬行动物身上刮下来的黏液。
一想到能将它泼到那个贱男人脸上的场景，赖婴忍不住裂开嘴，嘻嘻笑出声，双手激动得控制不住颤抖。
要找到他，熙熙那么善良又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跟那种万人骑的贱货有关系，一定是那贱货骗他，害得他被人骂被人欺负。我知道的，我要帮熙熙才行，他说他需要我，他会感激我，会亲我夸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会爱上我。
回想到孟如熙发给自己的那些话，在夜色中，赖婴神经质地亢奋，脸上浮现出一种沉湎于幻想泡泡的陶醉。
她激烈地诅咒着：去死去死去死……
突然，一直处于黑暗中的房间亮了起来，窗帘上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形，拉得很长，瘦长得一只手就能掐断。
赖婴抽搐了一下，接着如同发现猎物的秃鹫，眼睛刷地亮起来，阴影下亮得惊悚。
楼梯旋转着向上延伸。
一步一步。
戴上兜帽，压下帽沿把脸遮住。
黏液在瓶里晃，咕咚、咕咚。
纯粹的喜悦在赖婴心头炸裂，她哼着歌。
“小小鸟，尖声叫；”
“缝它的嘴巴，红红的针孔扎；”
“做礼物，腐烂的稻草塞肚子——”
赖婴按下了门铃，一边等，一边旋开了瓶盖。
变成丑八怪，最好眼睛也瞎掉，这样那贱人就再也不能用那双肮脏的眼睛觊觎熙熙了。
“是谁？”
赖婴对猫眼甜甜地笑着：“大哥哥，我是隔壁新搬来的住户。”
“妈妈做了好喝的糖水，让我端来给大哥哥，说是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女孩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跟所有普通的邻家小妹一样，乖巧又单纯。
门后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门锁处传出开合的嗒嗒声。
在人出现的那一刻，赖婴泼出了瓶中液体。
然而她的笑容并没能持续多少秒，下一刻，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好几个便衣，一下子将她按到了地上。
“啊！！”赖婴尖叫。
项时钦心有余悸地看着泼到脚边的那些液体。
幸亏早有准备，不然现在躺地上的就是他了。
“滚开！放开我！放手啊！”赖婴先是挣扎了一下，突然无法遏制地全身抽搐起来，双眼都翻出眼白。
一个便衣的脸色变了，“她有癫痫！”
严重的癫痫是可以要命的，众人连手铐没上，七手八脚把人拉到了医院里。
在医院等赖婴的情况稳定了些，警察才盘问她去别人的家里要干什么，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拿它来泼人。
赖婴就装聋扮哑，不管对面问什么她都一问三不知，嚷嚷着这是非法拘禁，她要回家。
一查身份证号，还只有18岁，刚成年的高中生。
负责这个案子的民警头都大了，“从行为上看，的确是构成了诽谤，也从她手机上找到了发帖的证据。”
“如果你坚持追究，那可以立案，只是还是建议调解解决。”
年纪还那么小，甚至6月份就高考了，如果因为这种事留了案底，那以后过得要难很多。
项时钦正想说些什么，房间里又传来高亢的尖叫，“我要出去！！”
“这够得上寻衅滋事了吧。”项时钦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寻衅滋事的话，应该可以行政拘留吧？”
他对把人送进监狱，留案底这件事并不执着。
能关几天吃点苦头，从中学会教训以后不再犯，那就算了。小孩子，总还是要给点机会改过的。
民警一下子就明白了项时钦的意思，这是不准备再进一步追究了。
项时钦：“辛苦警察同志跟进这案子了，我在这儿也没什么能帮上忙，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要不再等等，她家长说很快会来，如果今天不谈好赔偿，后面跑来跑去会麻烦很多。”
项时钦摇摇头：“不了，如果她是已经在工作的成年人，我会要赔偿，但现在让她父母来赔的话，教育意义也没那么大。”
项时钦拉上李暮商走了。
李暮商：“就这么算了？”
项时钦：“能吓吓她就好了。”
“小女孩一个，闹出这种事，警察都那么严肃地通知家长了，还久久都不见人来看她，也是怪可怜的。”
李暮商有点无奈，“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同情心泛滥到都可以让幼发拉底河发大洪水了？”
刀都递到手心里了，却还是扔开。
项时钦摊手，“很可惜，我能得到的评语一般都跟褒义词不搭边。”
他只是做了一般人都会做的选择，却只有李暮商，会包容他的胆小，情人眼里出西施，夸他善良。
“我们早点去墓园吧。”
“？”
“我等不及了，想快点带你见家长。”项时钦笑得露齿，眉眼弯成一道月牙儿。
项时钦知道，就算沙静婷和薛鹏举此时还活着，也不会祝福他跟李暮商，但他偏要将人领到他们跟前炫耀。
看吧，我没有被你们糟烂的婚姻拖累，我找到能让我幸福、并且我也想让他幸福的人了。
我不再是你们悲剧的产物。
我活出自己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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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时钦的开心体现在他在要去祭拜沙静婷的那天起了一个大早，里里外外都捯饬好，很快就收拾好祭拜会用到的物件以及要带去李暮商家的行李。
最后给沙静婷扫过墓，也意味着他跟过去正式告别，以后不会再回宣镇。
“确定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漏吧，感觉很轻。”李暮商试着提了一下行李箱，东西在里面晃。
项时钦桀然一笑：“那当然，都说我收拾起来是很快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拿的，衣服不用带，新装修好的衣帽间有即使他天天换衣服，也足够换穿一辈子的衣服；日用品不用带，李家有现成的，拿起来就能用；至于什么零碎的杯子牙刷，更是不需要。
贴心到甚至只需要项时钦将自己打包好，直接快递过去，当天就可以安定下来。
项时钦挑挑拣拣，最后只把一本家庭相册、自己的毕业证、拿过的荣誉证书以及母亲的遗物等比较有纪念价值的东西放进了箱子。
上辈子实在太短，短到留下来的东西居然塞不满一个行李箱，拎起来还是轻飘飘的。
虽然那个破产的开发商缺德，没有征求过家属的意见就擅自迁坟，但还算最后有点良心，把逝者都安排到了临近的一个公墓，没有乱迁。只要花点心思找，能找得到位置。
项时钦把苹果、脐橙等摆上果盘，再恭恭敬敬地插上香。
纸钱的质地棉，些许火苗一燎，就熊熊燃烧起来。
在火光中，黑白照上的妇女一脸哀愁地看着来祭奠的两人，生活和病痛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以至于连遗照上的她都似乎在责备着自己的儿子。
“妈，旁边站着的是我对象，叫李暮商，帅吧。”
“比你常看的电视剧里的明星还好看呢。又聪明又能干，还很能赚钱。”
项时钦顿了顿，笑意隐没下来，轻声道：“……而且他对我很好。”
好到令他相信，再也不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人像李暮商一样，无条件地捧出真心，爱得热烈且真诚。
烟雾熏入眼睛，项时钦红了眼圈，“我这辈子只会有他一个，其他谁都不要。”
“你要怨我不结婚，不给你抱来孙子孙女都行，冲我来就好，进梦里骂我吧，我受着。”
“拜托别找他，不是他的错，是我先没皮没脸招惹他的。”
项时钦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妈，对不起，儿子没给你尽孝。”
泪水模糊了视线，项时钦逐渐看不清遗照上的人。
项时钦以为自己的心脏会碎裂，一双宽厚的手却将他搂进了一个温暖到滚热的怀抱。
李暮商也跪了下来，无比认真地，“伯母，我会照顾好您的儿子，我保证。”
项时钦揪住李暮商，脸埋进他的衬衫。
这么一个高傲的人为了他下跪，他心都颤抖起来，心酸又难过。
项时钦知道，从今往后，不管经过多少年，发生多少事，他都会像这一刻一样为李暮商心疼。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6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