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路都是泥土路，下点雨就泥泞不堪。这几天林青也没出门，就在家认字。每日上午宋彦都抽出一个时辰，主要教林峥，次要林冬，林青顺带。反正日常用字她记得差不多了。

宋彦有时候挺佩服林青，她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看书的时间很少，但认字速度却极快。很多字看几遍便能记住，只是偶尔写出来的字会少笔划，纠正几次便也改正过来。

看看低头认真写字的人，宋彦心想林青若是男子读书也不会差，旋即宋秀才摇了摇头，只记不练，未必是读书的料。

两天后，林青背上药膏去县城。原本打算去镇上，有人雇张德的牛车去县城接人，林青临时改了主意，县城人要比曹兴镇多。

进城后林青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这里是人们进出城的必经之路，人流不断，摆摊的人也不少。

找了个位置，林青把写着“林氏止痛膏”的纸挂在倒扣的背篓上，端正的小楷。这是她央着宋彦写的，县城认字的人应该不少。

一排小摊位，林青的膏药摊显得很突兀，面前就一个倒扣的背篓和几贴膏药，其余啥也没有。待她吆喝几声，人们才知道她卖的啥。不过大家兴趣都不大，卖耗子药的都卖出去三包耗子药了，林青还没开张呢。

人多了林青就喊几声，人少了她就坐在地上，拄着下巴看人来人往。一上午也就卖出去三贴，她自己卖没有货郎的三文提成，一贴能赚□□文，三贴最少赚二十五文，已经不错了，比得上一个男人出去做半天工了。

不过若是扣除车费就少了，徒步去镇上卖三贴比坐车来县城卖四贴都要划算。林青决定明日还去镇上，县城偶尔来一次就成。

已过了午时，太阳越来越晒，林青已经冒汗了，她收拾膏药，准备找找去旺山村那边去的牛车，张德的车来接人，这会儿早就回去了，她得自己找车回村。

“你这膏药治腿疼吗？”

林青抬头见一位老者拄着拐杖立在她面前，老人家穿一身藏青暗纹丝绸长衫，与周围小摊贩的粗布衣服形成鲜明对比。

林青起身，“您腿疼吗？怎么个疼法？”

“你是郎中？”老者一脸怀疑地看着林青。他因为这条腿吃过不少药，也问过不少医，但都没有彻底治好。刚看见“林氏止痛膏”，习惯性问一问，他问完就后悔了，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怕不是骗子。

“我不是郎中。”林青摇头，“但这并不妨碍我的膏药止痛。”

老者哼道：“大言不惭。”

这老头说话不客气，林青不想理他，于是又蹲下身继续收拾东西。

老者：“……”这丫头不会是第一次出来骗人吧？一点都不专业。老头想走但却不甘心，他还是第一次碰见不想理自己的骗子。

“咚咚。”老者把拐杖用力在地上顿了顿。

林青抬头，老头瞪她，“不说说东西哪里好，别人怎么买？你第一天来？”

“是啊，我第一次来。”

老者：“……”骗子的可能性很大，“那你这膏药到底管不管用？”

“自然管用，不然我也不敢拿出来卖。”

老人两手拄着手杖，一条腿微微曲着，“我这膝盖总是肿痛，吃了不少药，膏药也用了不少，好一阵就又肿起来，里面像是有水的样子。”

膝盖里面有水？林青想到一个病症，“让我看看膝盖。”

老者面露犹豫，林青道：“我一个姑娘家都不介意，您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头瞪眼，“也没个凳子，我怎么坐？”

难伺候的，林青只好把装好的背篓倒出来，重新扣地上，再把装膏药的布袋铺在上面，“您坐。”

“这还差不多。”老头慢悠悠坐上去，把左腿的裤管卷起来。

膝盖肿得都发亮了，林青上手按了按，鼓囊囊的，“里面确实有水。”确切地说是滑膜积液，这就是滑膜炎，现在应该有个笼统的称呼叫膝痹。

“你还真懂？”老头惊讶。

林青站起身，“刚好对您这个症懂一些。”

“你这膏药能治不？”老头语气和眼神都带着迫切。

林青点头，“能，但我有更好的方子。”

“真的？”老头一激动站起身，却忘了那条腿使不上劲儿，“唉吆”疼的他又坐到背篓上。

“九成把握，剩下一成就要看天意了。”林青道。凡事没有绝对，总有那么几个体质特别的不管用。

“我明白，你不用顾虑，治好了我重谢，治不好也不怨你。”老者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他江湖郎中的药也没少用，也不差这一个。“把药给我吧。”

“今日不行，药还没配，后日吧，后日上午我还来这。”

“行，后日我来找你。”老者拄着拐杖刚要起身，他指了指地上林青还没装起来的膏药问：“这个我能用吗？最近几日疼的有些厉害。”

“能用，可以先给您止痛，二十八文。”林青伸出一只手。

老头看一眼林青手上的茧子，再把目光移到她身上，衣服颜色灰暗又洗的发白，与小娘子年轻的面容极不协调。他从腰间的钱袋子里摸出一块碎银，放到林青手上。“铜板没有，多出来的算定金。”

有钱人都不带小钱啊，出手就是银子。在旺山村、曹兴镇流通的都是铜板，见银子的次数都有限。林青在心里嘀咕，一边撕了膏药给老头贴腿上。

与老人分别后，林青去了几家药铺，把给老人配的药买好，本来想给林冬买双鞋，但一问价格比镇上贵。再加上手上的钱不多，林青就没买。

林青坐了隔壁村的牛车，又走了三里地才到家。一进院门就看见货郎坐在她家院里逗小兔子。见人进门，货郎赶忙起身，“你可算回来了。”

听这意思像是等了很久，林青把人请进屋。货郎拿出钱袋子递给她，“这是上次十贴的钱，总共二百五十文，你数数。”

“不用数，我信得过你。”林青接过钱袋，“这么快就卖完了？”

“有几个人用的好，介绍了别人，上次镇上赶集你是不是去了？有人专门找我买林氏膏药，说是你说的。”

“是啊，曹兴镇也没多大，认识你的人肯定比认识我的人多，你卖正好。”林青不想每日出门叫卖，如果货郎能把附近的村子都带了，她省不少事。

“多谢林娘子。”货郎高兴道。从他这卖，林青一贴少赚三文，以目前的情况看每日他能卖三五贴，多赚十几文钱，能不高兴嘛。

“再给我二十贴，这是二十贴的钱。”林青卖他这么大的好，货郎也不好意思先卖后给钱，索性他也不缺这点钱，就一次性把五百文都给了。

林青接过来，笑道：“我正愁没钱花呢，当初找你可算找对人了。”

三十贴去掉成本净赚一百五六十文，等货郎走后，林青大手一会儿，“明日我带你们去镇上。”消费。

林峥一听要去镇上，高兴的在院子里跑，小黑和豆包在他后面追。上次去镇上还是买俩小狗的时候。孩子一直在村里待着，也是憋坏了。

次日，林青问宋彦鞋子的尺码，宋彦看她一眼后报了个数。

“我们都去，姐夫不去吗？”林峥还想要宋彦一起。

“你姐夫得看书没空，咱们走。”林青领着两个小的走了。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宋彦望着虚空发呆，其实他也好些日子没出门了，但林青压根没把他算在内，算了，总得有人看家。

到了镇上，林青先给弟弟妹妹和宋彦各买了一双布鞋，两个小的脚长得快，现在买的秋天大概就不能穿了，所以林青就买一双，和旧的一起凑合穿，等秋天再买厚的。

林峥和林冬的鞋上绣了图案，价格比宋彦那双鞋还贵。林冬懂事要不绣花的，林青知道她喜欢绣牡丹的那双，多花十文也给买了。林峥看着鞋头上的小老虎笑得合不拢嘴。

买完鞋林青还想买衣服，被林冬给拦住了，“我和林峥还有几件旧衣服，夏天凑合穿，等到秋再买新的。”赚的没有花的多，林冬心疼了。

林青要买，林冬不肯，还把她姐的钱袋子抢过去，林青无法，想着现在也不冷穿旧的就穿旧的吧。

衣服不买就吃点好的，林青这个大姐跟抠门妹妹申请要了二十个铜板，领着林峥吃吃这个尝尝那个，林峥撑得走不动了，他们才带着两个烧饼回了村。宋秀才的晚饭就是俩烧饼，外加一碗浓稠的鸡蛋汤。

不知是不是吃的杂了，半夜林峥就开始闹肚子。跑了好几趟茅房，小孩儿都虚脱了。大半夜的林青烧火熬药，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抓药时把发烧咳嗽和拉肚子的药都抓了一点放家里，以备不时之需，还真用上了。

喝完药过了半个时辰，林峥才皱着小眉头睡着。林青一宿都没敢睡实，时不时地摸摸林峥有没有发烧。

天亮才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见林峥和林冬睡得沉，林青打着哈气去厨房，见宋彦正在烧火刷锅。她接过手，“我来吧。”

宋彦坐到灶膛前烧火，往常这活都是林冬的，昨晚小丫头也没睡好，这会儿还没醒呢。“小孩子脾胃弱，你不该给林峥吃那么多。”

“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不会了。”林青十分后悔。她没养过孩子，总有顾不到想不到的地方，昨天她见林峥见什么都馋，便没有约束。

早饭是粟米粥、鸡蛋饼、炒青菜，林峥蔫巴巴的没吃几口。

今日林青本来要去县城，腿上有积水的老大爷今日得去找她，但弟弟这个样子，她不放心，便没有去。

林青想着见不到自己，老人明天会再去，哪成想老头追到家里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