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技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就非要找你按摩不可？”

“你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要预约我的时间吗？”

“你连最基本的敬业精神都没有吗？如果你继续是这个态度的话，我……”

邵景泽止住了话。

他看到宁曜的脸色很白，眼神很失落，他突然发现对方的身子骨，好像比一个月前见到时还要单薄。

邵景泽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非常久没有那么气血上涌过了。

平日里，他在办公室里训下属，绝大多数情况都是下属做错了事，邵景泽觉得有必要让对方意识到这一点，因此讲话才会语气严厉，装作自己十分生气的样子以震慑对方。

但邵景泽心中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很难让他发自内心的真正生气。

他的生气都是装给别人看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自从遇到宁曜后，邵景泽发现，对方的一举一动，总能牵扯到自己的情绪波动。

这在邵景泽看来并不是个好现象。

所以才有了现在正在进行的戒断计划。

——不过显然进度几乎为零。

邵景泽罕见的有些迷茫，他一向不是个怀疑自己的性格，做一件事也不喜欢拖泥带水。

但在宁曜的事上，他发现自己一再破例。

邵景泽不想承认，事到如今，他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了。

“邵，邵总……”

邵景泽的某句话好像启发了宁曜，他从脸色煞白到瞬间涨红了脸，然后磕磕巴巴，眼神飘忽地说道，“您，您家里还需要打扫卫生的吗？可，可以随时为您按摩服务的那种……”

说出这话后，宁曜半天都无法再吐出一个字。

他知道，是自己唐突了。

脑子一热，这话就说出口了。

但实际上，这句话在宁曜的脑子里，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在邵景泽出差的那一个月，宁曜照常打好几份工。

同是酒吧兼职的同事告诉他：像邵景泽这个级别的大佬，即便做不了他的小情儿，能够在他家做佣人薪水都不会低。

宁曜问他：难道会比调酒师还高？

其实宁曜想问的是：会比那些陪酒的还高吗？但他不好意思问。

对方瞟了宁曜一眼，说：之前有个阿姨在…做保姆，主人家要求高，所以一个月开的薪水比奇奇他们坐台还高。然后伸手笔了个数字。

宁曜直接瞪大了眼。

“还不止这些呢，薪水只是能看得到的，那些看不到的，比如小孩上学落户口，家里人生病了想预约好一点的医生，还有些你自己去办就特别难，和主人家熟了之后，那都是人家抬抬手指头的事。”

同事说完就忘脑后了，宁曜却记在了心里。

后面的大半个月，宁曜再也没能见到邵景泽，他也继续按部就班地转陀螺，每天忙到昏天暗地，挣那几个辛苦钱，左手刚进右手就散出去了。

几天前，邵景泽突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指定了自己按摩。

宁曜心里头惊讶，有心想要和邵景泽打探一下，关于佣人和保姆的事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不知道邵总的朋友们有没有刚好保姆辞职，正好有空缺的，能不能帮他介绍一下，他什么都能做！

但邵景泽只按摩，不说话。

客人没有表露出想要聊天的意图，技师就不能说太多，否则客人会不高兴的。

宁曜就只好把这事搁心里。

而现在，宁曜觉得自己真是挑了一个最糟糕的时机，把这话问出口。

话的意思跟自己想问的，好像也不是一个意思。

宁曜有些懊恼。

邵景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吧，终于装不下去了吧？他就说这只小鸭子对自己有所图！

邵景泽最讨厌工作时不认真努力的人，更讨厌怕辛苦一心想走捷径的人，而在今天，宁曜两样都占了！

邵景泽的脸直接沉了下来，要笑不笑的讽刺道：“怎么，想来我家做上-门-服-务？”

这话不怎么好听，宁曜涨红的脸又恢复了惨白。

邵景泽冷呵一声，继续说道：“我家不缺打扫卫生的，倒是缺个暖床的，你想问的是这个吧？”

宁曜抬头，表情不可置信。

邵景泽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又是这个装可怜的表情！这次再上当，老子公司总裁位置换人做！

为了忽略心底的不忍，邵景泽试图用更加强硬的态度，来覆盖掉这种不该存在的情绪。

“您误会了，我，我不是……”这次是真的带出了一点哭腔。

“你配吗？”

宁曜哑口，他垂下眼眸，躲开邵景泽的目光，不再试图解释。

——您说的对，我不配。

霸总又后悔了。

晚上回到自己屋里后，邵景泽闭上眼睛，面前就是两人不欢而散前，宁曜那受伤的表情。

实际上，在那三个字说出口时，他就已经后悔了。

原因无他。

那三个字的侮辱性太强。

宁曜最后的那个眼神，落寞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这让邵景泽觉得自己放的话太狠，已经远远超出了对方的可承受度。

啧，他好脆弱！怎么会有这么脆弱的小鸭子啊？！

霸总烦躁地揪了揪头发，再度与失眠为伍。

第二天上班，邵景泽没有吩咐助理去预约按摩时间。

经过一晚上的反思，邵景泽觉得这件事确实错在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天天指定宁曜按摩，每天都过去见他，这才会让对方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对此，邵景泽的解决方案是：

先晾对方几天。

让对方明白，自己也不是非要每天都去见他不可。

至于之前的戒断计划，可以先等等，过几天再继续。

结果在第三天的时候，邵景泽的助理接到了个电话——

“邵总，那边问是不是宁曜技师做错了事，想让他给您赔礼道歉。”

邵景泽问助理：“这是老板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

这个他指宁曜。

助理摇头：“没说，听不太出来，下次再打来我问问？”

邵景泽顿了顿，没有说话。

助理了然：“我去给对方回电拒绝。”

“说我最近很忙，没空。”

没空去按摩店，也没空接受别人的赔礼道歉。

助理点点头，结果在关上门前，总裁办公室里又传出一句：

“…就说和宁曜技师无关。”

助理内心一惊，连忙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