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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Part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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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清冷又柔和的声音从镜子中响起,唤起了点科林岌岌可危的神志。

如果说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他满心警惕,那么现在就如同找到了定心骨一般,几乎要让他落下泪来。

“凌烨?怎么回事,你在……”

“先别问。”

凌烨立刻打断了他,科林这才惊觉自己只能问一个问题,立即闭上了嘴。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凌烨道,如果科林此时能看到他,就能发现这人一身白衣染血,伫立在鲜红一片的镜中世界里。

“我现在确实在镜子里,你应该知道,这里是‘扭曲回廊’,它投射了深渊之主的一部分思想,因此这里与现实世界的构造其实相差不远。”

他顿了顿,还是将后面的内容讲了出来:“如果说你们现在所处为‘表界’,镜子里的世界就可以理解为‘里界’,在几千年前我们也会称它为‘深渊’。你应该见识过屋子里的壁画,他们是与现在世界七十二神类似的三十九域主,属于里界的人物。”

“扭曲回廊结构特殊,威力巨大,所以我们不能通过普通手段破除这个梦境,我们需要整个颠覆它。方法很简单:找齐对应现实中四根通天柱的四把钥匙后,去往三楼,解开表里界的界限,让两者交汇,世界自会颠覆。”

“刚才在9点钟方向,我用了传送阵把你们送走,那东西确实耗神,所以我没和你们一起,而是用了点其它手段进入了里界,可以在其中协助你们。哦,这面镜子应该是‘谬论域主’虚假之镜在此处的投影,我暂时挟持住它了,剩下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

科林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凌烨也很少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他对鲜血淋漓的双手不以为意,把手中镜片又往镜子的边框中刺入了几分,耐心等待着科林的答复。

“呃……”

科林好不容易地找回了自己的舌头,组织了半天语言,才问出了当下最重要的问题:“这里嗯……6点钟方向的钥匙该如何获得?”

镜中的凌烨笑了笑,一手摁上镜框边缘,强行将它翻了个面。

他的语气像是在照顾小辈:“不能走来时路,却要走回头路,这要求倒也好实现。别害怕,绕过这面镜子,一直沿着路走就行,钥匙会在路的尽头出现。”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科林一时竟有些踌躇,他其实不是什么胆小的人,但最后那种恐惧到心脏要爆炸的感觉仍历历在目,实在让他有些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看出了他的害怕,凌烨试探着问道:“还记得你房间里的挂画长什么样吗?”

“嗯,好像是一张摆有棋局的桌子,画里虽然没人,棋局却一直在进行,看上去很奇怪。”科林回忆道。

“均衡与博弈吗……那就借用一下它们来引开你的注意力吧。”

凌烨声音温柔,手上却又用力对着镜框刺了一刀,与此同时,科林只觉脑中突然一闪,一张牌桌出现在潜意识中,两个卡通画风小人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坐上了桌子两边。

科林凑近一看,他们居然真的在玩国际象棋,而且是一边哭一边玩,可爱又滑稽,不知不觉就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走了。一边看象棋一边走路,科林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尽头,此刻,一把金属钥匙正好掉落,砸到了他的手上。

镜子破碎声从他面前响起,他成功地完成了游戏。

而还在镜子里的凌烨,就没这么顺利了。在科林走远的一瞬间,他浑身脱力,弯下了腰,而被他挟持的镜子立刻夺回了自己的主动权,无数有关于他的现实被扭曲,让他很快变得鲜血淋漓。

凌烨清楚,镜子在试图从根源上抹除他的存在。

但他只冷漠地站在原地,重新直起了腰,任由它作为,止不住的血液从他身上涌出,却撼不动他站立的身影。

“谬论域主,你觉得,我的存在还有什么可以扭曲的吗?”

镜子的攻击一滞,似乎是陷入了难言的犹豫中。

扭曲的树林外,紧张的气氛正无声地揪住所有人的心脏,直到树妖们沉重地开了口。

“科林旅人,恭喜您的成功。”

这句播报,无疑是挑衅般地给了村谷崇一狠狠一巴掌。再向远处看去,一缕活泼的粉色从灰白色的林子里探出脑袋,正是刚刚借了队友外挂的科林。

见他平安无事,众人一窝蜂地挤到了他的面前,焦急地询问起游戏内的事,就连惠子与片川章也有些按耐不住,想要上前逼问他活下来的原因,可看到村谷崇一难看的面色,两人又讪讪地退了回来。

科林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之前受伤的少女身边,一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他缓缓起身,冷漠地看了眼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丢下一句“别胡思乱想”后,就不再管顾后方的谩骂与道德绑架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人群。

拿到钥匙后,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不需要再和那群冷血的人周旋,现在最重要的是……

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就加速跑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把还在钢铁棺材里的武空岚救出来!

白雪飞扬,似乎没有终结一般,科林踏着快埋到他膝盖的大雪,艰难地往记忆中的地方跑去,刚才在做棺材时为了防止通气孔被堵住,他还特意留了气囊的空间,所以此时的武空岚受到最大的威胁还是失血过多和低温,如果不能快速找到他,他就算还能活着,肯定也要被迫退出这个讨厌的梦里。

不知为何,明明两人对这个梦境的信息几乎对等,又有凌烨在另一边帮助,但他总对武空岚要离开这件事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随着“铛—”的一声,科林的手触及了埋在雪中的钢铁,他心里一喜,急忙按上去准备发动异能时,却被一道柔美的声音制止了。

“小弟弟,你真的想好要救他了吗?”

仿佛能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白色长发从科林耳边扫过,一触即离,他手上动作一顿,转身循着声音看去,对上了一双如黛似墨的美丽眸子。

白发的姑娘笑得温婉,她悠悠一躺,就直接反重力地漂浮在了空中,那能蛊惑人心的话语还在继续: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即使就这么死掉,也没有人能怨你呀。而且,没了他,你的另一个同伴被困在里界,你就成为了这里掌握了最多情报的人,再加上两把钥匙,所有人都将是你手下的玩具。”

“你……真的不心动吗?”

数道金属尖刺拔地而起,瞬间挡在科林与白发魔女之间,科林冷哼一声:“我要那两把钥匙干什么?倒是你,别来挑拨离间!”

“哈哈哈哈……”白发的美人突然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她挑起纤长的眼睫,含情脉脉地看着科林说:“小弟弟,你觉得,你不知道的,他们还不知道吗?四把钥匙,四处通天柱,在这里代表的可是整个扭曲回廊的归属权啊!”

她逐渐癫狂起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夸张,双手高举,似乎对科林的行为有着一万个不理解,“整个扭曲回廊!整个梦域的边界!无上的伟力!你,真的不心动吗?”

科林此时倒是听出她话里的不对了,立刻趁着她神志不太正常的时候问:“你到底是谁?”

“我?”

闻言姑娘的动作一停,缓缓转身看向科林,她又凑了过来,科林不受控制地往后躲避,却突然惊觉这个人根本没有鼻息。

只见她微微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啊,吾可是‘混乱与战争的魔女’,吾名为zh……”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钟?张?正?还是其它什么姓名?科林正迷惑不解时,却见她突然停下了话语。

他抬起头,看到天空裂开了一道猩红的口子,那裂痕直接撕裂了视野能即的整片天际,如同一只巨兽张开了它的血腥大口。

一把被曼陀罗纹饰雕琢过的巨镰从中展露一角,精美绝伦、似能夺天地之势。幕后之人施施然一挥,那自称魔女之人便在须臾间毫无反抗力地化为了灰烬。

“喂……我听着呐……”

与刚刚那魔女如出一辙的声音从天际间悠悠传来,与那毁天灭地的一击的气势截然不同,反而带着点小女孩似的不满的抱怨意味。

直面这一击的勇气实在是非常人能有。

科林见过整个崩毁成地狱的孤儿院,见过绞肉机一般虐杀他人的“天鹅舞”,见过吞噬生命的阳光,见过翻涌幽深的海底监狱……唯独,没见过如此摄人心魄的场景,当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早已瘫坐在地,流泪不止。

对于这样的恐怖威压,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神明。

很快,天空上的裂缝闭合,白发的年轻女人消失,一切事物都正常得惊人,刚才的事似乎只是他的幻觉,只留给他在胸腔中狂跳不止的心脏。

“武……武空岚!该死的……”科林磕磕绊绊地爬起来把手摁到冰冷的棺材上,边发动能力边骂:“你赶紧醒过来算我求你,这又是神又是鬼又是异常的我实在受不了了,你和凌烨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还有什么要探寻什么目的的老子不奉陪了你们自己玩去吧!赶紧给我醒过来!”

“别吵……”

在这冰天雪地里冻了几个小时,居然还真让武空岚缓过来了,连科林都要感叹这人生命力真是顽强。相比之下,之前怕他冻死在这的自己简直像个智障。一想到自己又是被迫玩不能乱想的破游戏,又是看魔女之间内讧,他就想把这人摁在地上打一顿。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当然,为了照顾伤号,他也只敢揪着武空岚的领子骂两句。

武空岚无奈地睁开双眼,果然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只好又闭了回去,他自动忽略了科林那无力的骂声,转动起冻僵的大脑,试图搞清当前的状况。

科林自然是喋喋不休地把自己所见所闻全盘脱出,以及重点讲了凌烨的部分。谁知他说着说着突然卡了壳。武空岚疑惑地歪了歪头,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武空岚……”

他听见科林颤巍巍地说:“你的右眼,原本就是红色的吗?”

“……”

武空岚闭上了眼睛,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喂你说句话行吗?你这样我就更害怕你会什么时候把我刀掉了!”科林麻木地看着他这反常的举动,感觉自己又要小命不保。

“我刚才躺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武空岚边回想边说:“很难描述,万籁俱寂又人声鼎沸,井然有序又杂乱无章……”

科林:“停停,意识流的描述已经过时了,能不能说点实在的。不对,别转移话题!”

“唔……我想想,有镜子破碎的声音,有收割杂草的声音,有棋局落子的声音,有舞鞋落地的声音,还有女人的玩笑声,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但是,我却能感觉到,那里热闹非凡,人员众多。”

武空岚再朝科林转回头时,他的眼睛已经又恢复了亚洲人特有的黑色。

“你觉得……我听到了什么?”

科林怔愣地看着一脸无辜的武空岚,只觉得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感无端漫上心头。

科林走后,余留的众人面色凝重。村谷崇一毫不怜惜地指使两名组员把少女尸体扔入草丛中,又随便指了一组人员,逼迫他们去参加游戏。

有被枪杀少女的前车之鉴,那两人只能敢怒不敢言地顶着恐惧,缓缓地挪向树妖。

众人并不是傻子,明知这样的行为是去送死,却仍抱有一丝侥幸。

万一呢?之前的粉毛就能活下来,万一自己也能呢?

可惜结果并未改变多少,那两人进入树林不久,熟悉的播报结果传来,死亡的结局依旧无法改变。

“组……组长,我们该怎么办?”惠子的声音都在颤抖,她的异能没什么用,只能搞些纸牌把戏,帮着其他人在文字上作作弊,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的晦物,她可是毫无反抗之力。与公司派来的这位组长相处如此之久,她可是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并且毫不怀疑这位上司会把他们退出去挡灾。

果然,村谷崇一的心情明显不耐烦了起来,他一指惠子说:“你,去给他们做个典范。”随后,他又拍了拍片川章的肩膀,低声说:“去吧。”

片川章点点头,上道地命令两条僵尸犬围在了惠子身旁,半是保护半是逼迫地架着惠子,走入了夺命的森林小路。

当惠子被蒙上眼睛时,她就已经开始害怕到发抖了,抛开那些没用的异能,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她迈开腿踩上那条小路时,心中就越发不安了起来。

冷静惠子……冷静!想想那些树妖说了什么,它们的话里肯定有解决的关键!打起精神来啊!爸爸妈妈、奶奶、还有神明大人,一定会保佑我的!

想着想着,她逐渐迈开腿,迅速地跑了起来。

在这种恐怖的氛围下,那些心中的恐惧逐渐盖过她给自己打出的气,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此时,在她的脑子里正不受控得想着:披头散发的女鬼缓缓从她身后浮现,她白衣染血,双腿残疾,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飞快地朝她爬来。

仔细听去,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发出了气泡似的吼叫声。

“呜呜呜呜呜”,惠子不争气地哭了起来,脚下跑得更快了。此时在她的脑子里,后面的女鬼正飞快爬行,离她只有一步之遥,而她却被突然伸出的一根枝条绊倒在地,只能手足无措地后退……

现实中的惠子被枝条偷袭,摔在地上时,她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下一刻,有什么东西一口咬上了她的小腿。

钻心的疼痛传来,惠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不管不顾地哀求道:“别杀我求求你!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能给你,别杀我呜呜呜呜……”

疯狂的啃咬仍在持续,惠子感觉自己整个小腿就像被扔入了绞肉机,即将被吞噬殆尽,这一刻,绝望感已经占据了惠子的整个心头,她不再试图逃离,而是猛地拽下了自己的项链,虔诚地摆在身前。

“神明大人,呜呜呜……执掌好运的神明啊,求求您,为我降下视线吧,求求您……”

奇迹并没有发生,能令人发疯的痛感仍在蚕食着她。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她哭地稀里哗啦,攥着项链的手被扎流血了也浑然不觉,只是一个劲地呼唤着她信仰的神明。

令人窒息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腰间,惠子双眼无神,默默流泪,她已经没有攥住项链的力气了,只能认命地仰躺在地,任由女鬼啃咬着她的生命。

然而,神迹真的降临了。

啃咬她的女鬼突然脖子一折,发出了比她惨烈一万倍的惨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了骨头断裂,血肉撕离,脏器破碎的声音。血淋淋的碎肉糊了她一身,与她自己的血混杂在一起,她反应不及,维持着震惊的神情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太好了……神明眷顾了我,她边笑边拖着只剩一半的身体往前爬行着,在弯曲的小路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心中是止不住的欢愉与雀跃,仿佛连被吃掉的下半身都感觉不到痛了。

“神明……神明……”她边念叨着边往前爬,如此恐怖的出血量早已超过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但她仍浑然不觉地往前爬行着,直到触碰到一面镜子。

“喂!惠子你磨蹭什么呢?快问它问题!”片川章的声音离她很近,听上去有些虚弱,似乎也受了些伤,这人本就是公司的打手,身强体壮,又是名厉害的傀儡师,能顺利抵达这里并不奇怪。喊完她后,片川章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我要怎么做才能顺利地出去?”

同伴的声音唤回了惠子的一些理智,她立刻聚精会神地抬起头,仔细地去听镜子的回答。

没有任何起伏机械的男性声音从镜子中传出:“杀死你的同伴,防止有人走上你来时的道路。”

惠子原本期待的心情一下子如同掉入了冰窖。

僵尸犬磨牙的声音从一镜之隔的地方传来,缓缓向她逼近,她仿佛已经看见曾经的组员变成了残忍的杀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准备将她撕成碎片。

事实上,片川章也确实准备这么做。他虽然看不见,却有太多方法至一个没用且懦弱的女人于死地,既然有简单的方法,就没必要去冒其它风险了。

他冷笑着,对自己曾经的同伴举起了宣判死亡的镰刀。

“不……求求你,不要!”惠子已经能感受到那两只噩梦般的僵尸犬恶臭的涎水在逐渐靠近自己,她绝望地挣扎着向前,将自己的全身都贴上前去,在这种时刻,她反而想到了那条不同寻常的规则,于是她又一次捏紧了手中的项链,语气中透着癫狂:“我……我要问你……怎么通往另一个世界!”

片川章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立马如川剧变脸般地暴跳如雷,怒不可遏道:“你疯了吗?你要死别拖上我!”

已经彻底疯癫的惠子自然不会管片川章咬牙切齿的怒吼,而是有些期待地对镜子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丑陋笑容。

镜子微微颤动,发出了与她同样癫狂的女声:

“哪里是另一个世界?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你所热爱的,你所敬仰的,你所期盼的,都在其中!来吧,进入其中!”

“进入其中!进入其中!进入其中!!!”癫狂的声音不断在丛林中回荡,站在镜子两面的人——惠子与片川章,不论之前是愤怒、恐惧、欢欣还是悲伤,此刻他们的脑中都只被一个声音填满,驱动他们走入镜子之中。

走入连接两方世界的通道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入镜子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走入那片红色的世界时,粘腻的液体“啪嗒啪嗒”地落在了他们身上,那液体状若无色,威力却大的吓人,滴落在人身上如同刀子掉下,带下鲜血淋漓的皮肉。仅仅不过一分钟,两人就已经血流如注,他们面目扭曲着惨叫着,疯狂地拍打着他们来时进入的镜子,试图逃离这痛苦的世界,可惜,镜子不会给他们回去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猩红的世界中,一名长发的高个子男人低垂着双眼,身着黑红相间的锦袍,腰间一把古剑,手执艳色红伞,任劳任怨地跟在一身雪白的凌烨身后,替他挡下从空中泼洒而下的粘腻液体。

在他们的身旁,无数尸骨面目扭曲,死不瞑目地瘫倒在各个地方,与暗沉的红色天空交相辉映,形成了一卷令人不寒而栗的浮世绘。

与撑伞人淡漠的神情如出一辙的声音响起:“你不救他们吗?”

“既非我国民,又非良善之人,为何要救?”凌烨前行的脚步不停,似乎两条人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过此刻,前途漫漫,又偶遇故人,他倒是有了些聊天的兴致,于是问起男人:“那个姑娘所信仰为何神?看她的反应,似乎与邪神赐福无异。”

执伞男人微微摇头,解释道:“不是邪神,是鸣司的三神之一“欢胤”,被当地的一些家族认为是能带来欢乐的神。欢胤赐福后,信仰祂的人的脑子里就只剩下狂喜,在外人看来自然与邪神无异。”

“有趣,表界的神,竟然比你们还邪性。你怎么看,贺峮?”

凌烨笑意不达眼底,随口一言,却引得男人前进的步伐一顿。

“我早就不用那个名字了……您还是唤我为无名吧。”

凌烨叹了口气,眼中可惜的情绪一闪而过,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

“无名,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陛下,若这里是现实中的世界,或许没人敢认您。”男人睁开双眼,露出银白色的双瞳,直直看向那张与记忆中相差甚远的面庞。

他认真地补充道:“但这里本就是属于主上的扭曲回廊,主上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闻言凌烨皱起了眉,不由问道:“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我只是其中一个映射罢了,同样不清楚这些。”无名说。

“主上的意志……”凌烨心里暗自揣摩,也就是说,在这个扭曲回廊建成的时间点上,即使面容气质全部改变,渊主也是能认出他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时间,如果这个扭曲回廊的建造时间在二十三年前,那造成如今结果的原因可能是他的计划,如果在二十三年以内……凌烨眼神暗沉下来。

那他可能是真的疯了。

“我认为您不用担心。主上心性坚定,我相信他自有安排。”无名似乎猜到了凌烨的想法,他依然声音平平,不掺杂任何感情,好似一位给出客观事实的无名过客。

“……您要是想走出这里,我现在就可以送您出去。如果您想做的如您之前所言:打破盒子,彻底毁掉扭曲回廊。”

“我就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无名从伞下抬起头,望向眼前汩汩流淌的反重力河水。它就像一条泾渭分明的国界,横亘在目的地与两人之间。

“这一片区域的域主是一名来自楉斯克维的年轻人,于三年前杀死了前任域主,顶替了祂的位置。现在的我,与他并不相识,他也本不该出现在此处。但扭曲回廊的核心就在这里,我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剩下的,还请您自己与他交涉。”

“我知道了。”

凌烨接过无名手中的伞,朝他微微点头,一脚踏入了湍急的倒淌河中。

“神明……神明……”

浑身浴血的血人紧紧握着的项链已经深深嵌入了她血肉中,她身上皮肤已经尽数剥落,却竟然还没死。

“神明……神明……”她已经疼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仍然乞求着。

也许她确实虔诚,也许她确实足够好运,镜面竟真的开始波动,给她打开了返回的道路。

面部肌肉被溶解殆尽,她甚至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颤抖着双臂,一边在心中感谢神明,一边越过倒在一旁的片川章的尸体,费力地爬出了镜面。

近一个小时后,众人终于等来了翘首以盼的“播报”声。

“恭喜旅人[滋——]成功完成游戏。”树妖们齐声说。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播报名字?村谷崇一震惊地听着广播的播报,然而下一刻树妖宣布了更加震撼的信息。

“恭喜旅人[滋——]成功从另一个世界返回,游戏结束,请各位旅人返回。”

犹如沸水滴入油锅,仍活着的人们一下子沸腾了。

“真的吗?真的吗?我们不用参加游戏了!”

“不愧是入界者,这么快就解决了!”

“在那边,你们看,有人出来了!”

在路的尽头,女人的身影缓缓显现,她面容仍平平无奇,属于扔进人群都找不到的那种,此时的她面带微笑,自然而然地向惊喜的众人招招手,除了身上那一袭红裙,似乎与她进入时并无区别。

村谷崇一看到只有她一个人出来,有些错愕,但马上就变为了恼怒,他对着微笑的惠子吼道:“片川章呢,你怎么就一个人出来了?你都不顾自己同伴的安危吗?”

想象中的瑟缩没有出现,惠子只是微笑着对村谷崇一鞠躬道歉,表示她并未见到片川章,只完成了自己的路途。人群听了她的讲述,将她团团围住,夸赞声,感谢声,庆幸声不绝于耳,其中还混杂着对村谷崇一的鄙夷和不满。

惠子微笑着和人群一起向树林外走去,只留村谷崇一一人面色难看地留在原地。

他们明明受梦境之主特别关照过,为何现在只剩两人,成为所有人中减员最快的队伍?

村谷崇一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无能,只把所有的愤怒都怪罪到那个抛弃队友的女人身上。

一定是因为她太无能了,用异能夺过的san值一点用都没有,在第一夜,他的一名队员就因为san值不够而失去听觉与双腿,死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刚才又不顾自己同伴私自逃跑,才让片川章死在里面,现在又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定都是她的错!

他恶狠狠地回头看向红衣的女人,却没有发现,女人的嘴角从头到尾,连一个角度都没有变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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