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在心头的一口瘀血终于吐了出来，琴芷嫣心里的剧痛却没有丝毫纾解。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怕了。

怕到无法眼睁睁看着路招摇对厉尘澜生出如前世一般的情愫；怕她一步步发现厉尘澜的良苦用心后，重蹈前世覆辙；更怕自己重活一世，仍旧改变不了事情的发展轨迹，更改变不了那女子身殒的命运……

“招摇，路招摇……女魔头……”

一想到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琴芷嫣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冷。她强撑着身子重新坐起，想要继续方才被打断的运功，谁知越是心急，就越是难以凝聚内力。勉强撑了一刻钟后，状况非但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令她只觉内息紊乱，一口血堵在嗓子眼，急切地想要喷涌而出。

琴芷嫣咬牙忍耐，可她的负隅顽抗，并不能给这具已经走火入魔的身体带来什么转机。愈来愈多的血从她的唇边流下，顺着自重生后削瘦了许多的下巴悄然滴落在纯白的衣领上，二者甫一接触，那片白色的料子便瞬间被鲜血染红，衬得主人的脸色愈发苍白。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芷嫣？芷嫣！”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琴芷嫣恍惚之间，好似听见了路招摇惊慌失措的声音。她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要像从前那样安慰她，可不知为何，嗓子里竟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要死了么？琴芷嫣凄然一笑，眷恋地望了一眼床边满面焦急的女子，便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芷嫣？芷嫣！”

许久听不见她的答复，路招摇终于慌了。带着一种自己也想象不出的焦灼之色，她大声地呼喊外面的逍遥客，叫他们速去请南山主顾晗光来，而她自己，则手忙脚乱地将晕倒在床边的琴芷嫣扶起，坐在她身后为她输入灵力，护住她的心脉。

怎么会这样，明明半个时辰之前她还好生站在无恶殿里看自己戏弄厉尘澜，怎么一转眼就伤成这样？若非她二人同命相牵，叫自己感应到了她的伤势，不然等她晚回来一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尸体么……

想到那个可能，路招摇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再看前方琴芷嫣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有了一瞬间的无措。

芷嫣会死？这个温柔良善的女子，也会像姥爷一样离开她吗？

路招摇无法想象那幅画面，因为她突然发现，不知何时，琴芷嫣已经在她心里有了不可磨灭的地位。一想到对方会死，自己再也看不到她看向自己时的温柔眼神，她就惊惶得不能自已。

这种感觉，比当初眼睁睁看着姥爷被洛明轩杀死时还要难过，还要令她不甘。于是她咬紧牙关，愈发卖力地为琴芷嫣输入灵力，试图保住她的一线生机——尽管她自己也已受了同样的伤，但为了救回芷嫣，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切的一切，琴芷嫣都不得而知。

周围一片寂静，耳边再也听不见女魔头的欢声笑语，眼中也再看不见她意气风发的模样，琴芷嫣不舍之余，心中对自我的怨怼亦是到达了巅峰。

如此熟悉的感觉，是真的要死了吧？

琴芷嫣啊琴芷嫣，枉你重活一世，没想到竟这般无用，没法护着路招摇平安康乐不说，还把自己的性命也作践没了。

这般无能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路招摇身边与她并肩而行，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厉尘澜出现她眼前？

这段重遇路招摇的时光，像梦一样的与她朝夕相对的时光，果然是无法长久属于你的吧？饶是你做了千般万般的努力，终究挡不住命中注定。不属于你的人，怎样也不会降落在你的掌心……

怀着这样心如死灰的念头，琴芷嫣睁眼，看到的却并非想象中的混沌虚无，而是一个美丽似桃源的地方。

她不由看向门口的匾额，上面书写着“栖止地”三个大字，然而以她的阅历，却是闻所未闻。

栖止地……这又是什么地方？

漫无目的地走在那条繁华的街道上，看着大街上的人头攒动，琴芷嫣反倒生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凄凉感。

一个外来者，误入了旁人的领地，有家不能回，有所念人亦不得见，如何能好受。

奈何前方仿佛有一股奇异的牵引之力，促使她的身体不断向前，纵使她此刻很想回去看看心中惦念的那个人，此刻也不得不先收敛了那份心思，专心应对眼前之事。

索性，这份莫名其妙的牵引很快就断了，琴芷嫣缓缓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面前的商铺。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