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星辰一路上都哼着歌，差点没把脸笑烂。

虽然周主任只是接了他的方案而已，并不一定能成单，就算能成，也并不代表这两天就能成，但至少迈出了第一步嘛，不容易啊。

直到进了小区才闭嘴，毕竟已经零点多，这个小区、甚至这座城市大多数人都还没有休息，但不代表自己可以哼歌扰民。

到了家门口时不仅闭了嘴，连脚步都放轻了，就怕万一俞酲已经睡了，再被自己吵醒。

门一开，客厅锃亮，俞酲穿着睡裙，正抱着支呜靠草垫上打盹儿，被门声惊醒。

“困成这样不去床上睡？”刈星辰一边换鞋一边问。

看着刈星辰一身正装，俞酲不答反问：“怎么周末还加班？还这么晚。”

“也不能算加班，”刈星辰现在心情好，周六上一整天班都不觉得累了：“就是和周主任聊聊天，就和你说过的，民心医院的药剂科主任。”

俞酲点头，他对周主任是谁不感兴趣，只要看到刈星辰到家了就心安：“不吃宵夜？”

“刚在路上吃过肠粉了。”刈星辰洗了手去抱摸凹：“咦，你是不是又重了？”

“还不都是你喂的，说了猫不要喂太饱，她运动量本来就少。”刈星辰对着摸凹吐了吐舌头，意思是“都怪你，自己贪吃，我来背锅”。

俞酲也就是这么说一句，没认真怪刈星辰的意思，见刈星辰蛮精神，神采奕奕，一点疲态也没有，本想嘱咐“早点睡”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说：“那我先睡了。”

“嗯，小鱼晚安。”刈星辰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反正不是微信就是面对面说，每晚都得有一句晚安。

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马上问：“你明天客户多吗？大概几点下班啊？”

俞酲不知道刈星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刈星辰面前做不到隐瞒，尤其是自己小鱼的身份和刈星辰说开之后，反正刈星辰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不多，晚上下班了店里要去聚餐，可能十一二点吧。”

“啊……”刈星辰有点失落，低头顺着猫毛：“好吧，我还说晚上请你出去看电影呢。”

在亲近的人面前不不用像在客户同事面前那样装腔作势，所以刈星辰几乎把失落都写在了脸上，可又想起来徐荆回的话：

不能占有欲太强，自己在深圳有朋友，小鱼在深圳也能有朋友。虽然把同事说成朋友有些牵强了，但这也是小鱼的社交嘛。

他不想对俞酲占有欲太强、太霸道，他不知道对方倒是想着他能够霸道一点——

俞酲愣住了，他直愣愣看着刈星辰，也不急着去睡觉了，心里自责：怎么这么嘴快，先问他一句“有什么事”不行吗？

他多希望刈星辰抬起头来，多希望刈星辰对他说“能不能不要去聚餐，和我去看电影”，这样的话他就马上答应了，反正店里的聚餐缺席一次又不会怎样，远没有和刈星辰单独一起看电影的时间珍贵。

可刈星辰没有，他只是抬头，对着 俞酲阳光灿烂地笑着：“没事，也不是非看不可嘛，等下线了我们在家里看一样的，你快睡吧，我也洗洗睡了。”

俞酲抿抿嘴，他想说其实自己不参与聚餐也可以，我更愿意陪你去看电影，可始终还是没说出口，失落落地点点头，踱步回了房间里。

外面刈星辰撸了一会儿猫，悄么声地洗漱完，倒床上没二十分钟就睡着，他不知道，隔壁那人失眠到凌晨四五点。

俞酲心痛得睡不着，不是因为错失了一次和刈星辰看电影的机会，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很清楚自己，想和刈星辰待在一起，因为温暖、安心，甚至靠得很近的时候，闻到刈星辰身上独有的味道，自己还会觉得面红耳热晕乎乎的。

他也记得刈星辰之前问过他的话表达过的情感，他不免自我怀疑：这是喜欢吗？我喜欢刈星辰吗？我可以喜欢他吗？他那么干净阳光，他就像太阳，我可以靠近太阳吗？我心里对他那么多变态的想法，他能接受吗？

如果总是想和刈星辰待在一起这种心理就是喜欢，那自己该怎么办？难道要一直和刈星辰待在一起吗？现实吗？

就算可以一直待在一起，那自己和刈星辰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越走越近，是合租的室友？是……只耳闻过从没自己经历过的情侣？以后会结婚吗……

他傻到都没有第一时间去思考两个男的是不是可以结婚，而是去想是否要和刈星辰形成固定的、好像被绑定在一起的关系。

他想得抓心挠肺，就像是刚到深圳那几年，没钱，路过猫馆时隔着玻璃橱窗看猫，都快把脸贴玻璃上了。

他想养猫，可自己没钱，这都是小事，自己少吃点省点钱出来就好了。

可猫会不会嫌自己穷啊？是不是以后就不能买布沙发了？出门是不是就不方便了？每年是不是还要固定的时间去打针……

他怕，怕自己的经济实力配不上猫，也怕因为太喜欢猫，和猫形成了固定主仆关系之后没有了自由。

他好不容易逃到深圳才争取来的自由。

如果猫朝他扑过来就好了，那他就抱抱猫，当然也只是抱抱，还是不敢养。

*

刈星辰早起，活力满满，先去泳池了活动了整整三小时，然后犒劳自己吃了一顿开封菜，还想着溜达去桃笑春喝杯果茶。

因为念旧，他去了桃园那个店，茵茵不在，一问说是调休了。刈星辰是那种时不时就要问候一下朋友的人，几乎没有僵尸好友，可自己自从进了销售部，已经许久没有逛过朋友圈，想着看看茵茵的朋友圈吧，了解一下茵茵的生活近态，问候起来才有话说，不然也太不真诚。

茵茵的朋友圈几乎都是工作相关，转发桃笑春的活动咯，出新品咯，刈星辰一划好长下去，全是这种不带感情的僵硬转发。

直滑到七月初有一条，定位在梧桐山山脚下。

九宫格，每一个宫格都还是拼接图片，说不定有九九八十一张图，还有几乎被表情、颜文字占满的文案……

是近两个月最感情饱满的朋友圈了，一定不是和工作相关。

可小图里一看，图片配色和桃笑春的logo颜色一个系列，既然是工作相关，又能让茵茵这么兴奋的，刈星辰一惊，那就只有裴醒臣了。

他赶紧点开大图每一张都划过，意料之中，果然每一张都有裴醒臣，茵茵把他当成偶像来追，明明一个画面那么多人，就只给裴醒臣P了图，连眼角的皱纹都看不到了。

刈星辰记得以前茵茵说过，裴醒臣除了掏钱，从来不参与桃笑春的管理，怎么居然去了桃笑春，还离南山那么远，就为了去参加一个什么暑假出游季的活动？

刈星辰越想越奇怪，照片也一张一张放大仔细看，看到最后一张的最后一张拼接图时，刈星辰的眼睛倏地瞪大了——宁臻。

穿着桃笑春的制服，站在裴醒臣身后的吧台后方，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

刈星辰一眼就认出来，即便宁臻戴着口罩，那眼睛他一直记得。

怪不得裴醒臣要去这家店，原来他的左右手长在那里。

刈星辰差点把吸管咬破，几口喝光果茶，咚一声，隔着好几米把空杯扔进了垃圾桶，出门去了梧桐山。

暑假还没结束，又是周日，这家店的生意火爆，刈星辰走进去，一时半会儿没有店员来招待问喝什么。

店里还拉着暑假出行季的活动横幅，窗贴一类的装饰也都还没撤下，可即便是装饰成这样，刈星辰还是一进门就发现了，这家店的装修和其他桃笑春的装修风格完全不同。

其他的店都是文艺小清新，而这家简直就是个夜店，和暑假出行季的校园主题完全不搭。

刈星辰又想起来陶玉说过的话，裴醒臣的手里可能沾着毒，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他抬头四处打量，在各个角落都发现了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

宁臻在这里，裴醒臣这么重视这里，而这家店又没有像其他店一样开在商圈写字楼或学校附近，而是开在平平无奇的一条社区街道上……

会是在这里吗？

刈星辰心中猜测，可他一个人过来，不敢擅自行动，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敢报警。

他默默记下了所有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和店里明处能看到的布局，想先回去和徐荆回商量一下。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和一个穿着桃笑春制服的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刈星辰退了一步，抬头看着那人道歉，一对上那人的眼睛，刈星辰的“思”字哽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宁臻。

刈星辰的眼神里盛满了怒意，幸好理智拉着他，他侧身让开，然后看着宁臻进了店里右侧一个隐蔽的小门。

小门上方一个门门牌，看来里面是包间。但实际里面是什么场合，刈星辰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刈星辰赶回南山想找徐荆回说这事，结果徐荆回在约会,在对方面前没好意思吃太多，到了晚上才把刈星辰叫出来吃东西。

刈星辰把桃笑春的事告诉徐荆回，徐荆回的看法也是不要轻举妄动：“虽然你戴着口罩，但不保证他不怀疑。

“我们假定那家桃笑春真的有不法活动，那你在里面转来转去什么都不点的行为就很打眼，不免引起怀疑。宁臻没把你认出来，但不保证店里知情的店员不和宁臻说，到时候一看监控，他马上就警戒了。”

刈星辰同意，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老子才刚快活了，你一副苦瓜脸我看着就烦。”

“我在想怎样才可以找到证据，陶玉在裴醒臣身边待了这么几年都没找到，我们可以在桃笑春找到吗？”

“反正你肯定是找不到。”

裴醒臣幽怨地瞪了徐荆回一眼。

“瞪什么瞪？实话，你再八面玲珑，还是一正经人不是？正经人没走进他们的圈子，你进去就是喝茶的，能找到什么证据？

“行了你就别愁眉苦脸，下个月我们公司团建，我叫上大家去那边玩玩，我们办公室那一群都是泼皮无赖，荤段子脱口就是，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好惹，我们先探探路，总比你单枪匹马一个人闯进去好些。”

目前也只能这样，刈星辰好不容易有了点签单的迹象，本来周天高高兴兴的，被这件事败了兴致。

这时微信响一声，俞酲发过来的：[我到家了]

刈星辰不禁看了眼时间，才八点。

[你们不是今晚聚餐嘛？我看Alex都发朋友圈了]

[我没去]

刈星辰笑起来：[总监就是总监，这么任性，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

俞酲问：[你吃饭了吗？]

刈星辰还傻乐呢，老老实实回答：[正在吃，请小姨妈]

这话已回复过去，俞酲那边好几分钟没有回复，刈星辰守着手机盯着对话框一直看，连个句号都没有。

奇怪啊，聊天聊着聊着就消失，也不说自己忙什么去了，这种现象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刈星辰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我真是在水里泡了大半天脑子进水了。小姨妈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小鱼找我。”

徐荆回吃了一口东西抬头，人已经不见了，只能感叹一句见色忘友。

到家，客厅没开灯，投影仪播放着一部老电影，俞酲一个人坐在草垫上，在电影幽暗的光线前显得特别单薄。

刈星辰挤上去一起坐着，可惜俞酲看都不看他一眼。

摸凹一见刈星辰回家，立马从猫爬架上跳下来，两只前爪在刈星辰的腿上踩了一阵儿，绕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最后圈在了刈星辰腿上。

支呜是个不老实的，见摸凹圈起来，偏偏要去招惹，不过摸凹有体型优势，支呜的脑袋刚凑过来她就啪一声拍支呜一爪子，支呜喵呜喵呜哼哼唧唧一阵，最后大概是吵着俞酲了，被俞酲一拎后脖子放在了自己腿上。

刈星辰这时噗一声笑出来，俞酲扭头剜了他一眼，冷声问：“你不是在请客？就招待完了？”

刈星辰不答，把头一歪，正好歪在俞酲肩膀上，撒娇说：“好累哦。”

“你白天干什么了？”

刈星辰故意朝着俞酲的脖子说话，气息都扑在俞酲脖颈间，轻笑问：“查岗啊？”

俞酲一扭头躲开刈星辰的鼻息，嫌弃地说：“一身汗。”

刈星辰低头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小臂，心里乐开花儿了：嫌弃我，为什么我挨上来又不躲？

“整个上午都在游泳，骨头都快散架了，下午……唔，去了一趟罗湖。”

刈星辰没想瞒着俞酲，便把下午所有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补充：“所以我不是有事没事就请徐荆回吃饭，有正事儿了才找她，毕竟我们几个里面就她最大，她主意最周全。

“你知道她周末又忙，这个约那个约，我才排到了晚上，不然我早在家里等你了。你要是提前和我说你没去聚餐，我就放她鸽子和你看电影去了。”

俞酲脸上有些发烧，肩膀上枕着刈星辰的脑袋，一动不敢动，岔开话题：“我下午又不用车，怎么不找我要车，地铁换乘两三次折腾两三个小时好受？”

“对哦，该找你要车的。”刈星辰懊恼。

俞酲脸上的红晕慢慢退下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问：“徐荆回他们公司什么时候团建？”

“下个月，具体时间还没定。”

俞酲皱皱眉：“他们虽然人多，但如果那家店真的有问题，但也不是人多就能发现异常啊，如果没有问题，那就更是白去。”

“我现在愁的就是这个。”刈星辰愁苦巴巴的。

他不是轻易表现出沮丧给别人带去负能量的人，但对方是俞酲的话就无所谓了，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展示自己目前的困境。

“或者，”俞酲顿了一会儿：“青鹞可以帮这个忙。”

刈星辰呼一声就从俞酲肩膀上立了起来，气噗噗地问：“怎么好好的又说起他来？”

不能说吗？你刈星辰是我什么人？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俞酲偏偏就吃刈星辰这一套，赶紧说：“我不是说什么事都想着他，他本来之前就是道上混的，酒吧夜店去得比我们多多了，他去比你去合适……”

刈星辰憋着笑，他刚刚的确是有点不舒服，毕竟他正靠在俞酲身上，俞酲却提起另外一个男人来，他故意装矫情问的，就是想看俞酲什么反应。

俞酲的这个反应他太喜欢了，不过还要继续装：“哦，我知道啊，青鹞挺厉害的，什么事都能帮上忙，不像我，只会问怎么办。”

俞酲急了：“那种场合你去太危险了。”

刈星辰马上问：“担心我？”

俞酲一扭头，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太激动了，支支吾吾说：“青鹞，他，他就是更有经验。”

刈星辰偷笑，啧啧几声说：“哎，把我的安全建立在别人的危险之上，小鱼你有点自私了啊。”

俞酲扭头一瞪：“那你要付钱给他啊！他本来就干这些生意的。”

刈星辰直接乐倒了，小鱼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说担心我呢，又不承认，套几句话呢，又着急起来。

笑着笑着也有点忧愁，这层窗户纸什么时候才能捅破啊。

要给自己捅，早给捅得稀巴烂了，可他想让小鱼来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