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楚弃厄开始动身,风才小了一些。
“柯降奈!”
身后的师灵衣在警告他。
回应他的只有凛冽的风,将所有人隔绝在门口。
血,滴入棺材上。
巨大的震动让所有人都站不稳身体。
席霖眯了眯眼,她用手遮住眼睛,在看见舞台正中心的底部升起一具棺材后,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楚弃厄身上。
柯降奈面色一喜,拽过楚弃厄便要往舞台中心走去。
他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将楚弃厄的袖子染上红色。
垂眼,楚弃厄瞧了一眼,抬脚跟上。
“阿哥!”
何羽桃也想跟上去,但因为风力过大,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走路。
扶住门框,何羽桃一手撑着陆品前肩膀,奋力往前冲。
风大到何羽桃走几步又倒退一大半路,一点法子都没有。
剧院的暗,是失去灯源的暗。
少量的窗户打开,光透过窗子洒下已经被烧毁的座椅,形成了诡异的画面。
柯降奈站在棺材旁,他伸出手指抚了抚棺材,有些颤抖。
这具棺椁是被打开的,里面的人早已成为一具白骨,没了当年和蔼模样。
他松开楚弃厄,对着棺椁比划了一番。
“今天,阳光很好,适合晒太阳。”
躺在里面的白骨没有一点反应,柯降奈顿了顿,许久过后才慢慢收回动作。眼泪顺着脸颊划过,他手臂上的伤崩开,血迹迅速染红他的衣服。
他回过身,看向楚弃厄,定了两秒后将目光移向台下的某个人。
接着,人群里走出一个人。
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
席霖。
她能轻松跨上台阶,她的脸上带着即将得到真相的兴奋。
很快,她就能确定楚弃厄了。
骤然。
手腕被人狠狠捏住。
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是谁。
席霖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吗?”
真的楚弃厄。
活生生的楚弃厄。
回头,席霖回望师灵衣,她站在台阶上还需要微微抬头去看师灵衣。
在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里,席霖看见了隐隐的愤怒。
她笑:“没关系,我来。”
坏人,总是需要一个人挺身而出的。
师灵衣的手劲儿更大,拽着席霖手腕生疼。
他不说话但透着强烈的温意。
“十三次的回溯,我等不起了。”席霖说。
席霖望着师灵衣,突然笑了。
“你有你的坚持,我也一样。”
我需要找到我的记忆,一如你想找回楚弃厄一样。
师灵衣脸上的情绪几乎瞧不清,但席霖分明看见他深藏眼底的冷意。
他伸手,把席霖腰间那张塔罗牌抽出。
当着所有人的面扔向舞台。
那张塔罗牌落在楚弃厄脚边。
太阳牌,象征初生,新生。
同时也有重新开始的意思。
楚弃厄捡起,偏眼去望师灵衣。
只见对方拽住席霖的衣领,他狠狠掐住席霖的颈脖。
血,自她唇中溢出。
罢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转过视线与楚弃厄对视。
下一秒,师灵衣开口:“送你的机会,我该收回了。”
风,停了,却裹着强烈的血腥味。
师灵衣踏上台阶,一步,两步。
他好像才是这个副本的主导者。
席霖咳了许久才缓过神,她知道师灵衣要做什么,想拦住对方。
“师灵衣你疯了!”
脚步一顿。
师灵衣那双金色的眸子讳莫如深。
他扯开唇角,看向柯降奈。
“我说了,我该拿回来了。”
“师灵衣!”席霖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她的眼泪蓄在眼眶,“他会死的!”
真正的死亡。
从未存在于世间的死亡。
如果楚弃厄死去。
她的记忆,就再也寻不回了……
师灵衣站在楚弃厄面前,他摊开掌心,对楚弃厄道:“把牌给我吧。”
楚弃厄扫了眼旁边的柯降奈。
最终把牌丢给了柯降奈。
获得太阳牌的柯降奈显得有些急切,他将自己腰间的一个挂坠取下。
他对师灵衣比划着:“谢谢。”
楚弃厄皱了皱眉,看见师灵衣扬起一抹笑意。
他刚伸出手就被师灵衣束缚住双手。
“师兄!你在干什么?!”
“师灵衣!”
台下何羽桃和戚茜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们想上台但发现已经晚了。
风再度袭来。
挂坠和那张塔罗牌被柯降奈握在手中,跪在棺椁面前。
他异常虔诚地握着这根像是动物牙齿的挂坠。
牙齿刺穿柯降奈的尾指,刺入太阳牌中。
一瞬间,楚弃厄的心口剧痛,他怔了怔望向自己心口,疼得他站不直身体。
眼神,霎时冷了。
楚弃厄因为脱力而倒在师灵衣怀里,他本想把师灵衣口袋里的底牌抽出,却被一股力气席卷。
无数的白色羽毛包裹住楚弃厄,将他带至棺椁上方。
继而,他听见了无比熟悉的话语,出自柯降奈的口中。
这是。
有娀的咒语。
他要复活杨怀,拿杨资祭祀,拿自己为引。
而师灵衣则与他合作。
执念使哑巴有了声音,执念也使正常人变得疯魔。
风几乎要把所有东西尽数席卷,撕碎。
何羽桃看着被羽毛包得瞧不见缝隙的楚弃厄,急得想冲上去,但试了几次均被风反弹回去。
风实在过于大,几乎把在场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直到柯降奈最后一个字念完。
他睁眼,再次恢复哑巴的形态。
风,停止了。
周围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乎其微。
阳光照进剧院的那瞬间,柯降奈才察觉到氧气进入肺部。
羽毛落在他的头顶。
远处。
脚步声踏上台阶,拐杖打在木板上。
柯降奈站起身回头,他看见不远处杨怀拄着拐杖正一步步走来。
他的身上似乎被阳光偏爱。
他的身上一如往常的温暖。
他成功了。
眼泪滑过眼尾。
柯降奈生怕是梦,他不敢动,连呼吸都是轻的。
直到杨怀走近,带着温暖的微笑。
他歪着脑袋,对柯降奈说:“小柯,今天的太阳很暖和,你有没有在院子里画画。”
心口泛起的疼痛如同痉挛,柯降奈挤出一个笑,他对杨怀比了比手语。
意思是:有。我花了很多张。每一张都有你。
杨怀开怀大笑,他望着柯降奈许久,慢慢收了笑容,只剩下温和的目光。
他抬手,比划着手势。
“每一张我都想看,小柯和小望。”
柯降奈尝到了苦涩的泪水,不似以往混着血的味道。
他唇角颤抖,比着:有太阳,有你,有小望。
他很冷,真的很冷……柯降奈咽下喉间的痛,呆呆望着杨怀。
杨怀什么也没说,他比划着:有小望和你,就可以。
手抚向柯降奈的头顶。
扑了空。
杨怀往前走去,却穿过了柯降奈的身体。
柯降奈的身体只觉得一暖,而后没了感受。
他转过身,看见杨怀的身体正慢慢消逝。
一步步,走过舞台,与黑暗一体。
刚才的杨怀,只是他活着的时候对柯降奈说过千万次的话语。
他没有成功。
他无法成功。
哪怕四次回溯已经令他的生命耗尽,他也无法真正复活杨怀。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柯降奈倒在地上。
唇角溢出大量的血。
手心的挂坠被他紧紧握着。
在饲养圈里,他画的最后一副画,没有太阳,没有杨怀,没有小望,只有他。
只有他,被留在这个世界,饱受折磨。
【师灵衣底牌技能回归】
【师灵衣获取愚人、力量底牌】
系统发出播报。
所有人骤然回过身,舞台后方的幕布断裂,露出玻璃。
柯降奈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
彼时,蓝简才看见玻璃里面倒地的狮子。
那只年迈的狮子,死在柯降奈杀人的前一天。
不知道是因为它的死令柯降奈决定杀人,还是它的死让柯降奈确定杀人。
风再度袭来,像是将整个剧院掀翻。
楚弃厄坠入棺椁中。
木板遮盖住半个棺椁。
“阿哥!”何羽桃喊。
师灵衣垂眸去看地上早已死去的柯降奈。
他抬脚,鞋子与木板摩擦。
拾起地上的锤子。
转过身,盯住棺椁中的楚弃厄。
手腕上的布彩带还能瞧见,师灵衣咽下喉间的酸涩,走到棺椁边。
“砰!”
锤子打在棺椁上。
他在把楚弃厄钉死于棺椁中。
何羽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师灵衣居然做这样的事。
“师灵衣!你疯了!”陆品前也被惊到了,他上前阻止却被甩开。
一声声闷捶打在木头上。
楚弃厄不是傻子,他不是听不见声音。
在被层层羽毛包围之中,空气越发稀薄。他越挣扎却被束缚的越紧,他的右手更是被单独隔绝在外,丝毫无法借力撕开这些羽毛。
师灵衣冷着脸,一下又一下,充耳不闻其他人对自己的辱骂。
他要楚弃厄活。
他一定要楚弃厄活。
木头遮盖住大半的楚弃厄,师灵衣几乎是憋着一股子,泄愤式地打下那些钉子。
直到看见楚弃厄的手垂下,指骨打在木头上,带着绿色彩带一并坠下后。他才有些发怔。
也许是这一下的发怔,被陆品前抢到了机会,一把抢过师灵衣手中的锤子。
剩下何羽桃几个人跑上去,徒手去扒木板和包裹住楚弃厄的羽毛。
“你是不是疯了!那是楚弃厄!那可是楚弃厄!”陆品前吼道。
师灵衣却异常平静,他扫了眼站在台下的席霖。
“我知道。”
所以,我要他死在这个副本。
陆品前真是觉得师灵衣疯的彻底。
一拳打了过去。
师灵衣生生挨了一拳后,没和陆品前纠缠,反击了一拳把人打的半天站不起来后,径直往楚弃厄那边走去。
他冷着那张脸,少有的戾气。
势必要把楚弃厄钉死在棺椁中。
太阳牌被他捏在手心里。
师灵衣咬了咬牙,当着席霖的面撕碎这张牌。
“滴滴滴——”
耳边响起刺耳地警告声。
他曾经做过无数次,他知道他可以确保楚弃厄活下去。
只要他回溯。
突然,师灵衣感觉到身后有异样。
不等他回头就看见那具棺椁底部显现出符号。
这种符号犹如一道雷劈在师灵衣身上。
怎么……会……
楚家的符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
不对……
师灵衣抬眼去看棺椁,时间应该到这里该结束后,一切都结束了。
他该回溯重来的……
手臂传来熟悉的疼痛。
师灵衣掀开袖子一看,那些脉络纹路像一个警示,对他的惩罚。
警告他对主神的冒犯。
所以,他是……
师灵衣疯了似的推开所有人,他迫切想要知道躺在里面的楚弃厄是谁……
徒手掰开那些木板,他的指缝里满是血迹。
强烈的反弹力把棺椁周围所有人尽数弹开。
包括师灵衣。
师灵衣呕出一口血,他额头青筋暴起,跌跌撞撞地往棺椁那处跑。
未近身,他便再次被弹出。
指尖想要勾住掉落地面的那朵用彩带编织的绿色玫瑰。
他是……
真正的楚弃厄。
阿鹤:师灵衣你小子等我下个副本(咬牙)
第60章 希区柯克的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