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室内花园里。

几个孩子将糖糖围在中间，而糖糖牢牢地抱着自己怀里的培养花盆。

培养花盆里满是红色的营养土壤，一颗豆芽大小的嫩草，正堪堪从土里探出脑袋。

含章认出来，领头的是那几个对着机器老师滋水的小孩。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着。

“糖糖你真的能变出植物啊！给我们看看！”

“我还没有亲眼见过活着的植物呢！给我先看看！”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快给我摸一下，是什么感觉。”

……

说着，几个小孩就伸手去抓那颗脆弱的小苗。

苗苗神情戒备，一把将培养花盆紧紧护在怀里。

“不行！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我要先给老师看。”

“糖糖你怎么回事？”第一个影片里对着机器老师滋水的小男孩很是不满，义愤填膺道，“我们才是同类！那个铁皮人只是一个机器。”

糖糖仰起脑袋，反驳道：“我不管老师是机器人还是人类，我只知道她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这世界上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拜托！那是它设定好的程序，又不是专门为了你。”小男孩一脸不屑。

“那老师有给你讲过故事吗？”

“你——”小男孩被这句话噎住了，他涨红了脸，嘴硬道，“我又不喜欢听故事。”

说着，小男孩伸手就要去抢糖糖手里的小花盆，“总之，要给我们先看！”

见有了领头人，其他小朋友也一拥而上，纷纷想成为摸到植物的第一人。

要知道，植物在一百年前的“神降”之后就灭绝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真的植物。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植物啊！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嫩芽，也足够新奇。

糖糖自然是不肯让他们得逞，弯着腰努力护着那株本就易碎的小嫩芽。

推搡间，糖糖为了躲避数双争夺的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培养花盆也掉落在地，稚嫩的小芽倒扣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孩子们看着洒落一地的花盆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一阵沉静过后，人群中冒出了一个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给我看。”

见有人出头，人群中的附和声一个接一个。

“就是就是，不给同类看，给铁皮机器看，活该摔坏了。”

“不给我们看，那谁也别想看了。”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这可怪不了我们。”

……

随着熙熙攘攘的声音散去，孩子们都逃也似的离开了。

小小的室内花园里，只剩下糖糖和那个倒扣在地上的培养花盆。

光洁的地面上，红色的营养土散落一地，倒映着糖糖狼狈的身影。

糖糖看着自己的心血，撅着嘴巴，小脸一皱，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一道金属器材碰撞的咯吱声传入她的耳朵。

滚轮的咕噜噜地朝着培养花盆的地方而去。

机器老师伸长自己的机械臂，把培养花盆扶正，小心翼翼地将营养土拨开，找到了那株被压在土下的嫩芽。

它软软的，真的很小一只，但却似乎有着蓬勃的朝气。

把小嫩芽和营养土捧回培养花盆里，

机器老师滑动着滚轮来到糖糖跟前。

它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这个小姑娘。

自己的程序里似乎并没有编写人类情感这部分的内容。

就好像它也一直不懂为什么其他小朋友不喜欢自己的原因。

机器老师搜索完自己的芯片数据，只有干巴巴地说了句，“我看到了，很好看。”

闻言，原本还张着嘴巴大哭的糖糖停止了哭泣，抽抽噎噎地看向那棵嫩芽。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嫩芽身上，它浑身散发着绿色的光芒。

嫩芽抽出了新的枝芽，体积飞涨，很快就开出了花，是一朵黄色的康乃馨。

“哇！”看着在自己跟前开花的小嫩芽，糖糖的眼里满是欣喜，她接过培养花盆爱不释手地观察着。

半晌后，糖糖似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奶声奶气地说道：“老师，我一定会好好练习异能，造一片真正的花园！”

……

影片都是花苗园里的生活日常，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但这小姑娘的异能居然是能让植物生长，实在是少见。

这在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很珍贵的能力。

离陆家下葬还有一点时间，含章打算把最后一段全息投影看完。

只是这段影像，似乎是保存不当，损坏了。

只能在大部分的电流声中听到一点点的音频。

含章竖着耳朵听了许久，终于在呲啦呲啦的电流声中拼凑出了几句完整的话。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老师！救救我！”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许久后，一阵清脆的金属制品倒地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些坏人不要打老师！”

整段影像没有投影，只有这几句话，含章快进分辨了三次，还是没有听出其他的对话。

唯一能确定的是，糖糖的死果然有蹊跷。

影片里的糖糖显然是一个天真的孩子性格，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根本藏不住一点自己的心思。

可那个一区的小孩十分老成，面对各种心怀不轨的提问都显得游刃有余。

有一张长得和糖糖一样的脸，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

虽说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基因药剂的诞生，但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还是说她们俩是双胞胎，一个被家里带到了一区，一个遗落在5区，成了孤儿？

只是这样的情况明显说不通，明明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为什么会落一个带一个呢？

更何况能上那个新闻采访，说明这个家庭非富即贵，并不会因为钱财的问题故意而落下一个孩子。

又或者说……这两个孩子其实就是同一个。

那些强行带走糖糖的，其实就是糖糖的家里派来接她去一区的人。

可是糖糖分明死了。

那个有着纯真笑容，说要造一片花园的小姑娘已经被葬在了这里。

再者说，一个孩子真的能在短短两个月内，性格如此大变吗。

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

含章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

正思索间，墓园开始放起了悠扬哀伤的音乐，园内的灯光也暗了几个度。

陆家下葬的人，来了。

含章将糖糖的事情放到一边，开始关注今天的正事。

因为是折扣品，所以糖糖的墓在墓园里最偏僻的角落里，并不引人注意。

这给了含章天然的观察地形。

只见几个全身黑色的人走在队伍的前面，他们的身后，是抬着棺木放着敲锣打鼓音乐的机器人。

机器人的后面，还跟着四个彪形大汉，每一个大汉的腰间都鼓鼓囊囊的，似乎是藏着什么东西。

前面领头的那些人是陆见安的亲戚，但后面那四个大汉显然并不是陆家人。

他们更像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下葬的时候请雇佣兵可真是稀奇，看来这114号说的传家宝，当真很是重要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一时间整个墓园里面的人都被这个动静吸引过去，纷纷侧目。

这里是墓园，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都有发生，并没有什么新奇的。

大部分人都是瞧了一眼，就又专心地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含章眼尖地发现了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女子人，那女子装作看热闹的摸样，对着陆家的队伍频频侧目。

女子的穿着很不起眼，属于丢在人群里根本找不着的哪一种。

很专业的穿法，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接了114悬赏帖的赏金猎人1688号。

机器人抬着棺木进了墓园的左侧的门，那四个大汉也紧随其后。

女子目送棺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才收回目光，接着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跟了上去。

这个世界并不再实行火葬，遗体保留都非常的完整。

遗体下葬之前，会在墓园里注释一种保持身体不腐坏的药剂，让人显得栩栩如生。

这一点，墓园对外的广告里也有大幅宣传。

只不过他们打着的是，如果以后起死回生的药剂研发出来，还可以和已经死去的亲人团聚的旗号。

当然，这些待遇仅限能买的起墓园的有钱人家。

穷人家如果不幸去世，如果幸运点还有家人在世，也许能找个地方简单安葬了。

若是孤家寡人大概率就是被抛/尸在荒郊野外，无人在意。

眼下，那陆见安大概就是去注射室打药剂去了。

看着呆在原地等待的陆家人，含章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好主意。

她拿起自己用来的伪装的电子鲜花，给糖糖上了一支赛博香，加了功德之后，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含章停在了离陆家人不远处的一个墓碑前，满脸虔诚地开始拜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开始打量起在原地等待的陆家人。

走的近了，陆家人脸上的表情尽然展现在含章眼前。

他们大多表情不耐，脸上鲜有哀伤，有些人甚至略带欣喜。

只有一个妇人满脸泪痕，眼里竟是血丝，看上去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似乎是陆见安的母亲。

含章有些诧异，家里有人去世了，大部分陆家人居然会是这样的表现。

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是不好。

正常家人去世难道不应该很伤心的吗？

如果是她家里人去世的话……

想到这个，含章愣住了。

她脑海里似乎并没有任何关于家里人的记忆，满满的全是大逃杀时的影像。

自己的记忆向来不差，怎么会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含章觉得脑袋有些胀痛。

算了，记不起来的大概率也不重要。

也许自己也和糖糖一样是个孤儿吧。

将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含章瞥了眼墓园正中央的挂钟。

看看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她朝着墓园的侧门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