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躺在棺内的,看上去虽然是一具幼骨,可实际竟是被幻成白骨的一只纸风车。
——纸风车。
“安安,你可知那九十八名婴童的白骨都被埋在何处?”
“被葬在刘母山。”
“刘母?”苏长离疑惑道。
“刘母山上有一座刘母庙,她是第一个被狼吃掉孩子的母亲,在她死后不久大家就建了这座庙,供奉她以求护佑自家的孩子。”
“这风车做得真精致。”杜山骨突然道。
只见他将手伸向棺材,明明是白骨,捏起来却是一只素白的纸风车,杜山骨嘟着嘴冲着纸风车吹了一口气,风车迎风旋转起来。
“你们听到了么?”杜山骨突然将耳朵凑近纸风车。
“什么?”苏长离问道。
杜山骨将纸风车凑到苏长离的耳边,自己亦是靠近苏长离,呵声道:“你听,是不是有小孩的笑声?”
苏长离的耳朵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往后一缩。
“你……你!”安安见状躲在苏长离身后冲着杜山骨骂道,“你轻薄!”
本来还好,安安一说,苏长离由耳朵到脸瞬间熟透。
“真的有声音嘛,你听听是不是有小孩的笑声。”说着杜山骨将风车递给了安安。
安安皱着眉头接过,将风车凑到自己耳边,果然听见一阵孩童的笑声。
“这是怎么回事?”安安不解道。
“明日一早我们去拜一拜刘母庙吧。”杜山骨开口道。
“你去你的,我们去我们的。”安安不悦道。
“你这小鬼,大家一起不有个照应么,再者说大家都是为一个事,若找到真凶了,你们也好做个见证,帮我狼族正个名什么的。”
“哼!”
杜山骨又凑到苏长离跟前,咧着一口大白牙夹着嗓子道:“小道长,带我一个呗。”
杜山骨笑得过于阳光灿烂,这一笑能把人的心给融化。
可苏长离不为所动,杜山骨便试探地将脑袋往苏长离的肩膀上蹭。
“带我一个嘛。”
“……”
不说苏长离,安安都起了满身疙瘩。
第二日一大早,杜山骨就在县令府门前等着苏长离。
安安也不怕杜山骨了,走到杜山骨跟前,仰着头不悦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呐?”
“嘿嘿,你们早饭吃了么?一起吃早饭呗。”
苏长离的确没吃早饭,在县令府住了一晚,早起,看过县令夫人后,见她无碍,便不好再厚着脸皮留下来,县令有意留苏长离吃个早饭再走,但是他脸皮薄……
清早,大街上只有一家早餐摊,馄饨、汤圆、葱油饼、煎包、春卷油条……
杜山骨找了个位置,拉着苏长离坐下,“你可有想吃的?”
苏长离模样有些局促,因为他没有钱。
“一样来一点吧,老板先来三碗混沌,其他你这边有的一样来一份。”
“好嘞。”老板应道。
苏长离连忙道:“我……我不吃。”
他是神仙,在人间,虽然会饿,但是饿不死,忍忍就过去了。
“吃啊,我都点过了,陪我一起嘛。”
混沌、包子、油条、春卷全部上桌,一餐早饭,真是奢侈。
“小道士我怎么称呼你?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道士。”
“苏云起。”
“苏云起?”杜山骨反复念了两遍,而后笑道,“真好听,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以后我就叫你云起了。”
“你尝尝,这馄饨皮薄,入口一吸溜就滑进肚子里去,这春卷里面是韭菜粉丝,咬一口又脆又香。”
苏长离咽了咽口水,忍了忍。
“你为什么不吃呢?”
“……”
“不吃多浪费啊,钱都付过了。”杜山骨委屈巴巴道。
“付过钱了?”
“是啊,付过啦,赶紧吃吧。”杜山骨夹了一块春卷递到苏长离跟前。
苏长离拿起筷子,终于没有负担地品尝了起来,人间美食果然安抚五脏啊。
安安见苏长离动了筷子,便乖巧地将鼻尖凑到馄饨跟前,猛地吸了一口,而后十分满足道:“真香,真好吃。”
点的早饭全部吃完,只有安安闻过的那一份馄饨未动。
“客官这些还要吗?”摊主笑着问道。
“这都吃过了,不要了。”杜山骨道。
老板见那馄饨明明一毫未动,不明白这人为何说都吃过了,却也不深究,“若客官不要了,那这馄饨我就倒给那疯子吃了。”
说完那摊主便收了馄饨往不远处角落里一倒,很快就有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男人跪在地上,将嘴扣在地面咬着馄饨吃。
眼前一幕实在骇人,摊主见他们不敢置信的神情,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给他碗,是放在碗里的他不吃啊。”
“这么奇怪?”杜山骨问道。
“谁说不是呢?”摊主叹道,“哎,也许真是报应。”
“报应?”
“是啊,这人之前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本来家中媳妇能干,孩子可爱,可还日日跑出去找那相好,后来孩子被狼吃了,这人竟把责任都推到那媳妇身上,天天打骂,最后媳妇疯了,落水死了。
媳妇死后他立马将那相好接了进来,连带着那相好早有的四岁儿子,哎,太没良心,你看如今不就落得这般下场了?”
“他便是刘氏的相公?”苏长离问道。
“是啊,”摊主道,“这人可怜又可恨啊,前几个月的时候,舌头不知被谁给割了,如今又哑又疯,活受罪哦。”
“前几个月?”苏长离疑声问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就他第二个孩子死的时候,说到这里也是真惨,那小孩也就出生一两个月,路还不会走,就被狼叼进院子,当着那相好的面把孩子给吃了干净,他那舌头听讲好像也是那狼给咬掉的。”
此时苏长离与安安同时望向杜山骨,杜山骨连忙摆手。
随即起身走到那疯子身前,蹲下身,那疯子浑身脏污,气味难闻,杜山骨远远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手中拿着一根油条逗着那疯子。
疯子见那油条金黄诱人,便凑上前对着油条斯哈斯哈,可是却不入口。
杜山骨将油条抬高,那疯子便张着嘴随着油条扬起了头。
那是一条被整齐割断的舌头!
杜山骨回首望了一眼苏长离,苏长离若有所思。
三人一同往刘母庙的方向行去。
“我说跟我们狼族没关系吧,”杜山骨有些郁闷道,“究竟是谁嫁祸我们?”
“就算不是你们做的,肯定也与你们有关!”安安嘟囔道。
“这不一定,总之我此次下山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
“安安,你可知那人是什么时候疯的?”苏长离问道。
“将相好接进门没多久。”
“一直是这样的状态么?”
“一开始只是发呆认不得人,并未这么严重,”安安认真回道,思索片刻后,又有些小心翼翼道,“哥哥,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苏长离神色有些凝重,轻轻摇了摇头。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一路上有好些孕妇都往刘母庙的方向去。”杜山骨语气里有些不悦。
“她们都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安安道。
“凭什么啊,都是为了祈福,我的金像被砸的稀烂,人家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香火更甚。”
安安翻了个白眼,内心吐槽道,“凭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很快就到了刘母庙前,刘母庙香火旺盛,这个时候时间其实还早,可是山下就已经聚了不少人,各个手提香烛,虔诚叩拜。
苏长离仔细感受了一下,这刘母庙似乎并无什么异常。
入了庙内,便能看到那神台上供了一尊刘母像,那刘母像并非金度,而是十分朴素的泥塑,涂上色彩,神情慈爱,怀中抱着一个婴童,婴童睡容恬静,嘴角含笑,十分生动。
“这庙灵么?”杜山骨问道。
“灵!灵!”一位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激动道,“这位公子家中若有媳妇,一定要过来拜一拜,孕前拜,孕后拜,生了后也要拜,孩子才能健康长大,你看我的小宝多壮实。”
妇人将自家的孩子递给杜山骨看了看,婴儿粉雕玉琢,眨着明亮的眼睛,嘟着嘴巴吐泡泡,的确十分健康活泼。
“你知道县令夫人的孩子为何被狼给吃了么?”妇人小声道,“就是因为没有拜刘母啊。”
“这么玄乎?”杜山骨不解。
“你不知道吧,只要虔诚祭拜刘母,小孩就不会被狼给叼走吃掉,刘母会保佑小孩,将狼给打走,这一年里被狼吃掉的小孩,都是因为他们父母没有来刘母庙祈福。”
“公子,赶紧给家里的媳妇求一张平安福吧,保佑平平安安。”那妇人提醒道。
“这就是你们求的平安符么?”苏长离看着妇人怀中的孩子,脖子上正挂了一张三角黄符,上面红色朱砂写了“平安”二字。
“是啊,就是这个平安符,多拜多求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苏长离取了三炷香,对着刘母像拜了拜,随即求了一张平安符。
“云起,”杜山骨扯了扯苏长离的衣角,晃了晃,“你觉得这刘母庙可正常?”
苏长离拿出指魂仪,指魂仪疯狂摆动,怨气弥漫全城,根本无法准确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