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四对于莫千曲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一万多年前，那时候大家都是小孩子，都是喜欢一起玩闹的年纪。
可是莫千曲是个怪胎，好胜心极强，极其霸道，总喜欢抢杜初华的玩具，杜四看不得杜初华受欺负，便好几次护着杜初华。
后来莫千曲见所有人都不爱与她玩，便自己一人待着，谁也不理，那个时候只有杜三会看她可怜，会分享好玩的东西给她。
有一次，杜初华正在桃树上摘桃子，桃子香甜多汁，杜初华嘴里咬着一个，手里也不停地摘着往下丢，杜三张开衣摆在下面接着，杜四则站在一旁捡着杜三怀里的桃子悠哉悠哉地尝着，虽是神情悠哉，可是双眼却紧紧盯着杜初华，一副随时准备保护的神态。
莫千曲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样一幕，准备转身离开，可突然惊叫一声，被一块石头绊倒，栽在了一个小坡上，这样的惊呼声惊到了三人。
杜三闻声，望向了莫千曲，却见她额头上有血迹。
杜三将桃子全部递给了杜四，就在递桃子的功夫。
一阵微风……
杜初华晃了身形，从桃树上直直摔了下来，杜三与杜四都反应不及，“砰”的一声，好生疼。
杜初华摔断了门牙，幸好这颗门牙本来就要换，满嘴的鲜血，杜初华吓坏了，就在这时，杜初华看见了莫千曲在笑，那种幸灾乐祸的笑，让杜初华十分不快，召出紫藤，狠狠地向莫千曲抽去。
之后，杜初华便被关了禁闭，从那以后，杜初华便开始恐高，对于莫千曲她也开始敬而远之。
在所有人都知道莫千曲失去了母亲后，大家对她的态度又都变了，不再排斥她，甚至开始表达自己的善意与包容，可是莫千曲却更孤僻了。
杜四无意间看到过莫千曲在哭，他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这样一个霸道倔强的人怎么会哭？
可是她真的在哭，躲在小山背后，把脸埋在膝盖里，抱着自己闷闷地哭，杜四准备离开，他不能理解这种人，明明自己拒绝所有人，可是弄得像是所有人都欺负她对不起她一样。
可他看到杜三，杜三走到了莫千曲身前。
所以……在杜四得知杜三在南宸受过那么多的痛苦后，他完全无法原谅莫千曲，从始至终，在重炎山，只有杜三对她一直保持着善意。
她对杜三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应该是爱的，不然不会与杜三有孩子，可是她却又……她弄瞎了杜三，装扮成小白的模样与杜三恩爱，她明明爱，为什么不能好好爱？
她做的一切一切，都足够杜四剐她千次万次，可是最后她为了孩子，祭出了所有。
她短暂的做过了一次母亲，如果，没有那么多阴谋算计，她应该能做好一位母亲吧。
杜四没有告诉牙牙莫千曲曾对杜三对重炎做了什么，只是告诉牙牙，为了生下你，你的母亲做了很大的努力，她心中肯定是有爱的，可是……也许她不会，不懂。
没有说太多，三言两语的，杜四便换了其他的故事，讲他在人间遇到的一些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杜四极会说故事，引人入胜，说得比杜山骨有趣许多。
日子暂时平淡下来。
直到一日，杜四对着牙牙道：“与你说了这么多话，真是痛快，不过不能再与你说了。”
“为什么不能再与我说？”牙牙急道，“下一个下一个。”
“下一个……下一个我就要走啦。”
“你要走？”牙牙望向杜四，“你要去哪里？”
“去找一个人。”
“找谁？”牙牙不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要找阿北么？”
“阿北？”
“对啊，阿北，你醒来后就要找他。”
“对，找他。”
“阿北是谁？是人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肯定死了，你找不到他了。”
“也许吧，四处逛逛，和以前一样，小四叔如果找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带给你尝给带你玩。”
“不要。”
杜四心怜地捏了捏牙牙的小脸颊，笑道：“是不是喜欢小四叔了，不舍得小四叔了。”
“那还怪小四叔打你哥了么？”
牙牙摇了摇头，她早就不怪了。
“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么？”牙牙道。
“可是每个人除了家人，还有其他想要寻觅珍视守护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也会有。”
牙牙不明白，“你要寻觅谁？珍视谁？守护谁？”牙牙指了指杜四的腹部，“四叔，你的骨戒没有献出去，我明白叔叔在意小叔叔，明白范叔叔的痛苦与解脱，可我不明白你。”
“哈哈哈，”杜四忍不住笑道，“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亲情爱情。”
“什么意思？”
“感情是很复杂的，你还小，经历的不多，等经历多了，就能明白了，我现在就算说你也没法懂，得自己去经历去感受。”
“我是不懂……那人比我重要么？”
“你有你哥，你身边有爱你的人，他们会照顾好你。”
牙牙知道，她阻止不了决定要离开的人，只道：“可你故事还没说完呢，你告诉我阿北的故事。”
“忘了，我真不记得了。”
牙牙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等我找到了，一定告诉你，好不好，”杜四笑道，“你不是喜欢听故事么？一段故事一定得完整对不对？等我回来，给你补齐。”
“你们大人惯会哄我，你们就欺负我年纪小。”
“哈哈哈，”杜四见牙牙这般可怜可爱的模样不禁摸了摸牙牙发顶笑道，“快快长大吧，小牙牙。”
杜四离开了，杜山骨也是心有不舍，问杜四打算去什么地方，杜四也未明说，只说随处逛逛，和以前一样。
杜四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只有杜山骨手中的拨浪鼓证明，他见过了自己的小叔叔。
杜四离开后，苏长离与杜山骨也打算离开花云村。
日子还和从前一样，路过一个地方，哪里有怨灵便去超度收伏。
虽是杯水车薪，可是每当解决一处地方后，看到百姓们轻松的神情，好像一切都十分有意义。
在这个过程中，牙牙好像有点明白小四叔口中所说的寻觅珍视与守护。
此刻对于牙牙来说，与杜山骨苏长离一起，除怨灵守护人间，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很多时候都非常辛苦，战场上尸山血海，哀嚎漫天，可是也能看到血海里挣扎求生的生命，也能看见火蛇里倔强绽放的花朵。
当牙牙看见，生命因为自己重新绽放，看见山峦河川因为自己重新清明，她满心的满足。
杜山骨亦是如此，以前他除怨灵也只是因为苏长离而已，可如今，他明白了生命的重量与意义，明白苏长离为何会对这人间放不下，舍不掉。
他开始自发的真诚的希望人间越来越好，希望这世间再无怨灵魔魂，希望一切重新欣欣向荣，而非如今这般千疮百孔生灵涂炭。
总有人会记住他们三人。
从战场上被救活过来的小兵，回了家后，便告诉所有人，自己遇到了神明，有神明保佑他，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
有人问他，那三人长什么样子？
他抓着脑袋，说形容不出来。
于是捏着泥土，刻出了三座石像，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孩，一黑一白，却非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白衣男子神情温柔，黑衣男子似是很有力量，小孩则一身鹅黄，明亮可爱。
面容一团模糊，可是小兵也是极尽能力，将三人刻画成温柔慈悲的神仙模样。
小兵倾尽家产，建了一座庙，日夜供奉。
后来，三人庙越来越多，香火越来越旺盛。
杜山骨与牙牙见此，是陌生又兴奋，杜山骨不是没被供奉过，之前被供奉还是两百多年前，在黄姚县被当成吃小孩的妖魔，而这次却是因为救人，而且还与苏长离被供奉在一处。
牙牙亦是满心骄傲欢喜。
“这么开心么？”苏长离道。
“开心！”杜山骨与牙牙异口同声道。
“那以后我们就好好守护他们。”
“那是自然。”
一日，苏长离问杜山骨：“你想不想要当守护一方的神仙？”
“啊？”
“不想么？的确你们重炎不与天族交，神秘得很，何况你还是重炎帝君。”
“不是，跟这个没关系，只是当神仙会不会有很多束缚？又要述职又要写报告什么的，还得被管。”
苏长离笑了笑，“的确如此。”
“那我不要做。”
“你如果不做神仙，你除了内心满足外，百姓们的供奉并不会滋养到你，只会白白浪费，可如果你做了神仙，那这些供奉会是力量的来源，滋养着你。”
“这并不能吸引我。”
“如果你当神仙，我就让云起不用管你，随你自在，你只需在人间守护一方天地就好。”
“你为什么想要我做神仙？”杜山骨好奇道。
“就觉得你很适合。”苏长离笑道。
“那你让我做我就做。”杜山骨耳朵极软，苏长离说什么便是什么，“那你让我做什么神仙？”
“嗯……守护神，职责就是守护人间生灵。”
“这么大的责任啊。”杜山骨笑道。
“嗯。”
“那取什么名号呢？”
“百姓们叫你什么，你就是什么。”
“黑衣神？”杜山骨哭笑不得道。
“也不错啊，”苏长离亲了亲杜山骨，“答应了？”
“答应了，如今我不仅仅是重炎帝君还是黑衣神了。”杜山骨笑道。
“那我们得完成成为神仙的仪式。”
“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