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秋把孩子们安定在一处客栈,花钱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心疼。
他从未下过山,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集市的记忆,全程都有方宁带着走。
客栈是方宁找的,房也是方宁开的,菜也是方宁点的。
全都是肉菜,一点素都看不见。
帝秋无奈的点了几道素菜,毕竟小孩子需要全方位的营养。
几个孩子饿狠了,握着筷子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菜,方宁也吃的魂不守舍的,帝秋更是不动筷,时不时看一眼窗外。
身后有人喝酒划拳,门口更是有说书人在讲故事:“传闻山神有男相与女相两位神,男相丰神俊朗,女相倾国倾城,可二者皆是风流之人,因为欺骗他人感情罪孽深重,于是山神就殆啦!”
帝秋:“……”
这都说的什么鬼故事。
夜色深厚,吃完饭回房,方宁一边嚷嚷怎么还没天亮,一边让他好好休息一晚,“我可不会带孩子,你赶紧休息,我只帮你带一晚。”
帝秋根本不想带孩子,他现在只想上山,想知道九童他们是什么情况。
“我想上山……”
“我看你是想我死。”
方宁道:“堂哥让我好好照顾你,你知道那山上有多少魔物么?你要是死在半路,堂哥回来保准宰了我。”
她把帝秋推进房间内,道:“那不然你就哄孩子,和他们一起睡。”
然后,方宁无情地关上门,转身去找孩子们。
几个小孩围在一起,用脏兮兮的脸和手去蹭方宁,一边吸鼻子一边问:“姐姐,娘亲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方宁抱抱这几只可怜虫:“哎哟,快了快了,你们今晚好好睡,明早就见着了。”
“姐姐,为什么天还没亮?”
“因为现在是晚上。”姐姐也不知道啊,方宁在心里腹诽,是不是那山上的老妖怪又干什么了。
算了,现在先哄孩子。
帝秋看着关进的门,原本想偷偷出门的念头忽然转变,他坐在床边,看着柔软的被褥,忽然觉得很困。
他精神紧绷了好几天,确实很疲倦。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雨,他也一头倒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等到再苏醒时,他不在客栈里,而是身处誊雁山山顶,山神庙正立在他面前。
和先前看到的破败不堪不同,此处焕然一新,门外的桃花树满树粉红,散发着诱人清香。
帝秋站在门口好半天,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梦中,却不知为何会梦到此处,也不知该如何出梦。
他踏入殿中,看见木桌摆放整齐,殿中央插着三炷香,飘着徐徐轻烟。
整个山神庙都是欣欣向荣的,他看见有人来祭拜,诉说自己的愿望,再抬头看向石像的位置,忽然发觉,石像变了!
女子双手从手腕断去,骨肉清晰,帝秋站在侧面,清楚看到她血淋淋的后背。
明明满脸血水,浑身污黑,她却神情温和,不带一丝狠恶,坐在石像的位置聆听民众的愿望。
帝秋看着她的脸,赫然就是那魏安。
被夺舍后的魏安只让他觉得恶心,而眼前之人应当是魏安本身的自我,浑身散发着清爽,一看就是个相当纯粹的女孩。
魏安抬眼,温和地看向他:“你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跪拜的民众蓦然消失,殿内安静下来,魏安亲切地看着他,断开的手腕又重新长出手掌和五指,满身血色褪净,眉清目秀的容颜展现。
帝秋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只消听我说便好。”魏安勾唇一笑,眉眼微弯,好似天上的月牙明媚漂亮:“按照你的计划,我将夺得的秩序之铃藏好,逃到另一个时空,等待你的到来之后交于你。”
“而你,要在一切结束后将时空轨迹拨回正轨,将主君之位还给我。”
魏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来时本以为可以静观其变,安稳坐到你回来之时,谁知程却如此狠毒,丝毫不顾及情面,妄图杀死我。”
“好在我赌了那一把,将秩序之铃扔到你们跟前,让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可能就真的……不得不说,你也带给我一个惊喜,有了他的存在,你们应当会更顺利和程对抗。”
程?他?
帝秋脑子有点懵,不过也算是转了过来,那秩序之铃应当就是先前在山神殿树下找到的铃铛,关于“他”,帝秋却无法确定。
魏安把东西拿出来,向空中一抛,扔给帝秋。
秩序之铃果真就是那只铃铛,帝秋接住,道:“按照你所说,我曾与你相识,并制定了计划,是么?”
“是,你虽然现在不记得了,往后必然会想起来的。”魏安眯着眼睛笑了笑。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这山神之位本就尴尬,好在神格可以互相感应,我与你相识,自然可以联系到他。”魏安笑意更深:“毕竟……”
他是另一个你。
后面的话她没说全,帝秋理所应当的以为,这个“他”指的是九童。
想到白发少年的面容,帝秋心中柔软了许多。
不过,印象里的山神似乎都是男性。
似乎看出他的心中所想,魏安娇媚地捻了捻发丝:“源于世间万物所诞生的神,哪有性别之分,我想做男人就做男人,想当女人就当女人。”
好,好极了,说书先生果然不骗人。
帝秋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果真是神仙,本就该潇洒自如。”
魏安得意地哼了一声。
“啊对了,当时你还特别严肃的和我说了句话,那时的你让我转告现在的你,倘若遇见一只叫九童的兔子,我与你之间关于计划的对话,切忌不可让他知道。”
“细节也不行,出自之外,尤其是程这小鳖孙的事儿,尽管告诉他。”
“为何?”
“你说,不想看他难过。”
魏安笑道:“你遇见了么?”
帝秋脑海中乍现白发少年的身影,无奈道:“遇是遇见了,不过你应当是知道的。”
魏安笑而不语。
“所以,你的本名叫做途?”帝秋问。
“是,我的本名叫做途,这次你可要记好了。”
途从石像位置走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哇,定情信物!”
“不是。”
“哎,你还记得你当时特别自信的和我说了什么么?”途一脸神秘地道。
帝秋还真有点好奇,他难道给自己挖坑了?
途:“当年你就站在这儿,自信地微笑,然后跟我保证,再见面的时候,兔子肯定已经和你在一起了。”
她捏了捏玉佩,“没想到定情信物都没得到,啧啧啧,好可怜哦。”
帝秋:“……”
“罢了罢了,不取笑你了,也许下次见面,定情信物也有了,也在一起了。”途宽容地给他递台阶,“然后呢,你可以回去了,你家兔子现在情绪波动蛮大的,你上山去看看罢?”
“最后,你们要离开时,只需要摇一下铃铛就可以回去了哦。”途道:“程字样代表人仙魔三界,也就是现在的世界,而以我命名的世界,也就代表人仙妖的三界。”
“这样说,你应当明白了罢?”途揉了揉太阳穴:“程想占领我的时空,我可不答应。”
-
帝秋从梦中回来,睁开眼睛时,窗外的雨又大了几分,他撑着伞提了油灯悄悄出门。
整条街道只有几处的灯笼闪烁着光,他记忆力不错,已经记住了来路,很快就找到入山的山口。
夜晚寒风阵阵,吹得人瑟瑟发抖,他裹紧衣裳,脚下的山路因为下了雨不太好走。
刚走了一会儿雨就停了,草丛间的露水打湿他的外衫。
一直往山上走,黑暗中,油灯的光较为微弱,他走了好一会儿,距离半山腰还有一段距离,却在林间影影绰绰看见了一个人影。
白发在黑暗中很明显,帝秋眼睛微亮,步伐加快,轻声叫道:“九童。”
九童没抬头,一瘸一拐地走下山,原本的红外衫湿透了,他一靠近,空中散发着的雨后清香就被血腥气侵染。
“陛下?”直到帝秋站在他面前,被人握住了肩,九童才慢慢抬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帝秋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觉得九童整个人都没力气地靠了过来,额头抵在他的肩膀,白发散发的湿气也染湿了里衣。
“你浑身都湿透了。”帝秋皱眉,把外衫脱下来,罩在九童身上:“还有伤口,发炎了怎么办?”
九童动了一下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他的声音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帝秋愣了下,忽然发觉胸口冰凉的水雾变热了,怀里人小幅度的动了下手臂,轻轻牵住他的衣角,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可以确定的是,九童在哭。
帝秋心脏一紧,原本犹豫不决而悬在空中的手立刻收紧。
九童现在的意识不太清醒,他已经不记得和倪重之间到底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大概是输了。
他现在的样子,像落水的狗一样狼狈。
一路从山上走下来,他大脑混乱不堪,什么都想过了一遍。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如果和那头白龙再见面,他要如何杀死对方,为郁睢报仇,他要怎样折磨对方,怎样讨回公道。
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自己如果真的打不过又要怎么办。
可没想到,现实比想象的残酷多了。
到头来只需要三个字就可以阐述他惨败的结局。
那就是:他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小九童其实很强的,但倪重活的比他长,修炼时间也比他长,所以说他对不过是很正常的,客观来讲同岁或者同年龄段的对比才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