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明之后，天气越发炎热，梁青跟着生叔几个去祭拜了原身爹娘后就安心待在家里鼓捣硝石制冰。
“郎主，这真的能变出冰块吗？”已经能下地的小今蹲在一旁看梁青把灰白的石块倒进木桶里，好奇地问。
梁青取了一只铁碗浮在里面，头也不抬道：“可以的，不过耗费的时间久一点。”
铁碗里是加上青桃酱的凉白开，梁青还额外加了些新鲜的果肉和蜂蜜。
前几天上山时，他在树上发现了一个小蜂巢，想起之前改打算养着些蜜蜂便用布蒙上带回来了。到家后找了几块木板打好蜂箱，就把蜜蜂装进去又送上山，而旧蜂巢的蜂蜜则是被小心收进罐子里留着吃。
硝石融化在水里，开始慢慢吸收热量。蹲着看了一会的小今惊讶发现木桶外面竟然开始有水珠滑轮，“郎主！变冷了！”
梁青正眯着眼发呆，听见小孩惊喜声音才回神，凑近一看果然已经变冷了。
他端出铁碗，让小孩去拿一个小碗来尝尝味。
小今抱着自己常用的小白碗颠颠地跑过来，梁青挑着些果肉给他一大勺子吃，小孩舔两口糖水感受这沁人的凉意，不自觉眯了眼。
梁青吃得也很愉快，三两口喝完了。
他又掂来一铁桶凉白开，用布笼着放进了硝石桶里，想要制取冰块。不过只靠这一次估计不太够，半个时辰后他又换了一桶硝石水才成功冻出冰块。
看着晶莹的冰块，梁清露出微笑，找了个干净的瓮装进去就骑上驴子去找小哥儿。
陈拾雾正在村长家忙活开店前的最后一点准备，雨哥儿在他一旁帮着缝些物件。一瞅见梁青来了，他就笑眯眯退下，把空间留给两人。
“看，冰。”梁清献宝一样把瓮打开，小哥儿凑上头一看，竟然是冰。
白花花的冰块不规则，最外面已经有些融化，在夏初的高温中冒着白气，凑近的凉意沁人心脾。
陈拾雾惊喜的捏起一小块冰捧在手心里，感受着冰在上面融化，开心道：“真凉，正巧我刚煮了梨子水，放些冰配着吃最舒服了。”
他急匆匆地端走梁青手中的瓮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上捧着放了四碗梨子水的托盘。
“叔，小雨，都过来尝尝啦！”
那两人还没过来，梁青就忍不住先动嘴了，甜滋滋的梨子水加上冰消暑又解渴，刚晒了一路的男人喝的停不下来。
“呀，是冰！”雨哥儿进来时同样惊叹，跟在后面的村长也忍不住抬头看，这么热的天，哪来的冰。
梁青只得又向他们解释一遍，两人喝着凉丝丝的梨汤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遇水吸热，反正就是点水为冰就对了！
“真没想到硝石还能变成冰媒，”村长吧嗒着嘴感叹。
看到村长，梁青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开口道：“稻子收着还久，不知道村里人有什么营生？”
“要么在家编编竹框竹篮，要么出门做工。”村长道。
梁青想起之前忽悠徐季云的话，试探着问：“我这里有些活需要人手，但是必须会才能来。”
村长睨他一眼，问道：“别遮遮掩掩的，有什么话直说。”
梁青便把之前和徐季云说过的一番话删删改改又给村长说了一遍，村长听后沉思一会，问道：“他们有些人家中只有砍刀，就算心灵手巧也未必能做好。”
如今做工都是自己带着工具去主家，不少人就是有这个能力没有顺手的工具也干不了。
这倒是个麻烦，梁青盘算着他一架农具大概一两银子左右收来，然后接着徐季云通过徐泱四两银子卖出去。
这一来一回的消耗，他大概一架曲辕犁能挣二两银子，如果再给每人配备刨子之类的东西就真的挣不了多少了。
“如果我造一批，每日五文钱租出去可好？”梁青想了想道。
“若是一天挣得比五文钱多那自然可以，”村长自信道，“那这个事情就敲定了，我马上去通知他们。等到明日、不，后日，到了后日我带着他们去你家。”
梁青自然没有不可，他还要去准备一批木工和范本来用，多留几日也是好的。
从村长家出来，他便溜到了铁匠家。
铁匠家三个男丁正赤着膀子打铁，见到梁青来了，铁匠放下锤子：“这才打好二十来个，急着要吗？”
梁青摇头，问道：“你打铁肯定也有师傅吧，说不定还有几个师兄师弟，不知道愿不愿意和你一起来干。”
铁匠惊奇地看着他，他们家一共三个铁匠还不够梁青一人使唤的吗？
见他神情，梁青便解释道：“你和张叔两家还是人太少了，我决定再找些人来干。”
“可要是我师兄弟来了，郎君能保证不压价？”铁匠皱着眉头问道，在他以前，类似的事可是屡见不鲜。
梁青立刻保证，“我们做的东西是农具，哪有嫌农具多的。更何况你师兄弟来了，我也不会弃你于不顾，回头你便是总管着他们的组长。”
“组长每日不需要辛苦打铁，只用巡视检查别人做工是否细致就有钱拿。不过我们都是按件计钱的，若是你乐意同时做两份工也行。”他解释道。
不压价还能当个什么劳子的组长拿两份工钱，铁匠立刻心动了，当即让两个儿子放下手中东西陪着他去请师兄弟来。
梁青顺便也把要准备的木工工具让铁匠打了，还额外订了几个铁桶铁盆。
铁匠感觉奇怪，梁青却但笑不语。
不多几个铁桶怎么制冰啊！
＊
两日后一行人进了梁家大院，为首的便是村长。
花白头发还有点瘸的老人顶着热辣的太阳，晒得脸通一片红汗珠子直冒，却不料刚进门就一股凉意袭来。
几个人定眼一看，堂屋屋檐下立着半人高的冰莲花，而主人家正对着冰块挥动蒲扇。温热的风经过冰块可不就凉爽起来嘛。
圆嫂子红婶两位端着茶水进来，村长端起来一看，正是前几日喝过的梨子水，里面还放着薄荷叶和小冰块。
被凉风吹过，又喝了一大杯凉茶，几个人已经去了热意，都凑在梁青面前看他讲解曲辕犁的部件注意。
这几个人都是之前跟着梁青做过肥料的，很熟悉他讲授的风格，遇到不懂的也立刻去问。很快，梁青讲完一遍后，他们嗡嗡讨论几声便打算跟着他干了。
这一共十一个人，倒是他想象的要少些，不过看村长气昂昂的样子，想来这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等回头我工具齐活了，咱们就开工，”梁青笑眯眯道，铁匠那里也送来消息，最多五天就连人带东西齐刷刷准备好了。
＊
县城，徐宅。
几日前徐蔚不知为何大发雷霆，连最喜欢的茶具都摔了，而这几日又突然开怀，不年不节的却给仆役发了不少赏赐。
“肯定是和小郎君有关。”正洒扫庭院的两个小厮忍不住说道起来。
“小郎君也走了快三个月吧。每个月郎主都得气上几天，不消说，肯定是小郎君送的信引出来的。”仆役确信道。
“前几日小郎君送的农具，可把郎主给气坏了。要我说，这送点什么不好，偏偏送这郎主也用不上的物件。可不就生气了。”
“是啊是啊。”
家中仆役的编排，正意气奋发的徐县令是听不见的，就算听见恐怕也是一笑了之。
最初他于家书中看见儿子又被梁青拐骗了很是生气，这曲辕犁如今已经不是他最初献上去的那一件简简单单的农具了，谁扯进去都得不了好。
可是渐渐的，随着那边几十架送来，徐蔚逐渐琢磨出味来。
反正他也不在朝廷上，他就一运气好献上农具的下县父母官。父母官让孩子造些农具卖出去，造福的是谁？
还不是这群百姓吗！
谁来也挑不出错漏。
况且卖出去，也未必就得罪人了，这几十架而已，随随便便一个大地主都能吃得下。而圣上那边知道他低价造卖，肯定也会心中夸奖他爱民经济。
造不用他动手，卖也极为省心，徐蔚觉得这笔生意可做。
此时的徐县令还不知道，那边他亲儿子已经被梁青忽悠着扩大生产了，甚至还打算多拉几个村子一起搞。
今天的徐县令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一天呢。
＊
徐季云从学堂回来时就看见堂屋摆着一盆冰莲花，虽然有些化了却依然清凉，热到发昏徐小郎君立刻围上去不肯动了。
“学堂不是靠着河水吗，怎的还这么热？”梁青奇怪道。
学堂已经办成了，由徐季云一手操持着搭建出来。里面如今有十来个弟子，徐季云每天教两个时辰的书。
“可别说了。”徐小郎君抱着盆蔫蔫道，“离河水太近总有孩子想去招惹水鬼，我只能在另一侧院子上课，墙盖的太高，风都吹不进去。”
在家吹了一下午凉风的梁青怜爱了一把他，想起最近小今也想去学堂，便问道：“你们学堂小今能去吗？”
“小今不已经是我二徒弟了吗，”徐季云道，“他想来就来，若是还怕人我私下给他讲课也行。”
梁青觉得小孩子还是多交朋友比较好，便打算过几日送小今去学堂。自家孩子要去了，肯定不能热到，他准备赞助徐季云一点冰盆。
反正每日除了用来吃的冰之外还有一堆不能吃的病，只需要有人每日送来搬去就好了。
徐季云：……行吧
那边陈拾雾听说学堂的状况后，也赞助了一桶绿豆汤，每个孩子只用带上小碗，课前课后摘几片薄荷叶子放进绿豆汤里，醒神还解暑。
而其他送孩子来的家长见他们这样做了，也纷纷隔三差五送些东西过来，也不是什么贵的东西，梨子水薄荷干积雪草……反正是份心意。
让梁青惊讶的是，水水和大牛也被送来了。
水水聪明，大牛刻苦，两个孩子虽然之前有过一遭不好的境遇却没对小今有坏印象，三个人依然要好。
而立冬送大牛来时被孩子缠着听了几次课后也渐渐放下心结，有日梁青上山甚至看见他蹲在地上执着个小木棍涂涂画画，凑近一看竟然是千字文。
“因为先生说了，我要是认字就能去当衙役。当衙役可以打很多拐子。”立冬认真地说。
如今世道，当衙役大多靠各种关系，继承出卖之类的，像立冬一个农家孩子显然是不可能碰到的。
不过认字后就不一样了，而且先生还是徐季云。
梁青看着神情认真的小少年，不禁感叹，娃啊，你抱上这里最粗的大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