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筠不好意思再看他，头跟着节奏轻轻摇。他的声音其实很有磁性，唱这首温柔又带点哑显得很深情。季泽惟唱完，大家都给他鼓掌，起哄让他再来一首：“给谁唱得呢？让大帅哥变得这么痴情。”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他笑着说：“好，再唱一首。”把另一只麦克风递给时筠：“一起唱。”她看着他的眼睛发愣，都忘了拒绝，麦克风已经塞到自己的手上，大家看他们要一起唱，这么快就揭晓了女主角，他们兴奋地尖叫。

果然下一首是夏夜晚风，时筠想起自己听着这首歌入睡的那个夜晚，这是季泽惟喜欢的歌。季泽惟转过头看时筠，等她先开口唱，她的声音很甜美柔和，唱到副歌部分还会轻轻闭上眼、睫毛轻颤。

季泽惟看着她喉结滚动，时筠回看和他对视示意他跟上，又轻轻闭上眼睛，嘴上唱着：夏夜的风有你，就是我还在等待的爱。

两人轻轻地跟着歌词唱，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彷佛时筠和季泽惟进入了一个只有他们的美妙梦境。他们靠得那么近，不管是呼吸还是身体的距离，时不时视线互相交汇在一起，气氛暧昧旖旎。

他们配合着一起唱结尾，声音如同丝绸般顺滑，温柔而富有磁性，让人听出几分真心又动人。其他人非常捧脸地停下来，给两人拍手鼓掌，又大笑起哄，心照不宣地看着他们，顾珩在一旁自顾自赞许地点点头。

顾珩走到林茵旁边，悄悄说：“怎么评价？我看他们挺配的。”

林茵本来笑得一脸灿烂，马上收回笑容，假装不屑地说：“哼，时筠太可惜了。”

顾珩轻轻推她，一副大哥替小弟出头的模样，“什么呀，看不起我们家阿惟是吧？人可是又高又帅，不缺追求者的。”

林茵被他激了，反手揍他，嘴里念着：“切，我们家白菜被猪拱了，时筠有多好你又不知道。”两人就在位置上打闹起来了。

一唱完坐下，时筠大口喝下自己的那杯饮料，然后用手掌给自己扇风。林茵停下打顾珩的手，转过来瞧她的脸，狐疑地拿起杯子闻了闻：“这也不是酒啊，你的脸好红啊。”

她觉得自己晕乎乎，脚踩云朵，露出傻笑不自觉地撒娇：“啊，不知道啦。”

林茵觉得她可爱极了，捏捏她软软的脸：“你好傻，不该带你来这种地方。”

季泽惟也觉得这里面因为人多，冷气的效果不足，感觉自己也通体发热，于是拉着手臂被打红的顾珩去外面透气。

顾珩在外面，点起烟，取笑着瞅他：“哥们，真陷进去了？”

季泽惟盯着树上垂下来的根须，点头乐了：“嗯。”

顾珩惊讶地捶他的肩膀，吐了个烟圈：“瞧你那样，也好。我不管，这学期我势必要脱单!!”

包厢内，时筠把自己的脸靠在林茵的肩膀上，她能听到心跳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林茵沉默了一会儿，她坦白地说：“时筠，其实我去看季泽惟踢球，也是因为担心他。”

时筠抬起脸，奇怪道：“什么意思。”

林茵犹豫该不该说，又开口：“我不知道季泽惟告诉你没有，但是上次我跟你说过他身体不好对吧？”

时筠呆呆点头，她补充：“其实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家的事情和身体状况。”

“季泽惟的妈妈很担心他，经常会打电话问我他在学校的情况。你知道，他开学一周没来就是因为住院了。”林茵皱着眉，“他妈妈真的很辛苦，之前天天往医院跑，到处找医生，每次看她说起季泽惟我都忍不住想哭。”

“周末的时候，本来让他来家庭聚会。他也跑掉了，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害我也不敢多说多问。”

林茵认真地请求：“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经常和他在一起的话，能不能注意点他？”

时筠答应她说好，又问：“那他是身体的哪方面不好？”

林茵努力回想，“季妈妈说他是早产儿、免疫力很差，就是各种小毛病都有点。”

“那你现在告诉我，他会不会生气？”时筠想起他上次说的话。

林茵笑，露出酒窝：“你不一样。”她轻轻牵她的手，又眨眼吐舌头：“别告诉季泽惟是我跟你说的，他是小气鬼。”

时筠点点头，又愣愣地看着门口，季泽惟正推搡着顾珩，大步走回来，她忍不住沉思。

他们一行人在KTV吃吃喝喝、唱歌。没过多久，经理就拿着电话递给顾珩，顾珩苦着脸抱歉：“对不住大家了，我们要散场了。”经理发话：“顾总说了，你们都是未成年。呆久了不好，大家早点回家。”

顾珩他爹说的话最管用，大家唉声叹气后一哄而散，顾珩被留下来和经理一起收拾残局。

季泽惟在门口，拦了一辆的士，他先把林茵送上车，林茵大手一挥，主动说：“不用管我，你送时筠回去吧。”

她刚说完，从大门跑出来的顾珩就挤上去：“等等我，你想多了，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回家。”林茵惊讶地说他居然溜了，明天肯定又要挨骂，顾珩嫌她啰嗦关上车门前说：“好了，我送林茵，你们一起回去吧。”

他们也很快地打上车，季泽惟扭脸看时筠好像犯困了，一上车就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额头有些碎发、小小的鼻子，红红的脸颊和嘴唇。她很娇小，像只小鸟，他觉得自己可以一只手就把她圈起来。

他怕车上的冷气开太大，又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时筠本能地把自己缩在衣服里，现在只能看到她露出来的眼睛，和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车停在了她家的拐角处，季泽惟把她摇醒：“时筠，到家了。”

时筠揉揉眼睛，把外套还给他，差点连再见忘了说就下车。外面的风一吹，她清醒了几分，转头看他：“谢谢你，季泽惟。”

“嗯。”季泽惟点点头，看她发懵的样子很想笑。

“下周末，我们一起去泉镇吧。”时筠深呼吸，鼓起勇气对他说，她想去，和他一起去。

“嗯，好呀。”看着她，季泽惟的眼睛亮了一下，眼睛弯了弯。他的心感到一片柔软，他很喜欢这样的时刻，和时筠相处的时刻。

“约好了，拜拜。”季泽惟伸出小拇指和时筠的勾了勾，再盖了拇指的印章，又轻又软的触碰，怦怦的心跳声。两人露出浅浅的笑，说完再见，季泽惟看到她进了家门后也离开回家了。

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十一点过一刻，分针转动的声音在诺大的客厅显得格外响。

晚上时国强回到家里，先是自己煮了一碗面吃了，饭后他循例喝着酒看电视的时候，估摸着时筠应该要回家了。

等他在客厅的沙发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听见了大门关上的声音。他眯着眼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时筠轻手轻脚地经过，她看他一眼就想马上转身要溜回房间，时国强伸手拦住了她。

“这么晚，你去哪儿了？”他打量着时筠，感觉她有点跟以往不一样了，好像变得更开朗。

“打工。”她撒谎，回答得很简短，也不知道衣服沾上的味道会不会暴露自己去过KTV。

“在哪里打工？”时国强眯着眼怀疑道，本来还期待着她求自己要生活费，才发现这些天时筠都是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

“便利店。”她抬头看他一眼，面不改色地回答，万一给他发现培训机构，说不定工作会搞砸。

时国强笑了，显然是不相信，“你知道未成年不能打工的吧？”

“看来，你已经忘了我早就过了16周岁，可以去外面打工了。”原来她的父亲现在只记得一个日子了，时筠在心里自嘲，他是一点都不在乎和关心。

时国强语塞，他还想说点什么，时筠冷冷打断了：“我明天还要上课，不和你说了。”说完，就跑回房间反锁门。

她蹲在门背后，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沉重的脚步停顿在面前，凝重的窒息感仿佛席卷而来，幸好没多久又响起脚步声、渐渐离远。

时筠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安抚飞快跳动得不正常的心脏。她从钱包里翻出来收到的辅导费，如果再把钱放家里可能是有风险、不安全，决定改天存入储蓄卡。

她坐在桌子前，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日记本，自那天起记录了每天的生活片段，她迫切地想把这一天写下来，幻想未来有一天还能回忆起此时此刻她的兴奋和快乐。

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她打开手机，看着季泽惟的头像亮了又灭，怔怔盯着发来的那句：明天见。她眼睛一闭，眼前的画面是季泽惟拿着麦克风唱歌样子，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光是想着她的心都感到一丝安慰。她在心里默念，还好，一切都还好。夜已深，人也浅浅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