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宿舍钥匙，放好东西，刚从宿舍门走出来就看见茉莉站在墙檐躲太阳。

“茉莉，你在哪个宿舍?”

我提着刚领到的宿舍钥匙在手上转了一圈，金属碰撞出丁零当啷的声音，类似冰块撞击玻璃杯沿，我回味起刚刚冰淇淋的甜味，觉得喉咙干得冒烟。但茉莉看起来一点不热，脸上一点汗意也没有。

“102，你呢?”

“一楼啊，难怪你比我先搬完，我在304。”

“按照班级排的宿舍吧，走，妈妈说带我俩去吃饭，有什么想吃的吗?”

“又麻烦崔阿姨啊？其实我吃食堂就好了。”

“我刚才看食堂人很多，排了老长队。”

“那吃什么都可以。”

崔阿姨帮我们搬完东西，先去开车到学校门口等我们。

“清清，茉莉，这儿呢。”我和茉莉正摇头晃脑地找那张黑色轿车，一转头，就看见崔阿姨在对面巷子里，正冲我们招手，她戴着一顶从没见过的大花帽，估计是刚从周边小店里买的，我看见这儿附近好多小饰品店。

我们东西不多，出来的算早，这会儿学校门口人还不是很多，我和茉莉很轻易穿过人流。

“那家老板娘说这巷子背后有一家和不错的农家菜，正好，这么热的天，就吃这家吧?”崔阿姨揽过我俩，摘下头上的帽子放在我头上。

“好。”我俩都没异议。

在家做饭的人和在外付钱的人才有发言权。

“晒得脸通红通红的，热了吧。”崔阿姨拍拍我戴着帽子的脑袋。

“谢谢阿姨。”我仰起头，甜甜地说。

余光瞟到茉莉，她也在看我，她的脸一如既往的雪白，好似这直逼三十五度的热浪根本沾不到她身上。

电视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冰肌玉骨!

我脑子里划过小龙女白衣翩飞的样子。

我的目光忍不住滑到茉莉裸露的手臂上，灿白的阳光照得那点皮肤润泽莹透，我想起县里最老的那棵古榕树干上的白蘑菇，雨后萌发，树荫透下的一点光照在伞面上，反光晃眼。

我想伸手摸一下。

“清清?”

等我回过神来，手已经放到了茉莉胳膊上，她细微地动了一下，惊吓的抖动顺着相接的皮肤传到我手掌里，我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饿了么?”茉莉也学着她妈妈拍拍我的脑袋。

她比我高一点，动作无比顺畅。

我瞪她。

有时候，我觉得茉莉在模仿她妈妈对我的方式，比如现在，她们都把我当成自己需要爱顾的小辈。

并非是出于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爱护，我很感激她们。

“饿了?前面就是那家店了，快，里面凉快点。”崔阿姨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遮住强光，听见我们的对话，指了指着前面一家红底黑字大招牌。

那招牌上四个大字很抢眼:

“外婆味道”

看起来就很家常。

我们对着菜单看了半天，选不出究竟吃什么。站在旁边手拿单子等着我们的姐姐很耐心，轻声细语地为我们推荐了几个招牌菜。

“普洱五花肉是我们这的招牌，用的是云南的普洱和最新鲜的五花肉。”

“蟹黄豆腐和懒豆腐可以选择一个，都很不错。”

“清炒空心菜，这个天气很清火的。”

“……”

最后我们点了三菜一汤，崔阿姨看了看我们的单子:“干脆你们搞一个招牌套餐，就这几个招牌菜，这样多省事。”

那姐姐笑着点头，说会告诉老板这个好提议的。

吃过饭，崔阿姨开车回去，她晚上还有晚自习，我和茉莉回宿舍整理东西。

“清清，有什么困难就找茉莉帮忙，两个人得互帮互助知道吧。”崔阿姨坐在车上，隔着车窗叮嘱我俩，“茉莉，有什么事给妈妈打电话啊。”

“好，放心吧。”

“崔阿姨再见!”

现在已经快晚上七点了，晚霞绚烂，校门口稀稀拉拉进出几个学生和家长。

“那有个超市，你不是没带什么东西吗?我们正好去逛逛。”茉莉拉着我，拐进一个不大的超市。

我对超市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爸爸让我骑在他脖子上，妈妈推着推车，挑拣蔬果。那时候他们感情还很好，会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逗我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矛盾像癌细胞一样在他俩之间扩散，日子一天天僵硬下去。我站在旁边，不敢出声，我的话没有任何价值，我的眼泪换不来他们的关注，我的哭闹只会得到巴掌和谩骂。

好像超市永远和温馨的一天挂钩，从他们开始吵架的那一天起，超市就从我的记忆里消失了。买什么东西直接在便利店里，询问，付钱，离开。慢悠悠地闲逛，只要一个模糊清单，和一个放空的大脑，买不齐清单上的东西也没关系，只是临时起意。

亮堂的灯光照着光洁的地面，我慢悠悠地走，茉莉推着手推车，东张西望，不时往车里放几件东西。

“你笑什么？”茉莉拿着两罐酸奶，明明她自己也笑，却要问我笑什么。

“高兴。”我忍不住笑意，答了和没答一样。

“有病。”

她一说话我就想笑，但为了不显得那么蠢，就转头往第二排货架走。

“我去拿一提纸。”

“对，多拿一提，我也没有。”茉莉冲我补了一句。

从超市出来，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夜幕上挂着零星几点亮光，气温降下去些许，但还是闷热。

回到宿舍，刚好遇到曹老师来巡视宿舍，我在她的注视下放下一堆东西，心里暗喊糟糕，忘记整理宿舍卫生了。

“四号床，段清清，去买生活用品了？以后要注意时间，自己的事先做完再干别的，室友第一天就替你干活。”曹老师看看我，又指指几个站在一旁的室友。

我自知理亏，看着自己桌下明显打扫过的痕迹，不好意思地垂头：“不好意思啊，我下次一定注意。之后一星期的卫生我来包。”

“这个你们商量吧，早点休息啊，我去下一个宿舍看看了。”曹老师拍拍我。

“曹老师再见！”

曹老师一走，宿舍安静下来，我拆了刚买的零食，每个人分一点，她们都很腼腆，对我的抱歉和感谢连连摆手，这种别扭的氛围里，我也不好意思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