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学习吗？静帆又气又满怀雄心壮志地，昂首阔步走进教室，看样子是准备好要大干一场。

结果刚一坐到课桌前，王阳就凑到她身边问道：“英语周报做好了吗？”

她扭过头瞪着眼直勾勾看着他，说：“周报？什么周报？什么时候发周报了？”

王阳抓起桌上的报纸，拎到她面前，“哗啦啦”抖了两下，然后翻了她一个白眼，说：“陈老师昨晚说了又说，今天早自习要讲这玩意儿，你倒好，不但没做，现在连东西都找不到了。”

静帆听完两眼一黑，简直是不能更泄气了。刚刚那一路攒下的斗志，还没堆积多高，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弯着腰在抽屉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一张报纸，皱巴巴的，上面连名字都还没写。她问王阳：“是这个吗？”

王阳瞄了一眼，把答案往课桌的中线上一拍，小声嚷道：“还不快抄！”

她找了一圈笔没有找到，只好又厚着脸去拿王阳的。

王阳早已经习以为常。有时候甚至会主动给她。他一边紧盯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催促静帆：“速度快点啊！待会儿要是被她抓到，又不知要怎么修理你了。”

静帆的心里本来就乱，再加上王阳的连番催促，她几乎快失去对右手的控制。与其说是在画“abc”，不如说是鬼画桃符。后来陈静经过她身边，真还特意看了她的报纸，那上面字迹虽然潦草，但至少都写完了，没落下一处空白。于是陈静不仅没挑错，还对她欣慰地笑了一下，颇有点赞许兼鼓励的意味。

经过这匆忙又狼狈的一遭，静帆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她开始从被动转向主动去接受，她可能真没有读书的命吧。无论是天赋或是运气，和别人都差了好大一截。原本还想要考个好成绩，争一口大气，让张翠萍开心，让王保国闭嘴。可照现在这个局面来看，只要期末不再是垫底，她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下午上完最后一堂自习，王阳又要拉她去吃饭，她说她不饿，只想去操场上散散步，透透气。这一天心情起伏太大，大到她课间都顾不上去走廊，继续扮演那“望夫石”的角色。

以前果然还是太闲，她一边在操场上兜着圈子，一边认真地自我反省。心想，这段时间，火石都掉在脚背上了，她竟还不觉时间紧迫，还在为一些吃饱了撑着才会想的事或者人发愁，她不倒霉谁倒霉呢？说来说去，一切还不是自找的嘛！

静帆盯着脚下的石子儿，踢远了，又追上，再踢远。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经过这一番彻底的自我批评，她心里虽然也伤痕累累，但那种乍卸下重担后的轻松，却是她好久都没体会过的了。于是任自己沉醉其中，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天边的晚霞在一点点褪色，由浓转淡，正如她的心，亦是这般地沉寂着凋零。

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她回头一看，却不见人。谁知道那人已跳到她面前。只见他高高地扬着下巴，双手插裤兜里，一副爱答不理的表情，不是张执还能是谁呢？静帆又把头低了下去。刚刚好容易才放松的心情，这会儿又狠狠拧成了一团。

为了逃避，她只想绕过他继续往前走。然而张执却挡住她去路，把她拉到一边问道：“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静帆反问：“关你什么事？”

他立马迫不及待地说：“我明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出来，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

静帆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她又搬家了。

她说：“别去了，我已经搬回我妈那儿了。”

“……”张执皱着眉把她盯着，总觉得她又是在说谎骗他。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大前天？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最近要背的东西太多，脑子都不够用了。”

他听完扭过头向远处看去，心里的不满已写在了脸上。他说：“那我明天打你家座机。”

“别打了，我没空，”静帆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明天要和我妈去逛街。”

“别去。”他的脸色已非常难看。

静帆轻蔑地“切”了一声，说：“你说别去就别去吗？真是搞笑！”

“是吗？很搞笑吗？”张执拿脚尖踢着跑道，一下重过一下，“真不知道是我搞笑，还是那个一下课就站在走廊上，眼巴巴往五楼上望的人搞笑。”

“你……”静帆的嘴唇一开一合，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其实也没什么好再说的。既然她那些能让人笑掉大牙的蠢事，他都知道了，她也无需再有顾虑，倒不如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一阵面红耳赤过后，她开始由难为情转为了愤怒。她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那张嵌进暮色里也毫不违和的脸，说：“所以你觉得那是搞笑？”

“我可没说。”

“所以……所以，”静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一直在偷偷看我的笑话？”

“我没有！”张执急忙加大了音量，“我是真的不太出教室，就算出，那也都是从后门走了，根本看不见你。”

“那你怎么……”话到嘴边她却又拿不准，是该先问他既然他都没看见她，又如何知道了她在走廊上干的傻事？还是直接就问，既然都知道了，为何不出来见她一面？

“问题太多，不知道先问哪一个了，对吗？”他伸手在她脑门儿上一揉，笑着说道，“明早十点，去新华路路口那家麦当劳，去了我一件件全告诉你。”

“……”静帆不说话也不做表情，生怕又被他看透了心思。

他则当她是默许了，于是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在人群里显得那样孤单，静帆脸上虽没有波澜，但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那种无奈又失落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不小心打碎后又被人扫走，留下个再也填不上的窟窿。从此以后，只要有风，风就从那里倒灌进去。

第二天一早，静帆把早饭布置好以后，就跟张翠萍说，她要去学校复习功课。张翠萍眼含着刚打过哈欠的泪水，话都懒得说，直接冲她摆了摆手，就一头栽到抱枕里去了。

她家离新华路麦当劳不远。出了小路后左转直行，途中只过一个红绿灯，最多十分钟就走到了。今天天气还很不错，虽是晴天，但太阳不燥，偶尔还会有清风拂面。静帆一路都走得很慢，慢得能数清风的来回。

到了麦当劳，她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然后在一声声机械重复的“欢迎光临”中，径直往点餐的柜台前走去。

虽然有好几年没来过了，但她一点也不露怯。看了看他们的早餐菜单后，就点了碗撒了雪菜丁的白粥，和一根短短小小的油条。取了餐便端着上了二楼，找了个角落的二人座坐下。

拿勺子舀起一点点雪菜，尝了尝，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若论下饭，还不如她自己腌制的咸菜呢。闷头吃了会儿寡淡的白粥后，又用纸包起油条来吃，口感倒还不错。虽不如市场上炸得酥脆，但吃着却明显感觉到不油……就这样带着批判精神，静帆一口接一口地，吃完了这难吃又昂贵的一餐。吃完后餐盘也不收走，只是轻轻推到对面去，表面上要装作毫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却有打算。她总觉得，桌面上要留下一点证据，证明她也是消费过的，她才能安心地坐在这里。

坐定以后，她便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摊开摆在面前，一支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第一页第一题看了好久，几度想要动笔，然而才落下就停住了。她皱着眉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题面每个字都认得，也没有像数学需要计算，她怎么就一点也看不懂呢？而且，被卡在中间也就算了，她还能给自己一个台阶，可是这才第一道题啊……

被一片沉重的沮丧笼罩着，她的视线开始模糊，心思也早已经不在书上。楼下那一声声“欢迎光临”，间隔一次比一次短了，想必是客人越来越多了吧。她想，既然这书是没法念了，她还要在这里坐下去吗？

这时，她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叫她。她赶紧抬起头来一看。

只见走路带风的张执，穿一件浅蓝色的体恤，一条米白色的裤子，也正在直勾勾把她看着。他手上还端着一大盘食物，有的还在冒着热气。

“呀，这么勤奋啊！”张执走过来先说了一句。

然后一只手端着餐盘，一只手捡走桌上的空碗，递给了刚好路过的服务员。

看着他摆到她面前的餐盘，她赶紧悄悄咽了咽口水，说：“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就不能再吃点吗？”张执一屁股坐到她对面，双手托腮盯着她看，“咱们还要打持久战呢，不多吃点怎么能行啊？”

静帆听完“扑哧”一笑，冲他揶揄道：“还持久战呢，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

他也不理。自顾自拿起一只大鸡腿，往她面前一伸，说：“先吃。”

她本来下决心不去接的。可为了不引起路人围观，她还是生硬地接到了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