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一早
祝雩侧躺着,目光紧紧盯着叠放在不远处的婚服。
半响后,她又轻轻转过身,发现背对她躺着的乐真像是因为感到寒冷,而蜷缩了起来。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
不久之前,就在她心情跌入谷底的时候,乐真却主动握着她的手腕,先是带着她的右手揭下了那盖头,后是带着她的左手抚上了腰侧,紧接着倾身过来解她的衣带。
祝雩的手搭在她腰侧没敢动,感觉身上一轻,大氅已经被脱下。她惊地慌忙压住她的手,“你要……?”
乐真无辜到不能再无辜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她:“你不要?”
祝雩整张脸一下子都红了。
这是她要不要的问题吗?
“你等等,等等……”她匆忙起身,退了几步。
“吉时已至,你去哪里?”乐真本想拉住她,结果连袖摆都没碰触到。
祝雩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怎么做的?”
乐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你原来是不知道怎么做?”
“不是,我知道。也不是……”祝雩觉得自己快被煮熟了,全身上下都烫,“不是知不知道的问题,我觉得现在你还没和我……”
乐真平淡道:“合卺之后,理应如此。”
“也不是理应如此与否的问题。”祝雩很诚挚地说:“是意愿。”
乐真像是从没听过这个词,道:“那是什么?”
“就是,你的意愿。”这还真不好解释,祝雩斟酌着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和我一起。”
“我当然……”
“不是因为‘和亲’,是因为‘我’。”祝雩打断她,“你真的是因为我,才刚刚那样的吗?”
“我是与你和亲。”乐真道,“‘和亲’与‘你’,没有分别。”
“有分别。”祝雩叹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乐真,这里不是神祠,你遵从你自己的心就好。”
乐真收回了手,道:“所以,你不愿?”
祝雩道:“不是我不愿,是我觉得……”
乐真本来也就是冷着脸,现在索性直接背过身去。祝雩便慢慢地住了口,看着她将厚重的婚服脱下,如在神祠中打理祭司礼服一般,将它叠放妥当,随后卸下了发饰,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突然间,她打了个寒颤。所以又有些难耐地坐了起来。左右环顾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祝雩主动问道:“在找什么?”
乐真惜字如金道:“杅。”
“怎么不问我呢?”祝雩一直觉得,乐真什么都能办好,也什么都不缺,还时时主导着一切的走向,这总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人不求神而求己的时候,神一方面觉得省心,另一方面则是觉得难办。神比人更需要“被依靠”。
祝雩当初之所以执意要考尚书院,正是觉得院里需要靠她。而娶乐真,亦是如此。
“不方便。”乐真答道。她倒不是赌气,而是确实有不方便告知的原因。她身上按照东壑国最为古老的礼仪,涂了一些秘制的香料。如果不清洗一番,怕是会很麻烦。
“跟我来吧。”祝雩看着乐真略有些懵然的样子,不自觉朝她伸出了手。
她可以暖一个人,却暖不了一块冰,冻伤了自己,也消融了它。
幸好,乐真并不是一块冰,她也会无措。
会需要自己。
乐真没出言拒绝,也没怎么犹豫就将手搭在她的手上。只是那句“劳烦了”,思虑再三,最终在看了看被人牢牢牵住的手后,没有说出口。
祝雩握紧她的手,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带着她去了偏殿,等人梳洗完毕后,便准备将她带回去。
乐真很确信,自己沐浴期间,祝雩就是在外等着,故而她问道:“你不梳洗吗?”
祝雩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恍然,难怪刚刚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可是念及乐真所需要的一应用具都备齐了,便又以为是想岔了。
原来,她只记得乐真,反倒是把自己给忘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卸好了妆容,也打理好了长发。
她很自然地再次朝乐真伸出手,“回吧?”
“就好了?”乐真有些惊讶,祝雩也涂抹那些特质的香料,为什么她丝毫不觉有异?
“好了。”祝雩将手又伸长了些。
乐真不再多言,只是照旧把手搭在她的手上,和人双手紧握,
回到寝殿之后,尴尬的氛围并没有因为二人方才的同行而消散,反倒是越来越重。
乐真看着被挂在架子上的屏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用挂起来吗?”
祝雩反问:“你想挂起来?”
乐真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毕竟万一传出去,不太好。
祝雩便道:“那就这样吧。”
可是乐真坐在床榻上之后,目光还是不离那个屏风,搞得祝雩也不确定她到底是怎样想的。
“如果你真的想挂,那就挂起来。”
乐真道:“不是。我很抱歉。”
祝雩完全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对错,“为何突然抱歉?”
乐真道:“我擅自作主了。”
祝雩皱起眉,认真同她说道:“这是你我的寝殿。”
怕这一句话说得不够明白,她略想了想该如何措辞后,继续道:“乐真,定国公主殿下,和亲的事情,我也点了头的,我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事强迫,甚至和亲这事还是我主动和你提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自从进了京城起,就整个人都恹恹的。是,我娶你,确实是因为想帮你一把,但是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报我。”
这话其实有点虚,她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回报的。
“总之不是为了让你……”祝雩闭了下眼睛,还是把那个词说出来了,“暖床。”
见乐真对这种露骨的话没有太大的反感之后,才接着道,“所以,你也不用总是念着我会不会不自在。”
乐真点点头,“好。”
嗯,很好。
“好”了之后,该咋咋的。
她之前才将悬挂的屏风解了下来,乐真就在立刻在她们二人之间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风来。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她看着她蜷缩的背影。
算了,能解第一次,也能解第二次。
祝雩主动凑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拥住乐真,“怎么冷到发抖,也不吭声?”
被子明明那么厚,炭火也足。
乐真动手推开她,“多年积疾,不必忧心。”
祝雩加了些力气,反制住乐真推开她的手,人也靠得更近了,几乎是挨着她,“就是忧心怎么办?”
乐真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早?”祝雩只听清了一个词,“什么一早?一早什么?”
乐真在她怀中摇了摇头,“没什么。”
祝雩觉得这寒气不像是乐真自带的,或者说,她感觉到的,不仅仅是乐真自己冷,更像是她被放置在一个冰窖中,整个人都被寒气所包围。
可是她明明和自己一样,都是在温暖的屋子里。
一早?
这是说她一早就该抱着她,还是说……
一早就不该推开她?
难道是那些涂在她身上的香料?
可是方才自己也涂了,并未受到任何影响。而且她不是方才还沐浴过了吗,按理说应该不会如此。
难道这香料洗不掉,非要……不然就会让人遍体生寒?
啊这?
“那个,之前涂得那些香料……”祝雩正想好好问个明白,乐真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拒绝提问的意思。
祝雩只得顺势握住她的手,改口问道:“那这样暖和一些了吗?”
乐真没答话,却不自觉地往后头温暖的怀抱中缩了缩。
祝雩也不再说话,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若“一早”晚了,愿现在不迟。
鹤:确实是香料的问题,如果不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就会觉得非常的冷,沐浴也没什么用。
??:那为什么我没事?
鹤:你是神。
??:会有后遗症吗?
鹤:没事,挨过一晚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