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岁云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一声一声,不耐烦地喊着慕圻的名字,极低又缠昧。
“慕圻。”
岁云蹦着步子,轻柔嗓音在夜晚格外清晰,兜转在慕圻耳廓,尾音的调子说不出来的酥麻。
夜色朦胧,他侧脸轮廓半隐在月色中,看的不真切,冷白中的那点红,羞涩淡淡,说不出的诱人。
慕圻没应。
柳条随风起,摇摇摆摆像极了张牙五爪的小姑娘,晃晃悠悠好生悠闲,叶子不经意间搭在慕圻手背迅速掠过,三两下,一眨眼功夫,又恢复原样,还是那副不关世事的高然。
无声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岁云也觉得自己挺坏的,可就是忍不住故意逗他。谁叫他一天天总是摆着那张又冷又拽的厌世脸,看起来挺是个禁欲正人君子。
难得能抓到点他的小啾啾,岁云心里那点顽劣因子早已蠢蠢欲动。
反正她自认也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
岁云侧眸瞄着慕圻,他睫毛很长很密,黑色瞳仁冷冷寂寂,映衬在光中又意外的亮,唇边的线条淡淡上扬拉扯着,随着岁云盯的时间越长,他唇畔的弧度越柔和,冷淡又安静。
岁云忽然很想摸一摸慕圻的睫羽。
想着想着,许是今晚做的大胆事也不少,既然都调戏慕圻了,那干脆干脆点,扭扭捏捏可不是她岁云的风格。
“慕圻。”
岁云又唤了一声,看似毫无变化,细听却又夹着些微不可察的心虚和激动。
坏心思一旦起来了,可就很难停下来。
慕圻没有发觉不对,一如往常般平淡。
只是这次。
不知是心有所感,又或是其他,慕圻鬼使神差转过头。
岁云的手指迅疾点在慕圻的睫羽间,慕圻左眼猝不及防被少女温热的指尖挡住,敞亮的那只右眼黝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岁云。
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岁云比慕圻微低,她踮着脚,仰着头,下巴扬起,看见慕圻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她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岁云鼻间漫出轻轻的哼笑声。
她慢慢开口,一字一顿,克着笑,似是气音。
“慕圻,你睫毛好好看啊~”
他眼睫颤了颤,岁云指尖的麻感瞬间即逝,却莫名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和倚仗。
她又道。
“眼睛也好看--”
慕圻仍呆站在原地,瞧着云淡风轻,藏起来的手早已悄然握紧。
“人更好看。”
说这句话时,逗弄人的坏小孩也不由充斥真诚。
话音刚落,慕圻插在兜里的手,忽然伸出来制住了岁云的胳膊,握住她的手腕,力度不重,但足以让这场较量的主导者从岁云变为慕圻。
慕圻将她的双手钳制住,黑发冷然的男人,一改平日漠然姿态,黑夜昏暗的光线下,眼眸稍敛,浓郁的暗色破裂,蔓延不可挡。
空气仿佛静止了般,岁云有点呼吸困难,吐出来的气息也微重。
慕圻拇指指腹摁在岁云的眼睫上,根根睫毛,似有若无的刺痒感,顺着手指钻到慕圻全身每一处神经,异样的刺激扭曲着每一处,脉络分子发出道不明的呐喊。
慕圻的指腹摩挲着,一下一下,又轻轻擦过眼睑处,来回反复,停下时又刻意般按了下她的眼睛。
岁云泪腺生理性流下眼泪,循着慕圻的修长指节,缓缓滑过每一根突起的青筋,冰冷的肌肤寸寸灼热。
清凉和温热,撕扯叫嚣。
慕圻直勾勾盯着她,眉眼舒展开,眼尾上挑,夜色衬得他那双眼更加深邃,浓郁如墨,含着细碎的幽光。
眼下,坏透了的似乎不是岁云,而是慕圻。
光线被挡住,岁云却在慕圻猛不防的动作下忘了反应,清眸含着泪,闪着水光,略带无措和茫然地望着他。
慕圻双眸在黑夜昏暗处晦暗不明,宽阔手掌覆在那双眼上,氤氲着浓烈的危险气息。
他凑到岁云耳边,头距离她的脸不过寥寥分毫,他再挪一点,两人的脸就要进紧贴在一起。
可即使是这样,灼热的气息就压得岁云呼吸紧促,内心情绪翻腾。
她觉得,慕圻疯了。
慕圻下颚利落冷厉,喉结滚动,吐出的呼吸不着痕迹打在岁云脸上,热气萦绕在她鼻尖。
岁云咬紧唇,呼吸开始紊乱。
慕圻就是故意的。
清润字音逼仄又滚烫,她避无可避,一字不落飘进她耳中。
她听见他说。
“礼尚往来,岁云。”
她的名字被咬得格外重,从他齿间呼出,说不清的深意。
笑音慵懒又正经,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唤她名字。
岁云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
剩下的路上,岁云走在慕圻前面,像是在躲着他似的,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仿佛后面有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听到后面慕圻没有追上她的脚步,岁云莫名松了口气。
瞧着不远处亮着灯的屋舍,依稀还传来农院师生的谈笑声。
氛围轻松,和她这边大相径庭。
岁云有点懊悔。
早知道,就不去逗慕圻了。
本以为人家会压根不屑得搭理她,没想到,最后玩着玩着差点自己丢脸丢大发。
但明明……慕圻不是这样的。
慕圻应该是怎样的呢?
好像是不管她怎么撩拨,对方都像是修了无情道一样,冷面冷心,说句话都满是从南极来的寒冰。
不对,应该说,话都不说。
就是冷冷扫你一眼,他在看你,但又一点没把你放在眼里。
搞不懂慕圻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反常。
岁云似羞恼般踢了下脚边的石子,石子在地面摩擦跌入田间,匿入暗色中。
她微扭头看了眼后边,好巧不巧和慕圻对上,对方眉眼淡然,但眼中幽光深深。
岁云下意识心里一咯噔,不自觉就跑向住处。
慕圻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平静无波的眼神下,绽出温和笑意。
徐甜甜他们一见岁云回来了,都打趣地看着她。
徐甜甜调侃道,“哟,岁女神舍得回来了。”
岁云面色复杂,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目光和听见动静跑过来的周润韩撞上,他热情地和岁云打了个招呼,岁云礼貌点了点头后,就匆匆跑回房间。
徒留屋外众人一脸茫然。
徐甜甜皱眉疑惑:“这是路上撞见鬼了?”
“啊徐甜甜,大晚上别说这些。”
阮一依虽然相信科学,可是十分钟前才刚看完一本恐怖小说的她,不争气的害怕了,出声阻止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徐甜甜。
两人很快闹起来,也没再多想岁云的不对劲。
倒是周润韩在瞥见岁云眼尾的红和后侧不慌不忙走过来神色如常的慕圻时,身子诡异地颤了颤。
他眼皮颤抖,略惊恐地看着慕圻。
慕圻走到他旁边,眉梢拧紧。
周润韩犹豫几秒,还是道:“你不会不做人了吧?”
“……”
慕圻眉眼一挑,睨了眼周润韩。
掌心中的湿润早已凝干,手指拨弄着那若有若无的黏腻感,薄唇孤傲,黑眸却是笑意分明。
注意到一切的周润韩:“卧槽。”
“慕圻,你真不做人啊,你不会--”
他话没说完,就被慕圻一个眼神打回去。
他佯装无事发生般望着四处,对着头顶月明星稀的天空,胡言乱语道,“这天气真不错啊,晴空万里的,这云也是--”
“……”
周润韩瞎说不下去了。
屈服于慕圻的威慑下,周润韩有啥苦楚也只敢憋在心里。
他,委屈啊!
青大甚至几乎是所以见过慕圻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除了性子冷点,没啥毛病,堪称完美的一代中医传人,当之无愧的别人家的孩子,天之骄子般的青大慕神。
可跟他同吃同住呆一块儿六年的周润韩知道。
这货--他丫的就是会装!
慕圻这人,说好听点是高冷,说不好听点他就是觉得你不重要,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这人也没他看起来那么大度,惹到他了,他不跟你计较不过是他不屑,真要是和他玩,可能到最后被他搞得心态都崩了,还不知所以地对他说一声“谢谢”。
他还记得,慕圻刚入学那会儿,中医研究所有个项目的投资,半路被某个跟他不对付,想要搓挫一挫年轻人锐气的教授截胡了。
慕圻面上礼貌客气,瞧着是认输了,只后面自己不知道又从哪儿拉回来笔更大的投资。
那事过去大概一两年后,周润韩都快忘了的时候,有一次,那教授的项目的投资商忽然跑了,来找慕圻他们实验室合作,本以为会在慕圻这里被拒绝,可他答应的很爽快,好像之前发生的不愉快完全不存在,只说都是一个系的,有困难互助是应该的。
那位教授是又羞愧又感动,后面没少对着其他人夸慕圻,就连周润韩当时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慕圻那时,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直到后来,他某一次听见慕圻喊那位投资商“小叔”时,周润韩一整个就是托马斯回旋三百六十度雷劈的震惊。
我嘞个去!
那一刻,他恍然大悟。
他那会儿在慕圻眼里估计很像个上蹿下跳的傻子。
有时候,慕圻不把你放在眼里可能是好事。
因为,一旦被他盯上。
他,势在必得。
你以为你是猎人,殊不知狐狸早已掌控棋局。
你却还在沾沾自喜。
周润韩同情地望了眼里面岁云的方向,在心中道:妹子,你自求多福。
阿弥陀佛,万能的主。
东西结合,保佑岁云。
周润韩为岁云默默祈祷一会,随即试探道:“你之前不是对岁云妹子爱搭不理的嘛,怎么这会儿关系这么近?”
慕圻轮廓线条冷冽,掺着锋利,淡声道:“有吗?”
“……”
没有的话,你自己信吗?
没有的话,会在知道岁云要来代溪村时,改了实践地点?没有的话,会在学院名单都还没公示的时候就自个儿拎着箱子,站了几个小时大巴,又走了一两个小时的路,连夜赶来村里?没有的话,会口是心非地说是学院安排,结果全院就只有他一个人来这儿,还是慕圻他导实在看不下去,派他过来配合一下。
呵呵。
好一个没有。
“不是她在追我吗?”
慕圻看着周润韩,眉头紧皱,语气无辜,仿佛很不解。
“!”
混蛋啊!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周润韩咽了咽口水,迎上慕圻打量的深意,他很有眼力见地跑走了。
“我困了,回去睡觉了!”
深夜。
慕圻躺在床上,盯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银白月光映在他清冷的脸上,瞳眸中溢着捉摸不定的暗光。
他手指遮在镜头主人公的脸上,只从他指缝间透出来的微卷的长发能看出应该是个女孩子。
女孩的头顶,是极为醒目的一条横幅。
--“青大跳蚤市场”。
作者有话要说:打个响指,悄咪咪问,在看的宝有什么想看的论坛贴吗?
这一章好像没什么可写的论坛,下一章写!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