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了一遍自己的故事，蓝俞再次濒临失控。

林衔芦急忙将自己从刚刚的情绪中挣脱，抬起手安抚她。

金色的流光落到蓝俞身上，一阵温热的像流水的感觉抚平了她紧绷的神经。

缓了一会儿，蓝俞看向林衔芦身后一直被保护到现在的三人组。

被她一个眼神看得一个趔趄的陈念念，眼神归于平静的薛明，还有……

拨弄了一下助听器的刘琦，注意到蓝俞的视线，她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坦然和她对视，看着无辜又乖巧。

这三个，每一个都是她的执念所指，哪怕挫骨扒皮也洗不尽他们他们的罪孽！

林衔芦注意到了他们之间无声无息的硝烟，也心知今晚的事决计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不，不能怪我的。”陈念念最先沉不住气，慌不择言，指向了站在她身旁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少女，“都是她！都是刘琦！”

“都是刘琦指示我们做的这些事情，也全部是她出的主意……！”

陈念念试图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刘琦的身上，但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人会相信她说的。

刘琦是推手，她也绝不无辜。

蓝俞看向了刘琦，哪怕见过了这么多次他们揭穿刘琦真面目的场面，她还是会感到不可思议。

她曾经为自己救过刘琦感到无比的自豪，觉得这是自己的荣耀。

却没想到自己救的，是只会恩将仇报的畜生。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无辜而又怯懦的少女，是一场灾难背后的推手。

不仅是因为刚刚的哭泣，身体的死亡终究还是给蓝俞带来了无法彻底磨灭的伤痕，半晌，她哑着声音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刘琦微微一笑，“是我棋差一招罢了。”

“我真的觉得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只是没想到，你们还会听一个鬼说话。”

刘琦的语气有些遗憾。

是啊，多么巧妙的一个计划。

只要林衔芦听了她的，先入为主地认可了她是个旁观者的身份，之后的一切都会很好解释。

——薛明欺负她是因为薛明自己是个废物，保护不了蓝俞就怪在她这个旁观者身上。

——隐瞒下陈念念的存在是为了转移他们的视线，让蓝俞有机会替自己报仇。

——不害怕蓝俞是因为她们是一对被着所有人交好的好友，她怜惜她的遭遇，并为自己从前的不作为感到懊丧。

薛明受她胁迫不会揭露她，只要林衔芦他们动作够快，这一切都将因为鬼蓝俞的彻底消亡而死无对证。

真是，可惜了。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蓝俞是真的想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折磨我。”

刘琦状似思考了一番，忽地笑了：“没有为什么啊，你什么都没做。”

她笑得如孩童一般，格外单纯又稚嫩，带着种天真的残忍，看着让人胆寒：“只是我想这么做罢了。”

连站在她身边的陈念念狠狠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步。

这动静反倒吸引到了刘琦的注意，她侧过脸，两人直直对上了视线。

陈念念腿一软，情不自禁又后退了几步。

成功逗弄了一下“宠物”，刘琦好心情地收回了视线。

“哈哈哈哈。”蓝俞悲戚地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做错的明明是你。” 她似哭似笑地发泄了一番，盯着面前的三个人，“放心，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跑！”

“可你是鬼，我是人。”刘琦背着手，歪了歪头，“分明是你抗压能力太差了才自杀的。”

“太脆弱啦。”她摇了摇头，“而且我什么都没做，我以为大家都是在开玩笑的，也随便说了一点，甚至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陈念念他们用到了你身上。”

“这怎么能怨我呢？”

这件事结束之后，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做几年牢，更别提现在陈念念还活着。

只要有她在，陈家为了保护陈念念，维护陈家的声誉，他们几个相关人员肯定都会被保下来。

现场陷入了沉寂。

按照惯例来讲，过了今晚，得到的结果绝对说不上是个能让蓝俞满意的结局。

但是……

“你确定吗？”林衔芦突然开口，问了个和现在的情况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如果你继续动手，再犯下杀孽，很有可能灰飞烟灭再不入轮回。”

“即使是那样，也无所谓吗？”

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意思，让这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空气被压缩再压缩，他们都知道，只要有一点点的火星，就能彻底地引爆所有。

“我奶奶呢？”

林衔芦摇了摇头：“你奶奶并不会受到影响。”

“哈哈哈哈哈……”蓝俞大笑起来，她的眼神逐渐狂热起来，“那么，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那颗火星点，出现了。

林衔芦和白憬朝并肩离开了这里，关上了天台的门。

刘琦试图逃离的路被阻断，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她终于保持不住自己游刃有余的样子，惊恐地往后看去。

身后，陈念念正涕泗横流地苦苦哀求。

见蓝俞无动于衷，继续向她逼近的模样，她终于陷入了癫狂，开启了疯狂的辱骂。

只要一下，明明只要他们出一下手，她就能彻底远离被鬼杀死的结局！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对蓝俞那个贝戋人卑躬屈膝……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的，不应该的！

几番走在死亡边缘，陈念念已经疯了。

而离她们更近的薛明，并没有要替自己辩解的意思，心如死灰地瘫倒在地。

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他心知肚明，不过是因果报应。

*

片刻后，二人推门而入。

天台上，绘制的法阵被大片血色覆盖，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三个人。

她们悄无声息，面对动静一点反应都没有，已然没有了呼吸。

在一片血色中，蓝俞站在三具尸体边缘，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

“谢谢你们！”她大声道，“再也不见。”

谁都没有在意被血沾湿的鞋底。

他们只是看着那只执念散尽的女鬼化作了粉尘，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

她的因果都已消解，魂飞魄散。

事件中非自然侧的因素已经消失，第二天一早，事件后续的处理再次交还给了警方。

尸体被收敛，而“拼尽全力解决了厉鬼但身受重伤”的二人组被紧急送回了部门治疗。

天台并无监控无法查证，相关成员在清醒后被分开，先后进行了询问和记录。

两人的叙述大差不差，只有些口述上的差别。

当夜，他们在另外三人的催促下，回到学校准备趁她病，要她命，在蓝俞受伤时彻底解决了她。

两人再三拒绝了这个要求，但拗不过三个人大吵大闹地非要过去。

只是没想到，因为三中是蓝俞的死地，她到了此地实力大涨不说，天台处还偷偷隐藏着一个阵法。

为保护三名群众，二人不敢恋战，结果因为实力不济和群众的不配合，在撤离过程中走散。

三名群众身死，他们拼劲了全力才得以解决此次的厉鬼，也因此身受重伤。

*

事件彻底结束后，“恢复了不少”的林衔芦得以回家休养。

怕让家里人担心，这两天她都呆在了行动部，用加班做借口搪塞了过去，眼看事件平息了有两天，她也准备回去了。

结果一出门，看见了一个让她大跌眼镜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有事才会来这里的。” 他得意地抬了下眉毛，表情有点搞怪，“以后我就是——”

“实习生。”

林衔芦：“……”

男人：“……”

“怎么了吗？”在他们的注视中，王晏淡定扶了扶眼镜，“我刚好要来找你，部门新来的实习生，周徐之。今天刚办完手续，你不是刚好要走了，给你见见他。”

因为林衔芦的特殊性，下次她来这里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今天刚好见一面。

她又摊手，向周徐之示意了一下林衔芦：“部门主力成员之一，林衔芦。”

“你好啊，前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周徐之很有仪式感地伸出手。

林衔芦才想起来，周徐之好像是要比她大两岁，和他握了一下手，纳闷了：“你好。”

但纠结了一下，还是很好奇：“你专业好像跟这也没关系啊，怎么来这实习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部门怎么要他了。

这两句话一出，也知道他们不是陌生人了，王晏惊讶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了，她的性子一向是如此。

大概是天气冷了，搞事的人也少了，每到过年要干的活都少了，王晏看了一眼时间，抬头就和他们说道：“接下来没什么事了，衔芦，你带着他介绍一下部门各处，就回去吧。”

她又看向周徐之：“实习就在年后开始吧，到时我们会把安排都发给你的。”

两个人自然都无异议。

见消息已经传到，王晏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在场的，就剩他们两人了，和周徐之对视了一眼，林衔芦耸了耸肩：“走吧，我先带你去看看各处。”

地方不大，花的时间也不算久，等两人出来，刚好准备准备，可以回家吃饭了。

一出门，他们才发觉，今天居然下雪了。

雪不大，看起来浠沥沥的，还没林衔芦上次瞧见的多，落得也更快一点。

好像还是雨夹雪。

下雪了啊。

林衔芦伸手接了一点颗粒。

那粒雪点，就在收回手的这么点时间里，化开了。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