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亮的眸子飞快望他一眼，低头作了一揖：“公玉师兄，在下……嗯，小的令狐荀，久闻您大名。”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啊骚年！我几小时前差点杀了你，现在你跟我称兄道弟，不太好吧？还有，你上哪久闻我大名去？吹，使劲吹。

张俊人伸出另外一只手掌，皱眉看他：“打住。别整这些没用的。我现在倒数5个数，你说不明白就等着挨我一魔指吧。”

就算毒可解但苦头也不会少吃。

“5，4，3……”

令狐荀倒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立即快速道：“他们跟我说，若遇到魔界修士，当中最美的那个就是你。”

？你小子这话涉嫌性骚扰你知道吧？

“谁说的？”

少年似乎也觉得别扭，僵着脸道：“是……青城派的内门弟子们说的，就是……大师姐他们。”

青城派的首席弟子是女子没错，名为周凌波。可是，怎么想也不觉得他们二人此刻会有交集。一个是刚入派没多久的外门弟子带来的杂役，一个是青城派弟子中的佼佼者。

张俊人眼锋犀利，此刻扫过来，闪着寒光，指了指自己脸上黑面罩：“你当我是三岁小儿？我半张脸遮着，你说我长得美？”

令狐荀低头，嗫喏道：“人之美丑既有公论，那自然应该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了。荀虽愚笨，这点还是知道的。况且大师姐说过，公玉师兄天生一双丹凤眼，世间男子少有此相。开合而神光逼人，顾盼……生辉。”

他说完竟不敢抬头再看眼前的黑衣人，仿佛真被他的容颜所摄，又似少年人羞怯，不好意思贸然亵渎神仙中人。

却听那黑衣人冷笑一声，突然抬起魔气缠绕的左手，朝他袭来：“满嘴胡言！”

令狐荀大惊，狼狈闪避，口中却仍道：“师兄……何出此言？我句句属实，怎敢欺瞒？”

张俊人身法轻盈，有飘忽鬼影加持，远比这个毫无根基的少年行动迅速，转瞬间已将两指狠狠抵在他喉间，迫使他停住动作。

“不过一介杂役，也好意思和内门弟子以师兄弟相称！你拜的哪门子师，又以何证明？”他佯做生气，作势要戳他太阳穴，吓唬道，“你据实招来，偷自珍老儿钥匙，一个人偷摸来此处想干什么？”

压力面嘛，他也会。

还在暗自得意间，只见少年人面色煞白，但仍强自镇定道：“公玉师兄，我虽此刻尚未正式拜入青城派，但很快便会以内门弟子身份进入派中修习。”

大概看出公玉玄眼神中的那抹嘲色与惊异，顿了顿，他道：“可否容我给师兄看样东西？”

张俊人：“什么？”

令狐荀小心翼翼指了指他身后。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张俊人看到的是丹室旁边的……竹子。乍一看平平无奇，但他又留心回头多看了眼令狐荀的手势，发觉他指尖实际略朝下，便又跟着瞄了眼竹子根部位置。

这一看就意识到了异状。

原来竹子与茅屋之间被某种藤蔓植物缠绕着连接起来。那藤蔓又长又茂密，还几乎与翠竹颜色相同。远远望去，细细长长，交错凌乱，既像巨大的渔网，又像瀑布，毫不起眼，却又浑然天成。

这是……

“无根草！”张俊人眼睛一亮，蓦然脱口而出。

原书中曾提及，无根草纯粹以缠绕寄主，侵入其体内强取豪夺而活，也因此特别容易吸食植物周身的灵气，往往自身也率先成为地精的一种。

所谓大隐隐于市，大抵如此。这藤蔓恰到好处地帮这间小丹室打隐蔽，同时也正好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很显然，它在这里寄生于竹子之上，无人打扰，也无天敌，日子过得滋润。所以长势也十分喜人。

不过不得不感慨一句，不愧是主角啊，这运气就是不一般。

“公玉师兄高见，正是此物。”令狐荀诚恳道，“我此次奉主人之命特地前来寻觅无根草，也是想看，是否自己有造化能够搏得一个进入仙门的机会。”

张俊人愣了愣：“这种事情，你直接告诉我？”

这么耿直？不怕他也对无根草有兴趣，强取豪夺？

令狐荀此刻却露出少年人无害的笑容，歪了歪头：“公玉师兄，我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偏偏遇到你便碰到它了。要我说，或许这运气是你带来的也未可知。”

张俊人头次听到这种说法，不觉好笑，摇了摇头：“你这小子，忒也心大。”

两人正轻声说着话，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簌簌声。因着这地方偏僻，本就安静，这时即将破晓，也不过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是以这窸窣不停的动静就显得有些突兀，二人不约而同回头去看，却见那大片绿色瀑布似有蛇一般慢慢蠕动着，往远处爬行。

这便是无根草的特性，察觉到危险，就想偷偷跑路。

书中有关于令狐荀采（shou）摘（fu）无根草的片段。所以张俊人对于这些倒是不陌生。但他分明记得当时无根草是令狐荀在后山一处野崖下面找着的。而且是在遇到自珍长老和公玉玄之前。因为始终没找到抓住它的法子，被它遛来遛去，结果追着草误打误撞跑到了自珍长老的地盘上才有了后面那出对峙鬼风邪主及其部下东幽（公玉玄）的戏码。后来还是在自珍长老的帮助下，顺利捉到了这株仙草。

无根草最有用的部分是吸器与寄主的连接处，所以大部分的绿须须实际上都是障眼法。然而吸器掩盖在那其中很难判断，只知道那处会有异常肿大，且为了增加吸器的吸附面积，攀缘性主为逆时针旋转，十分神奇。

张俊人还在温习书中知识点，突然感觉眼前一花，令狐荀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他一边跑一边反手从背后的箭桶中抽出一根，兀自拉满，对着无根草藤蔓最密集处射出。一箭刚出另一箭已在弦上即刻又发出，落在它涌向的另外一边虬结处。

这草儿就像一团被猫咪抓开的毛线球，本就已经乱七八槽缠得很，被这两箭挂住，更是一时脱不开身。于是整个草在原地盘根错节地扭动着，挣扎着。

令狐荀小跑上前，四处寻找，不一会儿便盯住当中一棵碗口粗的翠竹不动，仰头一直在观察什么。

张俊人心知他应该是找到吸器了。作为吃瓜群众的好奇心基本得到满足，正准备闪人，就听到他恭敬的声音遥遥传来：“公玉师兄，可否赏脸帮荀一个小忙？”

张俊人下意识就问：“什么？”

问完就立马后悔了：“不行，帮不了一点。”要掉人品值的啊！

？令狐荀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怔才道：“公玉师兄，这无根草的吸器就在这棵竹子往上二丈处，须趁它挣脱前连吸器带那段竹子一起取下才行。在下……非修习之人，等真爬上去恐怕这仙草已然逃走。师兄轻功身法了得，可否助荀一臂之力？”

张俊人连连摆手：“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与你非同道中人，先走一步。”

少年赌气道：“你怎知我们就非同道了？”

张俊人本来都做好起跳姿势，闻言不由回过身来，瞪了少年一眼，指指自己：“邪魔歪道。”又指指他，“人间正道。”

不等令狐荀开口，他又道：“我杀了自珍老儿，嫉恶如仇之辈早就出手替他报仇，打不过的也都离我远远的。你为了这仙草，也算能屈能伸。只可惜……”

说到这里，张俊人忽然灵机一动。飞身跃起，轻点过身侧的几根绿竹，如登云梯一般节节攀蹋上去，最终落在令狐荀先前看好的那根翠竹旁。6米之上，他一手揽着旁边的竹身，另一只手稍一用力，掀开被藤蔓层叠覆盖的地方，果然看到个鸡蛋大小的绿疙搭附着在竹节处。

张俊人往腰际一摸，摸出一柄短刀来。他用嘴咬住刀鞘，不甚熟练地将刀刃抽出，手起刀落不过两下。传说中无根草连通藤蔓和竹节一起，就这么轻而易举落到他手里。

瞬间，大片藤蔓疯狂逃窜，如潮水般退却。而他手心的那些藤蔓则好像感到了疼痛似的，抽搐、扭曲、拍打着他的手臂，但力道不大，形同于苟延残喘。

张俊人飘落到地上，在令狐荀对面摊开手心，细细端详着仙草。

眉目英挺的少年脸上漾出一个笑来，伸手向他：“多谢公玉师兄！我就知道，师兄面冷心热……”

“谁说的？”

张俊人打断他，面无表情将那仙草收进怀中，对他道，“既然咱俩这么有缘，我免费教你一课。我们坏人，一般都没什么人情味，不喜欢帮助好人。”

今天就用亲身经历告诉你，你遇到我算是踢着铁板了！

说完他瞥目瞪口呆的少年一眼，哈哈笑了一声，又翻身上竹子，趁对方愣神的功夫，已然从竹林中借力用飘忽鬼影跃出去好远。

此时恰逢晨曦初至，金灿灿的阳光从林间缝隙中笔直投射进来。有一片细长的嫩竹终于自半空悠悠落了地，它被短刀的利刃割裂了一角，锋利的裂口让完美的形状有了残缺。

少年以食指和无名指将它从脚边捻起，指腹划过竹叶上的露珠，将凉意一点点碾碎。他脸上再无笑意，却也没有怒气，面色平静，但两只瞳仁黑得惊人。他目视着公玉玄离去的方向，一语未发。

而另一头，张俊人一边往山下狂奔，一边还在回味自己出其不意的操作，得意到不行。还边跑边把siri叫了出来：“我人品值是不是又上去了？”一箭双雕啊。

siri：“拿到主角成长关键道具，为主角制造了一点小困难，加0.5分。”

“这么少？”张俊人又想骂它了。

“该道具不具有唯一性。”

张俊人停下脚步，也笑不出来了：“敢情不管我抢不抢，结果他总会拿到的，是吧？”所以只有他一个是小丑咯？

“不带这样的，这也太偏心了，凭什么啊？苟男主人品值很高吗？”他表示不服。

siri：“作为一本书的主角，有奇遇才是正常的。”

张俊人用口型比了句脏话。很好，天杀的主角，生来就高人一等，也幸好自己穿成了反派，可以正大光明给他使绊子，否则真是要被生生气死不可。

身体好得差不多啦，今天开始恢复日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仙草无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