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魇和师若若在森林里找了一个上午，什么线索都没有，除了树，还是树，就随便找了棵树，坐在下面休息。

“宋魇。”师若若捡起地上一支小树杈划着地，“虽然我也稀里糊涂的活到了现在，可还是搞不清楚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宋魇想了想，说：“我的个人理解是，这里就类似于探索游戏，这座山和精神病医院就是地图，处处都有蛛丝马迹的线索指引，直到玩家找出真相。”

“当然，如果我们一直停滞不前，也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惩罚？”师若若后背一凌，“什么惩罚？”

是半夜杀人的鬼？

可昨天晚上鬼也没有来啊！

宋魇：“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对方？”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观察其他玩家，有发现什么？”

“嗯——大勇的脾气好像比以前变得更暴躁，动不动就动手打人。”

“老吴的话，有时候突然就会变得很胆小，嘴里总是念叨着有人要害他。”

“至于......钱宇，好像很没精神，经常低着头。”

她的评价算是客观，并没有夹杂着私人恩怨，而错过细微的变化。

宋魇从袖口里拿出柏厉的诊断书递给师若若。

师若若打开一看，仿佛瞬间被点醒：“难道我们现在.......”

“没错，我们正在慢慢的被同化，变成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就在我们不知不觉当中。”

她看着手里的柏厉的诊断书，只感觉脑子嗡嗡的：“这太可怕了。”

“柏厉的诊断书上是幽闭恐惧症，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好好一个人被关了两个小时就变成了那副样子，只要一关上门，柏厉就会躁动不安，女护士每天晚上都得给他打镇定剂才能入睡。”

“大勇逐渐暴躁，动不动就打人，应该是狂躁症。”

“老吴突然会变得胆小如鼠、敏感多疑，应该是精神分裂症。”

“钱宇作为混沌社团的引渡人，按理说面对副本会有很强的行动力去寻找线索，这才是一个老玩家应该具备的本能，可是他现在浑浑噩噩，丝毫没有上进心，他的病症应该是抑郁症。”

“我还记得你曾经敢透过门缝去看‘鬼’的样子，到现在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惊慌失措，你应该是恐怖症。”

“从这个游戏开始，我们每个人就已经被系统安排好了角色；系统的提示里有一条是‘做一名合格的病人’。”

“没有病的病人，怎么能叫做病人呢？”

而他是幻想症，这也就能解释院子里那棵枯树和异瞳黑猫，只有他能看见的原因。

师若若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当时去见医生的时候，她以为那只是简单的走一下副本程序，没想到从一开始，npc就已经给出了线索。

她看着宋魇，满心的好奇：“你真的是新人玩家吗？”

宋魇垂眸，过了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我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外，其余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们起码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而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师若若拍拍他的肩：“虽然我的人生也过得一团糟，但是我觉得人得活在当下，眼睛要向前看。”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且，我的那种死法是懦弱的表现，记得也没什么用。”

是啊，或许有些记忆是不值得去记住的。

他点点头，认可这种说法。

女生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魇看了眼天色，眼神渐渐凌厉：“在还没有变成真正的精神病之前，解开这个精神病医院的秘密，结束游戏。”

“我猜测，这个副本是有时限的，我们必须要在时限内解密成功。”

师若若眉心蹙了蹙：“嗯——那，如果我们超过时限，还没有解密成功，会怎么样？”

气氛沉默了会儿。

只见男人摇摇头：“不知道。”

压抑和阴郁的感觉仿佛在空气中，无知无觉的蔓延。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宋魇感觉肚子有些饿，打算去找些吃的，让师若若在这里等他。

宋魇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不出意外的迷路了，他的面前是一处悬崖。

刚转身打算往回走，却正对上钱宇他们。

“宋魇小兄弟，找到线索了吗？”老吴笑得不怀好意，“咱们都是玩家，一根绳上的蚂蚱，分享分享呗。”

“我没有找线索。”

显然宋魇的回答让对方很不爽。

钱宇微微一笑，走上前两步：“我知道，大勇昨天确实有些过分了，你对我们有些意见也是正常的，但是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安全的离开这里。”

接着，钱宇从怀里拿出一张卡片：“这是混沌社团的报名卡，只要在面上写上你的名字，你就可以加入我们。”

“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找一个强大的社团依附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而且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解密这个副本，通关成功。”

宋魇看了眼他手上的黑色卡片，不屑：“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我不入。”

身为混沌社团的干部级别人物，钱宇一而再被一个新人玩家驳面，心里很不爽；也难怪，新人怎么知道在无限世界里，加入一个有威望的社团的必要性？！

“臭小子，你找死！”大勇是条忠诚的狗，愤怒上前，挥出拳头，中途却被钱宇握住手腕，他不解，“老大？”

钱宇强压住心里的怒意，依旧一张笑脸：“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预知副本死亡的吗？”

三个人盯着宋魇，渴望知道答案，毕竟他们下本多次，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这种能预知死亡的玩家。

哦，原来他们刚刚把自己那句‘今天会死人’当真了？！

后者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祖上是算命的。”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蔑视和戏谑，钱宇冷笑一声，一抬头，眼神逐渐变得狠厉：“那你有没有算出，今天死的人——是你？！”

话音刚落，老吴和大勇二人合力，一把将宋魇推下了悬崖。

一直迟迟不见人回来的师若若出来找人，刚好看见了老吴和大勇将宋魇扔下悬崖的那一幕，她大声的喊着‘宋魇’，跑过去。

悬崖下面很深，肉眼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师若若转身，眼睛已经红了一圈，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冲上去就要和这些豺狼同归于尽：“你们这些坏人，在你们眼里，人命究竟是什么？”

随着石头摔在地上，师若若肚子上挨了重重一拳，跪在地上蜷缩着。

“臭娘们儿。”大勇转动着手腕，问钱宇，“老大，这女的怎么办？”

“先留着，还有用。”钱宇瞥了一眼悬崖，转身往回走。

老吴一把扛起女孩儿，几个人往回走，幽幽密林里只剩下师若若一声微弱的‘宋魇’。

掉下悬崖的宋魇，落入了一片冰冷的湖中，这里的温度很低，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但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

他游了几下，想找到上岸的地方，水中却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

宋魇以为是水草，蹬了几下，却不能挣脱。

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打算去解开，却骤然对上一张飘过来，泡得发白浮肿的脸庞。

一个激灵，他探出水面，

那张脸，细细一想，他又一头扎进水里。

这下，他终于看清了那个抓住他脚踝的尸体，竟然是——张飞？！？！？

张飞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

张飞的脸上依旧是栩栩如生的惊恐表情，身上那件病号服被水流冲开了些，露出从锁骨到小腹的巨大伤口，而里面的内脏已经没有了。

内脏？！

他终于想起来张飞和5号病房的无名死尸的区别了——是内脏。

无名死尸的内脏中，没有肝脏。

张飞的内脏中，没有脾脏。

‘鬼’要这些内脏做什么？

为什么‘鬼’杀人之后，会取出一个内脏，然后再将其余内脏掏走，最后把尸体丢进这湖水中？

后来宋魇发现，这湖水中，除了张飞，竟然还有许许多多被掏空内脏的尸体，他们的腐烂程度都不一样，但那一张张惊骇恐惧的面容却都一模一样。

突然一张不同表情的脸飘了过来，这是一张女人的脸，她双眸阖上，像睡着了一般，丝毫没有惊惧和害怕。

可在看见她脖子以下部位的时候，宋魇倒吸了一口冷气，女人除了脸，其余的皮肤全部没有了，没有皮肤包裹的肉组织被水浸泡的惨白浮肿。

然后，一张黑色的卡片从一个女人的身上飘起来。

那张卡片？

宋魇刚刚见过的——混沌社团的报名卡，他捏住黑色卡片，上面写着‘刹碉’二字。

那正是前段时间他偷偷溜进医生诊断室翻找病历，无意间看到其中一个病历本上的名字，因为名字太过搞笑，他就记住了，却没想到，是个女玩家。

可，这也给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为什么这位女玩家和别的受害者玩家的死法不同？

鬼为什么要剥下她的皮？

是一种刑法？

还是一种诅咒？

他惊骇的发现，除了眼前这具剥皮尸体外，还有一些占比不少的剥皮尸体，并且她们都是女性，面容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缓缓回头，不禁脊背寒凉，这些不计其数的冰冷尸体，竟然全部都是闯副本的玩家？！

他往前游了一会儿，发现这片湖泊中，没有水草，没有鱼，但水质却异常清澈冰冷。

此时，他也知道了，如果超过时限不能解密，玩家的下场，应该就是成为浸泡在这里的一具尸体。

他游上岸，站在高处，能清晰的看见湖水底部的死尸，那是一种令人震惊的数量，黑压压的沉在湖底。

面对这样触目惊心的场景，这片尸湖，竟然给了人一种莫名的清净感，仿佛人得到了某种心灵上的净化一般。

太荒唐了！

太诡异了！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师若若哭着一边看着马上要漏完的沙漏，一边看着大门的方向，心里祈祷着宋魇平安归来。

二傻咬着手指，点了点人数，歪头一恼：“羊...羊....少了....”

女护士没有温度的视线扫过来，面色依旧冷漠，注意着天际最后一缕阳光消失。

老吴和大勇两人得意着，让那个宋魇不识好歹，死了正好。

二人正在笑时，老吴发现坐在凳上的钱宇脸色不好，问了句：“老大，你怎么了？”

钱宇的目光正盯着大门，一眨也不眨，心里隐隐有种担忧：“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从进入副本的车上，从见到宋魇的第一眼开始就一直存在着。

太阳落下山，沙漏也漏完了，女护士站起身来，吩咐：“关门。”

师若若慌了，她跑过去，抓住女护士的衣裙，哭嚷着：“不能关门，不能关门啊，还有人没回来，宋魇还没回来，不能关门。”

可是不论她怎么恳求，甚至是跪在地上，都没能让女护士改变主意，后者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大傻二傻推着沉重的铁门。

吱呀~

师若若回头，她不能让铁门关上，一关上，宋魇就永远回不来了。

大勇看着这个疯女人，啐了口：“别白费力气了，npc走系统固定的程序意识，是不会听你的，那个不识好歹的人也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你闭嘴。”

三人具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女人有胆量，敢骂他们？！

大勇撸了撸袖子，想给这个女人一点儿教训。

“住手。”钱宇拦下他，神色严肃：“你再这样下去，就完了。”

“啊？”大勇不解，“我啥也没干，咋就完了？”

老吴也呵呵一笑：“大勇的脾气一直就这样。”

钱宇头疼的闷声出了口气：“笨。”

二人更加不解，互看了对方一眼。

“我这两天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直到宋魇第一个走出门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

“我居然还没有一个新人有积极性，于是我想到了自己在这个副本里被设定的病症，抑郁症。”

老吴一个老油条子，也反应过来了：“我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大勇动不动就暴躁和打人，都是因为我们是在这个副本里安排好的角色设定？！”

“没错。”钱宇看了眼师若若，“这个女的得到宋魇的提醒，已经在尽力保持清醒。”

天色渐渐暗下，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师若若起身，跑过去，使出浑身力气拉住门；可毕竟是女人，怎么可能有大傻二傻两个大男人的力气大？

她的脚后跟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凹陷的痕迹，无能为力的看着铁门在自己眼前一点点要合上，此时，玩家的脑海里同时响起了系统沙沙的电子音：

【玩家李妍璃死亡，游戏继续】

钱宇猛地站起，怎么会是李妍璃？！

老吴大勇难以想象的看着对方，他们可是亲手将人推下去的，那样的悬崖，人不可能活着。

啪！

一只手掌撑住了将要关住的铁门。

二傻一看，笑呵呵：“羊...羊....羊回...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惊悚精神病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