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昀真服了。
没有人愿意坐，他就愿意？
想装作没听到，但讲台上那孔雀已经开始挥手，满脸写着不容拒绝的邀请。
戚昀：……
僵持在这，扭扭捏捏不好看。戚昀认命往下走。
但很明显，位置是特意留的，并非“大家都不愿意坐”。
沈云钊拿开麦克风，偏着头指指桌面，小声说：“电脑，也是我的，给你用。”
戚昀坐下，朝他笑笑。
于是就这么跟着听完一节分享课。不得不说，沈老师是会讲课的，内容、节奏、互动都把握得很好。
再加上鲜明的个人风格，以及他这张帅得漫不经心的脸。
难怪能满座呢。
戚昀中途分心，许愿自己之后要上的思政课也能有这效果。
一半就行，不能强求。
下了课，沈云钊笑眯眯拒绝学生加微信的请求，只说有事可以发邮件，图书馆官网上都挂有。
被要求24h在岗的戚昀很羡慕。
等到人群散去，沈云钊稳步走下讲台，在一排二号的座位上瘫倒。
看着天花板哀叹：“戚老师，讲课可真累人。”
“确实。”戚昀瞧着他抽干精力的咸鱼模样，和自己下班后一模一样。
“你学得咋样，我看看。”沈云钊直起身，一手把电脑掰过来。
课程针对本科生，内容很基础。就是跟着步骤游逛各数据库，按自己的需求搜索论文、辨识质量、下载管理。
沈云钊翻着阅读器里的论文目录，稀奇：“怎么都是我专业的文章？”
“嗯。”戚昀打了个哈欠，“跳出来你的历史记录，直接点进去搜的。”
“你这学习态度，不好。”沈云钊鼠标一丢，又仰在椅背上。
“我觉得挺好。”戚昀也往后靠，“打破学科壁垒，拓展新知。”
“戚老师，你晚上下了班一般都干嘛？”
“下了班，加班啊。”
“那总不能天天加班。”
“打球，游泳，看电影，吃饭。没什么特别，和读书时候差不多。”
“你打什么球？”
“羽毛球。”
“改天约一场。”
“那你得排队。”
沈云钊侧头看他：“还有竞争者？”
“嗯。”
“谁啊，你女朋友？兄弟？”
“兄弟。之前的室友，现在读博。”
“哦。”教室光线明亮，沈云钊闭上眼，闲聊道，“你在恋爱么？”
“单身。”戚昀也懒懒的，“你呢？”
“一样，单身。”沈云钊接得很快，“那就好了，以后能经常约着一起玩。”
“不好说。”戚昀也闭上眼，“上班太累了，闲下来只想睡觉。和室友约球……一周了都没去成。”
“那我插个队。”沈云钊突然清醒，抓过手机，“明天……明天好像有个活动。”
屏幕伸过去，是一张海报：“拓印，明晚七点半，就在图书馆，去不去？”
“明晚周四……”戚昀脑子里过着日程表，“周四，暂时没安排，可以。”
“行，那我报个名。”沈云钊填了两分钟，手机又伸过来，“缺你的教工号。”
戚昀填完，上下扫一眼核对。
“沈老师，你这院系单位填图书馆，看着还怪不习惯的。”
沈云钊一键提交表单：“我倒是想填保卫办。”
“对了，最近保卫办有什么关于盗窃的消息么？”
“嗯？你那遭贼啊？”
“小半月了，在院楼，学生被偷了电脑和平板。”戚昀叹气，“还有一块小面包。”
“……这贼没吃早饭就上工啊？”沈云钊仔细想想，“最近盗窃报告确实不少。听说咱已经盯上一个惯犯，后面可能有什么行动……”
“你和保卫办到底什么关系？不能真是兼职吧？”
“我爸在里头干活。”沈云钊笑笑，“算不上兼职，又不给我发钱。”
“热心群众呗？”
“差不多，维护校园秩序人人有责。”沈云钊坦白，“那天见着你，其实是第一次穿保安服。别说，料子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
“当保安好玩么？”
“闲逛好玩，劝架不好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挨揍。”沈云钊说了半天，撑着脑袋看他，“戚老师，你还对这感兴趣呢？”
“我现在觉得当什么都比当辅导员好玩。”
“懂。那我下次巡逻捎上你，正好小电驴能载人。”沈云钊展望美好未来，“我开车，你在后头举喇叭，循环播放‘麻烦让一让’。”
“——笃笃。”
“同学，下了课不要在空教室闲聊，麻烦尽快出来。”
沈云钊&戚昀：……
保安没当上，先被巡查员抓个正着。
拎着电脑包回到图书馆服务台，沈云钊又掏出来两瓶水。
“别嫌弃啊，图书馆只能喝水，不能带有色饮料。”
“知道。”戚昀依旧拧开灌一口，“那……今晚就先这样，我回了？”
“等等，一起走。”沈云钊急匆匆窜进后面的办公室，“你等我打个卡。”
“一起走”的意思是从大厅走到大门。
“戚老师，你住哪儿？”
“教职公寓，靠近东门那片。”
“你呢？”
“我本地人，回家住。”
“哦对，你爸也在学校上班。”
沈云钊晃着车钥匙：“我开车，要不要捎你回公寓？”
“不用，我骑车。”戚昀挥挥手留他一个背影，“走啦，明天见。”
第二天临近下班，戚昀收到两份邀约。
沈云钊：[工作暂停！晚饭时间到！戚老师一般去哪吃，夏荷？]
舒善文：[哈哈哈哈今晚组会取消！一起吃饭呗，吃完歇会儿去打球。]
戚昀想了想，没必要两边都拒绝。
[介意我带个朋友吗？]
沈云钊：[行啊，多个朋友多条路，给我介绍介绍。]
舒善文：[你对象？还是你要给我介绍对象？][害羞]
戚昀：……
职场新人还得会儿班，舒善文打完卡不愿在实验室多呆一秒，自己先骑车子过去。
二十分钟后，戚昀到达夏荷餐厅停车区，边回消息边往里走，迎面对上两位哥。
门神似的，分在吹风口两边，一人啃冰西瓜，一人啜绿豆沙。
“来得早也不先占个座。”戚昀无奈，“走吧。”
“这不是等你么。”
“这儿最凉快。”
两句话叠在一起，双双侧头看向对方。
沈云钊把吸管吐开：“哦，是你啊哥们？”
舒善文把塑料袋一折：“嘿，巧了。”
戚昀：……
他回过身，给两人作介绍：“舒善文，药院博二。沈云钊，图书馆老师。”
“你好你好。”沈云钊咧开个笑。
“沈老师好。”舒善文也笑，“哎哟，你别说，我都这年纪了，见着老师还发怵。”
“嗨，咱年龄差不多，我也不算什么正经老师。”沈云钊继续啜绿豆沙，还剩两口，“你见着戚老师也发怵么？”
“那倒没有。”舒善文也继续啃瓜，“他这刚入职，自己见着学生还发怵呢。”
戚昀：……
砂锅米线，加一份鲜牛肉一份牛肉丸。现煮的，要等一会儿。
戚昀把点餐号码牌串在手指上晃，无所事事，转头看已经点餐入座那两人。
相谈甚欢。挺好，不需要自己夹在中间做气氛组。
米线热腾腾出锅，戚昀加半勺葱花香菜，再点两滴辣椒油。
“戚老师，你这好香，好会点！”沈云钊探头闻味儿，很是捧场。
舒善文啃着猪蹄：“我们戚老师可是砂锅小王子。”
戚昀礼貌颔首：“实不相瞒，我也曾认真考虑要不要投后勤部食堂窗口的岗。”
“食堂窗口比当保安累一点，我觉得。”沈云钊认真分析，“而且工作地点固定封闭，食品安全规矩又多，不够自由。”
“嗯。”戚昀同意。
筷子一挑，开嗦。
全部空盘，心满意足。说实话，鹭禾的饭，是戚昀选择留校工作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们今晚是啥活动啊？”
“拓印，历史学院的小活动，我和戚老师去凑凑热闹。”
“哦。”舒善文天天做实验，对手工玩意儿没半点兴趣，“那下次活动就得是跟我打球啊，拖大半月了都。”
“嗯嗯。”戚昀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直叹气。
“咋了？”沈云钊一个警惕，“不会要鸽我吧？”
戚昀给他一个假笑，笑得特别苦。
“你学生又整幺蛾子了？”
“校运会的事。”戚昀说，“最近在忙训练，参赛选手和体育部小干事吵起来了。”
“吵啥啊？怎么还通报到你这儿了？”
“干事是新生，对集体项目的训练出勤管得比较严；有位大二学生缺了几次训练，被说了几句不服气，闹着要退赛。”
“呃。”沈云钊拧着眉，“就这啊……部长干啥用的？这点小事都得找上辅导员？”
“看我年轻好说话呗，都来我这告上一嘴。”戚昀摇摇头，“大二的说大一的耍官腔，大一的说大二的抱团欺负新人。”
“那现在怎么说？”
“我让部长先去了解情况，解决不了再来找我。”
“哦。”沈云钊感叹，“辅导员又不是幼儿园老师，都大学生了，还打小报告呢。”
“你这身份转变我看挺困难。”舒善文说，“你上学期是兼辅，这帮学生都知道你刚毕业。嘴上叫着戚导，心里还把你当学长。”
“是的。所以有时候我也很难把握，他们是需要我出面去解决问题，还是说，只想随便聊聊天吐个槽。”
“少管，少聊。”沈云钊说，“少操心。”
“就算大一的耍官腔，也很快有人来治他；就算大二的欺负新人，也会慢慢被疏远。来往不舒服，那就不来往，大学又不是真的象牙塔，这些事情让学生内部自己平衡。”
“是这么个道理，但心烦。”戚昀揉着肚子，仰看天花板。
“那正好，跟我去拓印。做点手艺活，沉心静气，修养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