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时间，沈云钊抓耳挠腮，犹豫着开口：“你想过……换种生活方式吗？”
“有这个想法，正在经历冷静期。”紫菜肉丸汤搅动，戚昀撑着下巴思考。
冷静期？！沈云钊一阵紧张，捏紧勺子问：“跟我有关系吗？”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说的这什么话……”沈云钊哀怨地撇开汤面葱花，“是你要和我恋爱的，我答应了，你可不能——”
“——关于读博。”戚昀打断他念经，“忽然对一个新方向来了兴趣。”
“这样啊……”沈云钊瞬间恢复正常，拆解戚昀话里的信息，“有兴趣，敢挑战……好事啊！天大的好事！什么方向？你给我信息，我愿意为您提供专业版学科发展报告以及夹带私货之读博经验分享。”
“尚处于想法萌芽的第一阶段。”戚昀笑了一笑，“不着急，我再想想，需要一点完全个人的思考空间。等到进度……30%，我再约谈你。”
“行。换方向么，这事儿急不得，也确实不着急。”既然携手进步，得事业爱情两开花，沈云钊顿时心思活络，“那……另一个进度呢？嗯……我们凡夫俗子，讲究荤素搭配，不可以戒色的。”
嚼嚼嚼，戚昀抬眼看他，嚼嚼嚼，又笑。
“哼哼。”沈云钊也跟着笑，搬椅子坐到戚昀旁边，摸摸手肘，再摸摸大腿，说，“我觉得今晚就很好。”
“怎么好？”戚昀不为所动。
“夜宵好，紫菜好，肉丸好，虾皮好。时间好，空气质量好，星空好。总之就是大喜日子，花好月圆！”
戚昀往外一瞧，黑黢黢的，哪有什么星空什么月圆。他不紧不慢喝着汤，刚要开口，却被沈云钊抢了先：“东西买了，理论知识储备了，热水烧了，床单换了，池塘小青蛙那床，我喜欢！”
“床单……刚换了新的，不能弄脏吧？”戚昀很有原则，“而且我不愿意玷污小青蛙。”
“好吧，小青蛙眼睛太大，确实不妥。那我换纯色那张，成年人的床单，做成年人的事。弄脏也不是问题，洗衣机洗，我晾，你躺。”沈云钊给戚昀多加一颗肉丸，熟练哄道，“你多吃点哦，一会儿你歇着，我来刷碗。”
“刷碗？就这？”
“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切个果盘？冰箱有芒果和葡萄。嗯……要么我给你先按个摩，放松放松。”
“服务意识这么强？”戚昀挑刺，“太熟练了，总觉得哪里奇怪呢……”
“啧，你这人真难伺候。”沈云钊下巴搭在戚昀肩上，拱了几下，“你就说搞不搞吧，不搞的话……我一会儿再问。”
“搞什么搞？”戚昀损道，“用词好粗俗。”
“你是神仙？你就不俗？”沈云钊往人腰上摸，“大晚上让我给你煮夜宵，吃这么多肉……哎，手感还不错……”
戚昀反驳：“神仙不能吃肉？蟠桃盛会怎么说？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素食餐厅不就爱搞这些花样？龙肝凤髓，玉帝还用来招待佛祖呢。”沈云钊更大声反驳，“玉帝老儿自家吃吃就算了，单位宴请胆敢公然破戒？我看它就是素的，挂羊头卖青菜……”
戚昀懒得吵吵，一颗肉丸喂给沈云钊，堵他的嘴。
半小时后，沈云钊平躺在深蓝色床单上深呼吸，认真研读小方盒小片儿瓶瓶罐罐上的使用说明。心怦怦跳，终于等到戚昀进门。
你看我，我看你，拘谨又生涩。满脑子龙肝凤髓，食髓知味，到底什么味儿……沈云钊一个翻身，二话不说，也去堵戚昀的嘴。
亲完就要动手，戚昀赶忙拦住：“我缓缓。”
“不。”沈云钊大喘着气驳回，“我紧张，必须一鼓作气，就要现在开始。”
“为什么？”戚昀摸摸他胸口，真诚关怀道，“你担心你不行？”
“你别废话。”沈云钊说，“这事儿需要磨合，早开始，不知道几点能结束。别等会儿说累，又拖下次，明日复明日。”
“什么我累？可别是你累了，甩锅给我。”戚昀缓得差不多，拍拍沈云钊腰侧。沈云钊接到闪开的命令信号，哪肯同意，梗着脖子，牢牢占据位置不动。
戚昀久久等不到人动作，掐一把沈云钊的胳膊，纳闷儿：“你在干嘛？”
沈云钊没好气道：“等你啊！”
“我好了啊，你磨蹭什么？”戚昀莫名其妙，手又往下伸，“行不行啊你？”
“哎哟——！”沈云钊忽然受疼，全身卸力往下压，四肢扑腾着控诉，“你轻点！！干嘛啊！！有你这样儿的吗？！多行都被你弄得不行了！！”
“你重死了！”戚昀也烦，侧着脸狠咬一口沈云钊胡乱挥舞的手臂，“你搞什么？！别划了！在我身上练蛙泳呢？！起开！”
太委屈了，这恋爱谈的。沈云钊一骨碌坐起身，盘腿窝在床尾，又气又可怜地瞅着戚昀。戚昀理直气壮，也这么瞅他。
一秒，两秒，僵持不下。四秒，五秒，面露尴尬。七秒，八秒，不知道谁先破功，忽然就笑了起来。
戚昀不轻不重踢他一脚。沈云钊稍稍挑眉，不紧不慢躺回自己那侧位置，规规矩矩拉上被子，轻咳一声，闭上眼。
一秒，两秒，没动静。四秒，五秒，人凑近。七秒，八秒，如愿等到戚昀贴过来的一个亲亲。
这回好了，感觉都对了，实践程序终于正式启动。
*
第二天，周六。戚昀半醒不醒，总觉得脸痒痒，哪哪都不舒服。恍恍惚惚，床铺还带点儿震动。
睁眼一看，大脸怼在眼前。沈云钊露着大半个肩膀，笑得眼睛眯起来，鼻息一下一下打在戚昀嘴角，轻声惊喜道：“你醒啦！我等你好久了~”
戚昀蹭蹭他，摸过手机一看，八点不到。再转回来，眨眨眼，不太理解这个世界。强撑着用眼神询问：有何贵干？！
“我来补一句话，昨晚忘记说了。”沈云钊贴在戚昀耳边甜甜蜜蜜诉衷肠，“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戚昀：……
“嘿嘿，我好开心哦。”沈云钊眼睛亮亮地问，“你呢？”
戚昀浅浅一笑，伸手揽住沈云钊，随意抓抓他的头发，轻轻柔柔送上一个吻。两人抱在一起，很快又睡了过去。
这份开心持续了小一周，沈云钊人逢喜事精神爽，每天都昂扬向上。路上碰着谁都打招呼，遇见保卫处巡逻换班，笑吟吟地逐一问好，非逼着老沈给出回应。到了饭点，今天夏荷明天清风，每顿都斥巨资刷卡三十，什么龙肝凤髓都往戚昀碗里夹，生怕人饿着。
连带着在网上的讨论都是和风细雨。
[月光]说自己即将转换人生方向，路漫漫，求索前行。
[金刀]摇旗呐喊，说特别特别好，就得是这股劲儿！天生我材必有用！做什么都能成！
[7]感叹下决心并不容易，面临选择，总是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小明]鼓励说没关系，慢慢来，允许弯路，允许错误，人生不设限，一步有一步的风景，我们永远在你身边！
放下手机，戚昀若有所思，沈云钊也若有所思。
一转头，忽然对上眼。
沙发上，沈云钊伸着懒腰：“怎？”
戚昀：“你好烦。”
“我好烦。”沈云钊点头，眼珠子一转，“对了……那个，饕餮纹，你拿过来我看看。”
“干嘛？”戚昀瞅一眼书桌边上被隆重装裱起来的“定情信物”。
“我看小说，剧情涉及到这个，和读者朋友讨论了一下。”沈云钊不动声色，“我给你推荐过的那本，你有看吧？”
“哪本？”戚昀拿过来给他，挨着人坐下，“哦，就你之前说和人吵架，烦，攒着不看的那本？”
“不烦！快完结了，可以看了！”沈云钊憨憨一笑，“现在不吵架了，和谐评论区离不开每一位友善读者的守护……哎，你有看的吧？”
“有看。”戚昀凑近和他对视，“但我没看见评论区有人三天两头吵架啊，你们在哪吵？不在评论区，还有别的据点？”
“你没看见吗？”沈云钊顺势亲他一口，“哎，茫茫人海，见不到正常。万一哪天见到了……你也别声张，别挑破，我会害羞的。”
“见到了，我能认出来？”戚昀问，“你网名很显眼？不会是全网实名沈云钊吧？”
“我不走老干部风，土味非主流更适合我。”沈云钊晃晃脑袋，“可能是……‘我爱昀昀’，‘最爱昀昀’，‘挚爱昀昀’，诸如此类。你一看见，就懂了。”
戚昀：……
白天恋爱纯情版，晚上恋爱实操版，再叠加有缘千里相会[小明]专栏讨论区，小日子美滋滋地过。
沈云钊差不多摸透了。[7]就是戚昀丧丧的很累不想爱也不想劳动的“本我”，[月光]就是戚昀勇勇的冲破一切阻碍的“超我”。而沙发上半躺着捻小叉子猛猛炫芒果的是又勇又丧下班吃饭的戚昀自我。
戚昀差不多也摸透了。[小明]就是沈云钊的初代网络形象，有啥说啥，逻辑思维和语言风格基本和现实一致。[金刀]就是沈云钊的精修版网络人设，无奈能力不足，又菜又爱试探，每天一个新切片，在主动掉马和害羞隐藏之间反复横跳。而阳台半蹲着修建月季的是脑袋空空开口就是搞色色的沈云钊俗不可耐真人版。
这天下午，沈云钊忙完工作，临近下班，按惯例摸鱼，登入专栏巡视。只见[月光]发来消息：
[哈喽，大家都在鹭禾市吧？找个时间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