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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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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灯火暧昧,在微弱的阴风中轻轻跳跃,比床上的人更有活力。

谢重珩陷在柔软的被褥间,露在外面的一截白色里衣紧贴着骨骼嶙峋的胸膛,衣襟上血迹斑斑,是他自己洗沐时弄坏的伤口。

若非头还搭在枕上,几乎看不出被子下还躺着个本该精实矫健的年轻躯体。

将他内外的伤都处理完毕,雪衣皓发的男人坐在床前,生平第一次,终于无可奈何、又十分疑惑地叹了口气。

许多凡人时空的世俗礼教对女子有诸般束缚,造出了一大堆关于贞洁的说辞和规矩,比军令还多、还重,动辄荡|妇羞辱,恨不能挖个地下监牢关锁一辈子,但对男人却普遍没有。

在他看来,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实在不应该是多么严重的事,全当被狗……不,被路过的疯子,咬了一口,消沉一阵也就罢了。就算因此而性情大变,也还可以理解。

就他对谢重珩的了解,兵败天枢这种事会更要命得多,都照样挺过来了。

但,原本多坚毅多顽强的一个人,什么样的境地都不曾屈服过,怎么到了这点子破事上就钻了牛角尖,说什么都想不开了?值当这么要死要活的?

除了五岁之前,墨漆活到现在都没对谁生出过多少感情——任何感情,更不是个会设身处地的,自然想不出根源在哪里。

握着那只嶙峋如骨的手腕查探片刻,沉吟许久,他重新伸出一根纤白手指,点在昏迷的人额间。

他也不清楚问题的症结具体是什么,索性将那晚谢重珩离开朱雀宫,被他在浓雾中弄晕带走后至今的所有记忆全部封印,替换成了另一段临时编造的幻梦。

这么做其实有很大风险。

对于一个意志坚韧的人来说,一旦他身体衰败妖力大减,封印松动,如果被主人察觉有异,执着地要追寻真相,容易冲破屏障,想起所有真实的记忆。

最保险的办法,其实是强行将那段记忆挖掉。

然而情也好,恨也罢,重要记忆都与魂魄中生出的感情融为一体。要将其彻底销毁,必然会破坏魂魄,轻则折损寿数、终身体弱多病,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他还能站起来,就能维持住封印。等谢重珩能记起那些过往时,他多半已经毁了半妖之身,离死不远,甚至不在这个世间。

届时那人是崩溃癫狂也好,恨他入骨、必欲杀他而后快也罢,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折腾这么大一圈,最后以徒劳无功告终,还平白将人伤成这副模样,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挖坑给自己跳。似乎在这个小傻子面前,他所有从前的经验、算计都不一定凑效。

墨漆生平从未如此失算过,不免挫败。

这段时间几乎是他漫长生命中最疲累的时候。哪怕从前开启超长蚀骨期,操控全往生域,妖力过度损耗,也比现在轻松得多。

就着倚靠在床头,半拥着青年的姿势,他也不管不顾地睡过去了。

沉沉睡了许久,趟过一段奇怪而漫长的梦境,谢重珩晃晃迷糊的脑袋,睁开眼睛,突然遭了雷劈般呆滞住。

他在前半段梦里与人腿蛇身的怪物以命相搏,后半段却被墨漆颠来倒去,强行按着做了些不可言说的事。

原以为梦已经够离谱,但事实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半截身子横亘在盟友的胸腹间,那人正亲密地拥着他,雪羽般的长睫阖着,掩住一池春水。

皓白长发垂落,搭在他肩臂上,泛着微微的雪色光泽,上好的锦缎一般。

不知为什么,那人的气息令他极是安心,似乎曾在他极度痛苦绝望时抚慰过他。恍惚间,竟令他错觉也许他们果然有些超出盟友范畴的关系。

眼下其实是个极其尴尬的局面:

他尚未厘清楚状况,又没想明白该做何反应。偏偏墨漆也醒了,嗓音轻缓,带着点初醒的黏腻的鼻音:“感觉怎么样了?”

谢重珩舌头都打成了死结,瘦到凹陷的惨白面容都被逼出了一层极浅的血色,半晌才震惊道:“这……我……”

他说不下去了。

纵然他再不懂风|月之事,也察觉了自己的异常。

表面那些密布的伤痛也许勉强还能解释,但身体深处隐秘的痛苦,若说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就算是真的傻了也不能信。

联想到方才的梦,不,那也许是某段真实经历……谢重珩颤抖着抬手,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他怎么就跟并肩作战多少年的盟友滚到了一起!往后还要共处许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面对!

墨漆凝目看了他一会,碧色狐狸眼中有细碎的光芒闪烁,唇角渐渐弯出一抹温柔浅笑。

他拽开他的手,凑在他耳边,拖着嗓音信口胡诌:“不必自责,是我对不住你。”

“我外出时不幸旧疾复发,被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所困。幸好你找过来,舍命相救,自己受了重伤才将我救出。”

“但蛇性本银,我身中蛇毒,失控之下,对你……用了强,伤了你……”

谢重珩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都中蛇毒了,不该是虚弱无力么?为什么是你要了我而不是我要了你?你有那份精力制住我,还用我救?

还有所谓半人半蛇的怪物。两世加一起,即使是在往生域这种幽冥之地,他也从未见过。这东西又是从哪里、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但他的记忆虽很模糊,倒也同墨漆说的大致对得上。几番犹豫,他终归没有那么厚的脸皮问出口。至于救人之后的细节,谢重珩实在不是特别清楚,也许他当时已经处在半昏迷中。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阴差阳错委身于另一个男人,说起来岂不耻辱!

一念及此,他又是愤恨又是羞怒,只觉热气从领口蒸腾而出,将头颈都灼得滚烫。脖子上的青筋突突跳着,似乎要崩裂薄薄的皮肉跳出来一般。

然而假如事实如此,这事本就无所谓谁对谁错,单纯只是各种巧合凑到了一起。除了怨上天给他们开了个诡异的玩笑,实在怪不着谁。

方才的震惊和尴尬瞬间化成满心的羞愤恼恨,翻涌如滔天之浪,偏偏又无从发泄,憋得谢重珩的胸腔都要炸裂。

他死死咬着牙,遏止着眼底的酸涩热胀之意,恨恨地想:那人实在……粗暴过了头,同他精致温柔的外表着实沾不上边。

这样一想好像更令人气愤难忍了。不慎牵动内伤,谢重珩差点又想吐血,只得喘息着,尽力平复心绪。

不说他这位盟友长着一副颠倒众生的面容,往生域内外,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只说此人冷血无情,也许根本连心都没有,这么多年并无逾矩之处。如果不是实在丧失了神智被逼无奈,未必真愿意同他如何。

大家都是男人。他若太过纠结于此,反倒显得自己要么过分计较,要么心里有鬼,对人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墨漆拥着他,仍在他耳边缓声低语:“……抱歉,都是我的责任,你想怎样还回来都行。”

正在气头上的人勉强忍耐着满身难以启齿的痛苦,虚弱地从盟友怀里挣开,闻言红着眼睛瞪去一眼,本能呛了句:“换我也对你这么粗暴,让你几番死去活来,你又当如何?”

一句话毕,两人都一时怔愣住,互相看着。房间里诡异地静了须臾,呼吸可闻。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什么,谢重珩更加绝望。

上次搅在一起是命运捉弄,他若果真照样报复回去,却是有意为之。

这么说不仅显得他果然有旁的想法,且声嗓虚软无力,毫无气势,听上去更像是对对方技艺太烂、全然不知体贴的抱怨。

他耳根红透,咬牙硬撑着想找补回一点脸面,心神混沌之下一时口不择言:“我是想说,以后你对别人还是温柔一点,不是谁都受得了你这般折腾……”

简直越描越黑。本就虚弱的声音逐渐消失,谢重珩终于再也说不下去。

今日算是里子面子都砸了个粉碎,活了两世都没这么丢人过。绝望的青年默默扯过被子,连头顶都一并盖上,恨不能就此将自己埋了。

墨漆真心想笑,又顾着这一笑会彻底将人点炸了,只好竭力忍着,将他剥出来。

看着惯常长刀浴血的强悍男人强行压抑着愤怒和羞耻,忍得一双原本明如寒星的杏眼都弥漫着蒙蒙水雾,眼眶泛红,却无处发作的屈辱模样,他骨子里属于妖的暴虐和毁灭的天性又有些蠢蠢欲动。再想起从前的幻梦、想象,和不久前的真实滋味,喉结忍不住剧烈地上下一滑。

但心软和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他将人重新拢在怀里,伸出手指,安抚一般,轻轻摩挲着他潮湿泛红的眼尾,依然是温柔含笑的清润声嗓:“我说了,只要你能消气,怎样都行。”

略略一顿,接着道,“你若是不嫌弃,以后我就跟了你。”

凝霜长睫缓慢地阖上又睁开,是认命的模样。

罢了。虽然明知谢重珩不会接受凤曦之外的人,哪怕是曾与他相携相伴数十年的墨漆这个身份,但说到底,他用那般下作的手段将人祸害得死去活来,万一,万一,那人果然有半点要他负责的意思,他也绝不推诿。

只是不可能对他生出感情而已。

当初决定下手之前,他是万万没想过会失手,甚至有可能将自己都给套进去了。

谢重珩却完全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被他这话吓得猛地一震。

他沉默许久,独自咽下满心屈辱和怒火,终是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算了。怪不着谁。都是意外,负责什么的更是无从说起,都别放在心上。就这样吧。”

退一万步想,跟墨漆这一场总比跟其余乱七八糟的东西强点,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谢重珩竭力开解着自己,想想又抬起眼睫仰望着他,认真道:“我不敢嫌弃你,只是实在不必。况且我也并不喜欢男人。”

只是他放不下的那个人正好是个男人而已。

他的心早就满了,一部分是家族,一部分是凤曦,再没有第二个人的位置。给不了人感情,又何苦因了一场风月露水,平白将人耗着。

方才小幅度的挣扎让他枯槁面容上都染上了些许血色,略略显出这么长时间以来,几乎从他身上消散了的生机。墨漆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柔声道:“都听你的,我不勉强你。”

“但只要我不死,我的话都作数。你什么时候改了主意,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经历一场曲折后,他终于发现,他还是喜欢看他明朗如光、充满活力的模样。

喜欢。

大约是这段时间磨砺出了超级好的忍耐力和脾气,这个念头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墨漆却并不如从前那般暴怒和抗拒,甚至好像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

七世以来,似乎终究有什么在长久的蓄积、一点一点不为人所知的改变中,略略显出了不同的模样。

因着一身里里外外的伤,身体又拖到十分虚弱,谢重珩恢复得很慢。墨漆不让他外出,短时间内只能在明光园静养。

他无法往来奔波于各军营之间,却不放心军中事务,便俱由营长们各自汇总所辖范围内的要事,每两日遣副手驭着飞蜥飞蝠,赴朱雀宫回禀一次。

早年在永安,作为谢氏嫡系子弟存在时,虽说为规制所限,他也曾被束缚在谢氏府与永安学宫,但终归,每年的实训期时,还有出入军营的机会。离开王都,特别是进入往生域后,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任凭他在其中纵横往来,横刀向天。危险之外,更有热血豪情,好不潇洒。

但现在,谢重珩连个园子都出不了,十分之难捱。

如他这种人,天生就该驰骋疆场,而不是局限于某处宫室中。他憋屈不已,又没有办法,只恨自己这副身子太过脆弱,那半蛇半人的怪物功法太过诡异狠毒。

他白天也经常困乏到不知不觉睡着。墨漆有严令,任何人不得搅扰他,连墙上的历法牌都被禁了报时功能,往往导致他一觉醒来,前来禀事的副手们早已等候多时。

那天下午谢重珩醒得早些,一看窗外的光影,还是睡过头了,便自行起身收拾妥当,前往隔着几个房间的临时议事处。

穿过连廊,尚未靠近,就听见内里传出一阵压抑而激烈的争论,嘤嗡难辨,好不热闹。

联系到近来副手们看他时似有千言万语的目光,就差脑门上明晃晃地写上“我想问你点八卦”,待他问起,却又个个遮遮掩掩,装作若无其事,不免有些古怪。

他自来教养良好,本没有听墙角的习惯,但一个蓦然拔高的粗犷声音仍是随着阴风鬼气钻进了他的耳朵。

作者(望天):你小子就嘴硬吧。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有你哭的时候。

墨·乐子人·漆:你是不是有饼?是不是有什么大猫饼?啊?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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